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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灿宇,你这是怎么了?”两位年轻人都是下了一跳,吴灿宇输棋不是第一次,输棋以后的样子他们俩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憔悴到这种样子却绝对是第一次,打秋风讹饭吃的念头早已抛到不知哪儿去,只想搞清楚是什么原因能让吴灿宇变成这个样子。
“呵,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大好。”勉强笑笑,吴灿宇招呼两位朋友坐下。
“呃,灿宇,刚才听你爸说,你是因为输棋心情不好,输的是谁呀?我没听说这两天你有比赛呀?”金伍中坐下后好奇问道——同为正在向成为一流棋手而努力的三个人不仅在技术上互相促进提高,在心理调节方面向来也是互相帮助,要知道人都是要面子的,有些话并不愿意跟别人说,即使那些人是至亲亲人,一是怕亲人担心,二是怕别人不能理解,但伙伴之间就不一样子,三个人同为职业棋手,又都是好朋友,有着相似的背景,有着共同的目标,自已经历的一切在朋友身上也曾经发生,朋友身上的喜怒哀乐同样也可能发生在自已身上,所以,三个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你的疼就是我的痛,我的喜就是你的乐。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若是一份快乐,有朋友分享,那么快乐就会变成两份。若是一份痛苦有朋友分担,那么痛苦就会变成一半。胜负的世界是冰冷而残酷,朋友的温暖和关心可以更快的让人摆脱身心的所受的伤痛和压力,对于刚刚踏上职业围棋之路不久的年轻人棋手,这样的友情意义更加重要。
“比赛,呵,你们当然不知道了。”吴灿宇苦笑,又不是韩国棋院组织的正式比赛,既不会有公告,更不会有报道,两个人到哪儿知道一个中韩两家企业间友好交流比赛的事情去?
“不是正式比赛吗?”两个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眼——如果是棋手私下里的对局,自已不知道很正常。
“不是。”对两位最好的朋友吴灿宇并不想隐瞒,虽然这件事儿的确很让人难堪。
“是和谁?院生吗?”朴泰衡问道——如果是职业棋手,吴灿宇的反应应该不会这么大,终究他也是刚刚成为职业棋手不久的新人,在赛场上碰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前辈棋手,输棋虽然痛苦,但自已是处于冲击者的位置上,赢了是成绩,输了是经验,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有所得的,没有人会苛责一位年轻棋手每一盘棋都能发挥出自已的最高水准,必须战胜每一位碰到的前辈棋手,所以,那样的棋输了更多的是遗憾,痛苦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所以,朴泰衡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些因每年定段名额有限,有着不逊色于职业棋手实力却只能挂着院生头衔的年轻棋这样的棋手在院生里有很多,以至于曾经有一位知名度非常高的著名棋手说过,‘如果从院生中选出强者,再从现役职业棋手中随机选择十位棋手进行一对一的比赛,职业棋手一方并不能保证占到上风。’有着职业棋手实力的院生在参加比赛时名义上却是业余选手,输在这样的人手上,顶着职业棋手光环的一方身心受到的打击自然比输给前辈棋手更加沉重了。
“不是院生,那是一位业余棋手,至少他自已是这样说的。”吴灿宇答道——虽然他很怀疑那个人是职业棋手,但正如他老爸所说的那样,中国棋院的现役和退役棋手名录中都没有这个人的记录,所以,他没有证据。
第三百九十二章宽心
“他自已说的?,什么意思?”金伍中和朴泰衡听糊涂了,能肯定对方不是院生,语气中却明明又有怀疑对手业余棋手的意思,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是一个中国人,年纪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而且除了关于围棋方面的术语,对韩语几乎是完全不懂,这样的人可能是院生吗?”吴灿宇反问道。
做为近几年来在围棋方面取得的成绩明显优于中日两国的世界围棋最强国,到韩国学习围棋的非韩籍人士并不罕见,象东南亚的泰国,越南,欧洲的德国,荷兰,北美的加拿大,南美的巴西,秘鲁,大洋洲的澳大利亚等等,在韩国的道场里不乏有着不同肤色,操着不同语言的学生,这种情况在院生中也一样存在,而且韩国棋院也有外籍棋士的编制,象曾被誉为世界最强女子棋手的芮乃伟九段,她原本就是中国人。只不过,想要获得外籍棋手的资格条件非常严格,通常只有已经在棋坛确立了地位的知名棋手才可能得以通过,所以,对于院生有志成为韩国职业棋手的大部分非韩国籍棋手都会有改变国籍打算,而有这样打算的人,肯定花时间去学习韩国的语言,不可能除了术语以外,连普通的韩语日常会话都不懂的情况出现,故此,当吴灿宇透露出这个消息后,金伍中和朴泰衡便已经可以肯定,对方口中的那个人绝没有在韩国学棋的经历,自然更不可能是韩国棋院的院生了。
“你是说,你输给了一个中国的业余棋手?怎么可能?他叫什么?”两个人惊讶问道。
“王仲明。听说过吗?”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吴灿宇望着二人,眼中带着几许期待——如果他们俩知道那个人的底细就好了,终究自已老爸的调查只是通过私人关系,并非通过正式的渠道向中国棋院确认,或许老爸的那位朋友在查看棋手名录时眼花了,又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把人搞混了,说不定这个王仲明真的就是职业棋手呢。
“呃,没有,你呢?”金伍中摇了摇头,扭头向朴泰衡问道。
“没有,印象中没听过这个,”朴泰衡也摇了摇头国一线二线职业棋手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四百人,他又不是中国棋院负责棋手管理的官员,怎么可能全都记的住。
“唉,我老爸托中国棋院的朋友查过,那边也说他不是职业棋手。”无奈,吴灿宇也只有说出实话——刚才不说,是怕两个人先入为主,不认真去想,现在两个人认真想过了还是不记的,所以也就没必要再瞒着了。
“啊,真的吗?,呵呵,怪不得你心情那么差。是不是犯了什么特别低级可笑的失误被人家捡漏抓到了?”先是一愣,随后金伍中笑了起来——因为出现不符合自已实力的失误而输掉一盘棋,谁的心情都不可能好的了,尤其是吴灿宇这种对胜负看的特别重要的人,一闭上眼,失误时的画面就会过电影般的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放过,睡眠能好的了那才叫见鬼呢。
“哈哈,我说呢。灿宇,你就看开点儿吧,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连李昌镐,李世石那样的大高手都有输给院生的时候,和他们比,你偶然输给一位业余棋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朴泰衡也笑着劝道——他们两个都以为吴灿宇是大意失荆州,因不小心的失误才输掉一盘棋,又因为输掉的对手是一位业余棋手,所以心情才格外的郁闷吧?
知道两位朋友是误会了自已,不过这种误会也在情理之有谁会相信一位业余棋手能够在堂堂正正的正面搏杀中战胜他这位以局部力量强大而成名的韩国新一代最优秀年轻棋手的代表之一呢?不要说他俩,放在以前,就连他自已听了也只会把当成一个笑话,其出现的概率,绝不会比从飞机上扔下一枚硬币,而硬币又砸在一只指定的蚂蚁头上的概率更高,问题是,这种事情偏偏发生了!概率可以解释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却无法解释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即使其可能性仅是亿万分之一,但已经发生了,那就是百分之百。
这件事不解释清楚,这段时间很可能自已就会成为这两位损友的取笑对象,所以吴灿宇不能不为自已辩解,不过他也知道,语言有时候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自已不是可以口吐莲花,能够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的政客,没有那样的口才,就只有用事实来证明。这两个人虽然嘴上一个比一个不饶人,但在棋上却是一向认真。
“好,你们俩也别假惺惺的安慰我了。等摆完了棋如果你们俩还是这样的态度,我就在院子里拿大顶走一圈。”吴灿宇说道。
“哈,拿大顶有什么用,至少要请客吃西餐。”金伍中念念不忘的事情终于提了出来。
“吃西餐?,没问题,不过看完棋后如果你们的态度改变了,你们俩就得请我吃烤肉,干不干?!”吴灿宇并不怯阵,马上提出对等要求。
“,哈,谁怕谁,我们两个人还能怕你一个,泰衡,赌不赌?”两个人请一个人吃饭,饭费是五五分账,金伍中自然是没有怕的道理。
“成交,就这么定了。”朴泰衡笑道,三个人凑在一起,反正不是你吃我的就是我吃你的,这一次就算输了也有个垫背的,干的过。再说了,二对一,自已和金伍中联手,不管看到什么,就是保持原来的态度吴灿宇能怎么办?看棋终究和下棋不一样,下棋会有唯一一个结果,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看棋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意见完全相反也不等于就是错误,这一次,吴灿宇是自已挖坑自已跳,自已没理由不成全吧?
说摆就摆,吴灿宇马上回卧室取来棋盘棋子,三个人就围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开始了摆棋。
“呵,这招你都给用出来了?不是说一定要到重要比赛的时候才用吗?”摆到棋局进入到右下角的定式变招里,金伍中奇怪的问道——现在围棋的布局趋向于套路化,很多年轻棋手都习惯于使用一两套常用的布局,对这两套常用的布局研究非常深刻,有时甚至会接近到中盘战的程度,这一方面是由于现在比赛的时间大多比较短,象以前,每方三小时自由支配时间的比赛属于常态,而现在通常是每方两个小时,甚至是一个半小时,所以棋手大多会把时间留在复杂的中盘战中,布局则是尽量拣自已比较熟的去下以节省时间,另一方面则是现在围棋资讯非常便捷,正式比赛中的棋谱往往结束不到一个小时网上就能找到完整的棋谱,所以招在使用过一次之后便会被人注意并研究,下一次再使往往就失去了奇兵的效果,所以,棋手们在发现了新手以后有时会有意保密,只要比较重要的比赛中使用。他们三个一起研究出来的这步新手也是同样的性质。
“是一场非正式比赛,没有记录,棋谱不会外传的,所以不用担心泄密。”吴灿宇答道——和棋局后半程的内容相比,这步新手又算的了什么?说到底,新手只是一支奇兵,在面对真正高手时,所能起到的作用其实也很有限,高水平的对决中,指望靠一两把定式飞刀就能赢下棋局只能说是一种奢望。不过话说回来,这终究是三个人一起研究出来的新手,在连职业比赛都不是的交流赛中使出,的确是轻率了一些。
“哦,下次注意,下不为例。”得知棋谱不会外传,新手的秘密可以保住,金伍中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随口叮嘱了一句。
应了一声,吴灿宇继续摆棋。
“咦?就这么不要三颗子了?”看到黑棋放弃下边三颗棋子,朴泰衡有些惊讶,在研究这个新手的时候,三个人一致认为这三颗黑子本身价值,是不能丢弃的,故此看到实战的招法不由得叫出了声。
“嗯,放弃这三个子需要很大的魄力,一般人很难下这样的决心,你的对手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宁肯蒙受眼前的损失,也不肯凑白棋的调,呵,和这样的对手下棋很累人,躲闪太快,明明以为自已抓住的机会,结果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是捏不住对方的要害。”金伍中笑着评价到——棋手在进行研究的时候往往容易陷入先入为主的误区,按照自已的思路去设计对方的行棋,但在实战中,常常会出现对手不肯按预期的线路行棋,所以实战才是检验否成功的根本标准,三个人原本以为丢掉这两颗子绝对不行,要看到实战黑方放弃三子之后实地虽损,但行棋的头绪反而变得更多,不由得也有些意外。
“这只是开始,从这以后才真正进入到关键阶段。”
吴灿宇继续摆棋,他摆棋的速度不快,有时还会停下来想一想——当然不会是因为忘记了昨天自已是怎么下的,而是在重新审视棋局,反思自已出现的问题。
“哇,直接接上,够生猛的呀,灿宇,你又想施展你的独门绝学,想一锤子把对手打碎呀?”棋局摆到了棋盘的左上角,金伍中笑着问道,他对吴灿宇的棋风非党熟悉,类似这样的招法几乎可以说是吴灿宇的招牌动作,韩国棋手大多擅长乱战,但象吴灿宇这种有接近于执着的‘好战分子’终究还是少数。类似于这种撑到最大的行棋方式很容易遭到对方的反扑,使棋局进入复杂难解的局面,不过吴灿宇越是在这种乱战的局面下越是如鱼得水,总能找到克敌制胜的办法,所以看到吴灿宇这招牌式的招法落在盘上,朴泰衡便笑了起来,他可以想象得到,在下出这手棋的时候吴灿宇是如何自信的动作和表情。
“呵,不叫战斗也就不叫吴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