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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精成见现场观众们的情绪完全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控制住了,心中是又恼又怒,一门心思,打算等对方说出答案后就冲上台去,将这个人的方案驳得是一文不值,方才能一消心头之恨。
环顾一周,见会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王仲明这才拈起一枚白子,轻轻巧巧摆在挂盘之上,一子落下,满堂哗然!
“啊,怎么是那里?”
“不会吧,怎么可能!”
“这么走行吗?”
。……
水平较低的棋迷看不懂这超越常识的一手,惊叫疑问,错愕连连,反之,坐在第一排评委席上的众位高手却是哑然色变――居然还有人能想出这样的招法?!这得是什么样的脑袋才能做到?!
白子所落的位置是左下角二线五路。
布局常识,三线取地,四线取势,这一子却是放在二线,该不会是讲棋的人手滑,放错了地方?但看台上的王仲明,却是坦坦然然,没有一点儿有心虚的感觉。
好象是了解到观众们的反应,王仲明轻轻一笑,“大家或许很奇怪,为什么白棋要从这里进入?那么接下来分析过黑棋的应法就能明白了。首先从局部棋形上,黑棋最紧凑的应法是三路虎顶,那么白棋向外三路飞出,黑棋接下来只能四路压,否则被白棋从同从同住贴住,棋形完整,黑棋被封在角上,双方攻守之势逆转,黑棋无法接受。于是,白棋二路长进,角上有三三,外边有出头,这三个子已经活了,不仅实地很大,黑棋外围还存在断点,并不是很厚。这个参考图,由于白棋先一步将黑角淘空,且右下角是白子,黑棋即便在下边构成厚味,其效率也很难发挥,至于中腹白棋弱子,虽处于受攻状态,但自身弹性很足,即可以弃子转身,也可以就地做活,还可以利用黑棋的断点强行出头做战,可以选择的办法太多了,所以,走成这样,尽管胜负的道路还很漫长,但白棋已处于领先的位置。
对虎顶不满意,其他的应法无非两种,一种是在角上应,应在角上的话,不管是二路飞也好,三路并也好,白棋同样都是三路飞出,和直接三路紧逼相比,等于多了二路飞和黑棋的交换,这个交换不仅官子价值巨大,至少在十三目以上,更重要的是在边路有了眼位空间,差别极大。
第三种应法是在三路尖封,那么白棋直接点进三三,由于有二路子的接应,黑棋没有硬杀的手段,只能放白棋活出,这样,黑棋外围的棋形虽比虎顶时更厚一些,但白角活的也更大,中腹子只要不被全部吃住,便是实地明显领先的局面,而黑棋想要吃住这团白子又是谈何容易?
所以,综上所述,对于白棋在二路的潜入,黑棋最佳的应法是三路虎顶,虽然实地损失很大,但棋还能继续下去。
或者有人会问,既然掏掉黑角,中腹被攻得苦些也无所谓,那干嘛不直接进三三活棋呢?
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不过,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想法――白棋直接点三三,黑棋立下阻断后,就有左边二路跳过联络的后路,接下放白棋活以后,黑棋就不怕弱棋被分断而从中腹的方向发起攻击,逼白子向价值已经不大的下边出逃,从而在中腹构筑外势了。
好了,我的讲解已经完了,崔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想要说吗?”
把教鞭放回挂盘前的盒子里,王仲明非常礼貌地问道。
让我说?……,我说什么?该说的你全都给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崔精成傻了眼――二路点入这步棋,他哪怕只是一闪念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地方不是计算力强弱的问题,而是想得到想不到的感觉问题,换言之,这种棋不是谁想下就能下出来的,如果不是对棋形有着超越常人的敏感,就算给你一辈子的时候,也一样走不出来。
想要说对方走的不对,那需要拿出有力、有效的手段,或将中间的白棋吃住,或让下边二路潜入白子处于不安定状态,但二路白子自身很轻,可弃可取,黑棋硬吃,吃小了,白棋可以轻松放弃,转而取势,吃大了,就活在里边,让黑棋鸡飞蛋打,两头落空;再看中腹白棋弱子,看起来的确是很危险,但真要去攻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一眼可见的好点,和下边二路子的情况相似,你来大吃就就地作活,你要小吃,就弃子取势,总之,吃或不吃都让你非常难受。
二路点入可能出现的几个变化图人家都已经摆了出来,即使是台底下那些粗通皮毛的一般爱好者也分得清和自已那招三路紧逼差别有多大,更不用说棋胜楼那些职业,半职业的评委,自已就是想要硬拗都没有硬拗的理由。
难道就这么傻站着吗?
第六十章事了拂袖去
当然不行。
这么多人大小瞪着小眼都在盯着自已,所谓千夫所指,不死也伤,众目睽睽之下,想假装成聋子,瞎子,那种才能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那个……那个……,我没什么好说的。”
崔精成没有办法,近百双眼睛都落在他身上,他只有回答,尽管声音小的象蚊子一般,但这并不影响观众们的反应,哄然笑声,显然都是在笑他自不量力,牛皮吹爆,终于自取其辱。
陈淞生暗自松了一口气,幸而有这么个人站出来灭掉了崔精成的嚣张气焰,保住了棋胜楼的面子,否则今天这件事真不是该怎么收场。实话实说,如果是面对面在棋盘上对弈,他有信心拿下崔精成,但对于刚才挂盘上的那种局面,他还真拿不出明显强于那两种常识性下法的高招……二路潜入,这样的卓越棋感,放眼天下,应该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吧?
金钰莹开心的直拍陈见雪的大腿――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依,如果不是之前闯祸,王仲明今天不会找上门来,如果他没有找上门来,今天这场招聘会就等于彻底砸了锅,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保佑着自已不受伤害?
“好,既然没话可说,就请你遵守你刚才的承诺,向各位评委以及观众致歉吧。”
王仲明并不想为难这个年轻人,但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先前应下了条件,那么现在就必须有个交待。
万般的不愿,但事已至此,崔精成也只能认命,“各位评委,各位观众,对不起……”。
众人鼓掌,没有人在意崔精成是不是口服心服,真心实意地为自已搅乱会场的行为而道歉,反正他只要说出了那三个字,就表明他已认栽服软,这就已经够了。
崔精成的脸白的吓人,一生所受的屈辱加起来怕也没有此一刻为大,他觉得自已就象被人剥光了衣服,赤身**在闹市街头让人耍猴一般地看着,牙齿咬得紧紧,几乎要把下嘴唇咬破。
“认赌服输,讲棋拆棋,你的确是比我强,但你敢不敢和我在棋盘上下一盘?如果你能赢我,我才真的服你!”仿佛是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崔精成转身面向王仲明大声叫道,眼中爆出熊熊的烈焰,似是受伤的野兽,在做着垂死的反扑。
会议室里瞬间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采用这种方式挽回颜面――下棋赢了,说明我水平高,我水平高,说明我刚才提出的见解是正确的……这不是强盗的逻辑吗?如果这样的逻辑成立,刚才还费什么劲儿,无论是陈淞生还是刘长春,赢崔精成这样的业余棋手还不是小菜一碟,就算是金钰莹、陈见雪那样的女子棋手,对上业五中的强者亦也是赢多输少,哪由得到他在这里胡闹!
这个人肯定是脑子有毛病,逮谁咬谁,简直跟只疯狗差不多――很多人心里暗自得出结论。
王仲明淡淡一笑,“抱歉,你我不是一个级别的。我没兴趣,也不在乎你服还是不服。好了,既然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也没必要继续站在这里了。对不起,失陪了。”
走下讲台,也不回座位,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直接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哇噻,够酷,够拽……不过人家是真有耍酷的资本!”
“哎,这个人到底是谁呀?以前怎么没见过?”
“不知道,应该是棋胜楼的人吧?”
“……,管他是谁呢,反正今天是看了场好戏,大快人心,等会完事儿喝酒去,我请客!”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为这个人把闹场的家伙教训了一顿而叫好,至于台上的崔精成,谁在乎他是什么感受,所谓天做孽,犹可违,自做孽,不可活,自已挑头闹事儿,死了也没人可怜。
崔精成这个难堪呀,每个人望向他的目光中都带着几许不屑,嘲笑的意味,那意思,就象看街头乞讨的乞丐,不,甚至连乞丐都不如,因为人们在看乞丐时,至少还有一丝丝的怜悯。
。……不是一个等级的……,没兴趣,也不在乎……
王仲明离开时说的那几句话就象当头的几记闷棍,他得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在对方眼里,自已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根本就不值一提!
“哎,我说,你下来不下来?站在那儿不动,你当你是谁呀?喜欢站在那儿等招聘会结束了跟我说一声,我让你站到明天天亮也成。”
老金头儿心情大爽,扯着嗓子向台上的崔精成叫道――他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在棋胜楼闹事儿,找自已宝贝孙女儿的麻烦,活该!没过去给你两巴掌算你上辈子投胎生的好!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好打落水狗的人多着呢,被老金头儿这一提醒,立时是嘘声叫声四起,众口一词,全是拿崔精成调侃挖苦的,文雅的还转几个弯儿,有些人直接就是张口往下轰。
再厚的脸皮,这样的情况下也呆不下去了,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崔精成灰溜溜地下了讲台,离开了会议室,当会议室的大门在背后合上的一瞬,他听到从里边传出来的阵阵笑声和掌声。
“可恶!这事儿没完!今天耻辱,早晚我会十倍百倍地找回来!”
回头盯着还在晃动着的门板,崔精成铁青着脸在心中暗自发誓。
捣乱的人走了,招聘会继续开了下去,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顺顺利利,到了下午四点,所有进入第二轮的应聘人员都已完成自已的挂盘解说这一环节,于是,金钰莹宣布今天的活动到此为止,参加面试的人先回去,安心等待最终的评选结果。
棋迷们纷纷离开,参加招聘会的评委们则转移到小会议室,他们要对今天这一轮各位应聘者的表现做出最终的点评,并选出其中表现最好的几位做为招收讲师的人选。
和刚才的公开大会不同,小会议室,陈淞生是当然的主持人,这一点不需要任何理由。
“珏莹,那个崔精成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刚才的表现明显是来找碴闹事儿的。”不管别的,陈淞生先要搞清楚这个问题,他是真的很生气,好好的一个招聘会,差点儿被这个人搞砸了,幸而有那个叫王仲明的站出来把事扛了过去,不然事情闹开,天知道会成为同行口中怎样的笑料。
“崔精成,吉林延边人,二十四岁,十岁时曾进入权甲龙道场学习围棋,成绩优异,在同年龄段棋手中最优名次为第三名。后因家庭条件所限,退出权甲龙道场回到吉林读书,其间一直没有放弃围棋研究,在去年的全国大学生围棋赛中获得冠军,并得到业余五段证书。毕业至今,曾在几家商贸公司短期就业,不过呆的时间都不长,最长的只有两个月而已。”
这些都是写在履历表里的东西,如果说之前对这份履历表并不是太在意,那么刚才的事闹过之后,金钰莹可谓是记忆深刻,倒背如流。
“噢……,原来是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陈淞生点了点头。他知道,从履历表里得到的资料有限,想要查清那个人的背景动机,还需要另想办法。
“呃……,陈总,有一件事儿能说吗?”迟疑着,金钰莹问道。
第六十一章说客
“什么事?”陈淞生问道,看金钰莹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要说的这件事有很重的心理负担。“呃,这次招聘会只招三名讲师,如果再多一个,可不可以?”金钰莹问道。
“这个,这什么这么问?是不是你有别的人选推荐?”陈淞生好奇问道——招聘会打出的广告上的确说的是招三名讲师,不过棋胜楼并非是国营机关单位,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真有合适的人才,招入招入也只是他跟赵得志一句话的事儿。
“呃,我问过王仲明,可不可以加入棋胜楼,他好象没有拒绝”金钰莹回答的很艰难。
讲出这句话,对她而言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这句话说出,也就意味着成为众人观注的中心,其结果,无异于《英雄儿女》中喊着‘向我开炮’的王成。
“什么?好象没有拒绝?什么意思?”
陈淞生眼睛突然一亮,简直象是刚换过电池的手电——莫非那个王仲明有意加入棋胜楼,成为棋胜楼的讲师?这个是再好不过的好事儿了,为什么金钰莹却犹犹豫豫,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