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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承担?专家也是人。
所以,今天的拍品,真也得是真,假的也得是真!
于德荣哼了哼,放心来了华夏集团的拍卖大厅,一进来便寻了谢长海坐着的地方,两人远远对视,相视一笑。
而进入拍卖大厅的专家们在掌声中笑着跟夏芍握手打招呼,然后便寻着写着自己名字的专家席坐下。
于德荣走在后头,是最后一个跟夏芍握手的,“夏董,年轻有为啊,呵呵。”
于德荣看见夏芍伸出的手,便像看见有人拿着十万块钱在递给他,他怎能不乐?乐呵之下,不由出声赞扬。但两人手握手,于德荣抬眼间,却是一愣。
少女站在台上,轻轻俯身和他握手,眼眸是含笑的,眉目是如画的,气质是淡雅的,看着是眼熟的……
于德荣一愣,眼神茫然。
眼熟是眼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能怪他想不起来,那天在广场上,夏芍是穿着运动衣,扎着马尾,带着鸭舌帽。跟今天一身旗袍盛装打扮,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他眼神茫然的时候,看见夏芍向他微微颔首,笑容礼貌,这才惊觉两人握手的时间有点长,已经引起了宾客们的注意。
于德荣赶紧松手,笑了笑,便往自己的专家席上坐下了。
而他的思路这一被打断,就再没组织起来。因为,接下来拍卖会就开始了。
夏芍走到贵宾席的旁席上坐下,陪着徐天胤、展若南和曲冉。而中间的席位里,龚沐云、戚宸、展若皓、李伯元、李卿宇、罗月娥、陈达,都在前排。只不过,龚沐云和戚宸一个在南头,一个在北头。
夏芍对几人笑了笑,然后便笑看拍卖会了。
今天,福瑞祥和京城的同行们一共拿出了百件拍品,其中不乏冷门,但也有书画作品和瓷器这样的热门。书画、瓷器、玉器、铜器、摆件、雕件,应有尽有。尽管有冷门,且热门的年代也不会太久远,但好歹是古董。百件拍品要是都拍出去,价值也要上亿了。
平时的拍卖会上,不可能所有准备的拍品都成交,总有没人看上而留拍的。但是今天,夏芍请了专家前来,展示了她的诚意,而宾客们见此,谁也不好意思不捧场,因此凡是拿出来的藏品,大多都给面子拍了下来,少有留拍的。
拍卖师身旁,两块大屏幕上放着藏品信息,每到一个拍品,拍卖师便会先介绍藏品信息,然后介绍给这件藏品出具鉴定证书的专家,之后便由专家接过话筒,讲解一下此物件为什么鉴定为真,其收藏前景如何,然后再由宾客出价竞拍。
有京城的顶级专家现场讲解,宾客们自然放心,出价也很欢快慷慨,今天到场的人足有两三百,一百件藏品拍出去还真不是难事。就算不感兴趣的,也存着给华夏集团个面子,拉个人脉的念头。于是不到下午五点,百件藏品清空!
龚沐云拍得两件书画,李卿宇似乎特别喜欢玉器,每当看见玉器,尤其是白玉,目光都有些出神,但他没忘帮祖父拍几件最爱的瓷器。戚宸除了书画,把其他门类拍了个遍。价码加起来不多不少,高出龚沐云二百五十万。夏芍对此扶额,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展若皓拍了件清早期的紫檀胭脂盒,雕着桃花,异常精美,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欢的物件。罗月娥拍了一对民国年间的玉佩,欢喜称回去给孩子戴着。展若南一件也没看上,古董她没兴趣,她对一切容易碎容易坏的东西都没兴趣,觉得那跟人一样,太懦弱的太娇气的,她都不喜欢。
曲冉拍美食节目的钱都用来经营餐厅和贴补家用,她倒是想做点慈善,但是看在场的老总们动不动十万百万千万的,她没那个钱跟他们争。倒是她来京城的时候,也知道夏芍是开慈善拍卖,所以便跟母亲商量着包了个红包,打算晚上舞会的时候给夏芍。
所以,拍卖会对曲冉来说,完全就是看热闹。只是看到展若皓拍下那胭脂盒的时候,曲冉表情有点怪异,偷偷瞄一眼,又瞄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展若南她大哥手里拿着胭脂盒微笑的样子……很娘。
朋友们的心思,夏芍此刻并没有太多注意,她的注意力在接下来的重头戏上。
第一百零一件拍品——那件多出来的,赝品。
当拍卖师身后的屏幕上现出金错刀的图片,拍卖大厅里便静了下来。
除了后来的戚宸、李卿宇、罗月娥等人,其他人都是知道这枚珍贵的刀币的。只是刚才一轮轮的热拍,大家都忘了这事。此刻见到这枚刀币,听拍卖师说这是今天最后一件,便都知道,压轴的来了!
市无定价的一枚珍贵的刀币,到底起拍价会是多少?这是众人最有兴趣知道的。
而拍卖师根据惯例,先介绍拍品,“如大家所见,今天慈善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由西品斋送拍的新莽年制的金错刀,一刀平五千。众所周知,王莽在位时间很短,因此金错刀传世极少。此藏品目前市无定价,收藏前景很大。”
李伯元等人在前头听着,都目光有一瞬间的怪异。
这样的珍品,拿来慈善拍卖?
而专家席的其他九名专家则齐刷刷转头,看向身后的大屏幕,在听到金错刀的一瞬都是震惊。但震惊过后,有疑惑的,有沉思的,有蹙着眉细看的,气氛诡异。
这时,拍卖师已接着道:“为这件藏品出具鉴定的是前故宫博物院的专家,于德荣,于老。于老从事书画、古钱币鉴定二十余年,经验丰富。下面,有请于老为我们讲解古钱币的收藏。”
专家们有齐刷刷把头转回来,看向于德荣,目光奇怪。
于德荣这人,他们都是知道的,向来浮夸喜大,好摆阔。他若是发现了新莽年制的刀币,会闭口不言,直到今天?况且,这刀币看起来……似乎也不那么敢说准。
于德荣却面容含笑,看也不看周围的其他专家,接过麦克风便笑道:“呵呵,这种王莽为‘托古改制’所铸之刀钱,钱体由刀环、刀身组成,青铜浇铸。刀环如方孔圆钱,穿孔上下镌‘一刀’二字阴文,并用黄金填之,十分光灿华美。这枚刀币古朴稳重,气息秀美,钱文采用悬针篆,轮廓因为年久,被锈迹所遮,但细看仍能看出细挺来。无疑是一枚真品。目前市场上极其少见,西品斋这次把它拿出来进行慈善拍卖,实在是很有社会爱心。而收藏这样一枚真品,升值空间无疑是巨大的。”
“……”是么?专家席上的老头子们一个个转着头,看着屏幕。
书画专家摸了摸下巴,这悬针篆看起来细挺么?有点歪歪扭扭啊……
铜器专家扶了扶眼镜,这遮了钱文的铜锈,看起来有点新啊……
“……”是么?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在场的宾客心中。
众人还是觉得,这么珍贵的物件,送拍慈善拍卖会很可疑。倒不是有人怀疑真假,专家这么说的,那自然是真的。众人怀疑的是西品斋的用意,这物件这么珍贵,起拍价不得天价?
这跟元青花不一样,老实说,瓷器是大众,买回来摆在家里也好看。一枚古钱币,天价就感觉不太值当,观赏性小。所以,如果起拍价天价的话,留拍的可能很大。
所以,说来说去,总觉得西品斋把这枚刀币送进来,炒作的可能性大些。
各人心中都有个问号,而拍卖师已宣布了起拍价,“起拍价,一千万。”
宾客们一愣,一千万,听着也不算天价。但是,如果仅仅是一枚小小铜钱的话,确实堪称天价了。
一时间,有人犹豫,有人猜测,竟冷了场,连坐在前排的那些重量级的人物都没开口。
龚沐云微笑,这枚钱币有问题,不拍。
戚宸冷哼,不是福瑞祥送拍的,不要!
展若皓挑眉,铜币这东西女人应该不喜欢,看起来太脏了。
李伯元笑呵呵,他只喜欢瓷器。
李卿宇转头,扫了眼沉寂的大厅,再看一眼夏芍。见冷了场,他是唯一一个想伸手叫拍的。
但在他伸手之前,却有人把手举了起来。
那手举在半空,素白纤细的一只手,手腕上翠绿的玉镯衬得那手温润如羊脂。
满场皆静,连拍卖师都诧异地望了过去。
满场目光的聚集处,夏芍微笑着举手,淡然。
拍卖师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董事长要参与竞拍,但还是呐呐道:“一、一千一百万!”
拍卖大厅里静默一秒,哗地一声。连坐在旁席上的京城诸家古玩行和谢长海都诧异地看向夏芍。
她为什么要出价?
“不。”众人还没想明白,便见夏芍眉眼间笑意颇深,缓缓摇头,“我出,一块。”
“……”
我出一块。
长久的静默,接着便是长长的吸气声。
谢长海在夏芍伸手的时候便直起腰,抬了半个屁股,此刻还是抬着半个屁股,只是僵在了那里。
所有人都有点发懵,有点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夏芍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拍卖会还没结束,她便上了拍卖台。拍卖师站在那里,腿脚差点忘了怎么迈,夏芍看他一眼,他才赶紧下了台去。
夏芍站去台后,在专家们齐刷刷转着头和台下诧异的目光中,淡定微笑,“我出一块钱,这是友情价。事实上,我是一块钱也不想出的。因为这枚刀币,是赝品。”
一声如惊雷,比刚才一块钱的出价还劈惊了全场!
宾客们震惊地看向夏芍,京城古玩行的同行先看夏芍,再看西品斋的谢长海。谢长海脸色煞白,震惊得抬了那半边屁股,浑然不觉地站了起来!
而同样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还有专家席上的于德荣。
于德荣震惊地看着夏芍,看着,看着,脑中嗡地一声!
是她?竟然是她?她、她是那天……
哎哟!糟了!
于德荣只觉血压一瞬间升高,眼前发黑,但他感觉到不妙,顿时便想开口。说什么,他还没想好,他只是本能地想阻止夏芍开口。
但夏芍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笑容甜美地道:“大家一定想知道,为什么这枚刀币是赝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今天的慈善拍卖会上。但在此之前,我想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古董的局中局。”
古董局中局,一个专家和古董贩子联合起来,上演的一出骗朋友入局的好戏。当然,这出戏里没有徐老爷子,但却有晨起去京城大学对面公园跑步的夏芍,有骗取老人信任一步步带人入局的小贩,有看似恰巧遇见、实则和小贩同伙的专家。
这名专家,就是于德荣。
比说书还精彩的故事,如果除去故事里那名此刻就站在拍卖大厅里的专家,大抵这会是个令人听得入迷的故事。
但此刻,没有人入迷,有的只是震惊。
震惊的目光射到于德荣身上,宾客的,同行的,他只感觉如被刀戳!
被刀戳着的感觉自然不好受,于德荣也不能承认,他脸色由白到红,由红到青,此刻已经发黑,在夏芍话音落时怒喝一声:“你血口喷人!”
拍卖大厅里都静了静。
“夏董,诬蔑可是犯法的!”于德荣沉下脸来,他毕竟是二十多年的老专家,也知今天如果不撇清,便是晚节不保,搞不好还得坐牢,于是怒气冲冲道,“你言之凿凿我和人做局,我在古董行业大半辈子,还没被人这么诬蔑过!你今天要是不拿出证据来,这事没完!我不能因为你一句没有根据的话,就晚节不保!”
大厅里还是静悄悄的,众人的目光都在夏芍和于德荣身上。
老实说,众人还有好多没弄明白的,就是夏芍为什么明知是赝品,还放进拍卖会里来?而且,她怎么确定今天的这枚就是那天的那枚?
一肚子的疑问,奈何那个爆料的人,却不急着给大家解答。
夏芍看起来不急不燥,反倒是一笑,“晚节?原来于老还在乎晚节。”
看她那副慢悠悠的样子,于德荣就怒不可遏,“当然!你这是侮辱!”
“那好。给您老个保住晚节的机会。”夏芍一笑,手指身后屏幕,“先不说那天公园的事,先说今天的。再问您老一遍,这枚刀币,是真是假?”
宾客们一愣,专家组一愣,于德荣也是一愣。
他刚才言之凿凿,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此刻要是改,肯定惹人怀疑,于是只能咬死了道:“当然是真品!我鉴定古钱币二十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能信口开河?”
“是么?您刚才说,这枚刀币古朴稳重,气息秀美,钱文采用悬针篆,轮廓因为年久,被锈迹所遮,但细看仍能看出细挺来。无疑是一枚真品。是吧?可我倒认为,悬针篆笔画纤细,流畅,且气势生动,这枚刀币明显粗平笨拙。而锈迹更是一大硬伤,这锈迹明显是新锈,太绿!土里埋在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