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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级别的长安、雒阳武库打开的时候,里面存放着包括大黄弩在内的强弩,战车、长戟、长戈、斧钺、长矛等各类长兵器,只有军队列阵时长兵器的战斗力才会凸显出来,锁住武库需要的时候通过虎符会符再打开的制度,保证军队的稳定性和地方叛乱的易弹压,吴楚七国之乱中叛军始终没有靠近雒阳武库是胜败转折的关键点,这套制度保护着大汉帝国六十年风吹雨打未安然无恙。
武库的大门是紧锁住的,两个老头也没打算进去伸头探脑,不用看也能猜到里面都是些普通军械,别说强弩战车之类战略物资没有,就是铠甲盾牌也不可能有,无非是刀剑弓矢之类的小玩意,能伤人性命却乱不了乡里,在乡里严密的管束体系下几乎无法作为。
敢胡乱作为的游侠、豪强刺头到也有,但是关中境内显然不可能存在的。
绕过武库就是闾里的中心区,两边里墙相隔的是两侧的居民区,中间有个小小的广场,四周有几排房屋正在忙碌。
此时恰好是秋收后的农闲,庄子里的男人全去赛马场的工地里忙活。老弱妇孺就聚在一起纺线织布,编制柳条竹篾的笸箩,搓麻绳捏麻线。大到箩筐帽子鱼篓和箱子,小到渔网鱼竿无所不包,只要是日用品都可以从那里找到踪影。
汉初的手工业风气非常浓郁,许多农民选择农闲时节干点事赚个小钱,还有些不愿意耕田的很干脆成为纯粹的手工业者,这些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有市籍的商贾,而被称之为货殖者的手工业从业者群体。
广义上农、牧、渔、矿山、冶炼都属于货殖者。狭义到具体职业就是单指从事手工业的人,出苦力挖矿凿石的矿工不算在内,拉纤绳扛大包的力工不算在内。只有从事技术相关的行业的手工业者才算狭义货殖者。
汉廷非常担心手工业的货殖者越来越多,再联合从事商业的商贾败坏农耕的传统民风,让百姓放弃耕作满足于更赚钱的行业而不是耕地,于是皇帝屡次下诏劝农桑。重农抑商打压冒头的商业风气。
打压是过程很缓慢。效果也不是特别理想,农民们依然会在农闲时赚外快,律法不能阻挡人们向往好生活的的冲动,只要他们的行为不违法,仅凭几道劝农桑诏书是没有作用的。
“咦,你们庄子里纺的线很特别,怎么颜色是五颜六色的?这样的绢帛能卖得出去吗?”
胖胖的老头盯着一列纺车发呆,按照道理绢帛以白色为上品。必须要在蚕育种时就要精心挑选,把那些吐丝颜色不正的全部踢出。别说五彩斑斓的蚕丝不能用,就是色差超过一定限度的白丝也不能用,色差较重的绢帛属于劣质品,原本明明可以卖500钱一匹,有色差的最多只能卖200钱。
纺线的小妇人顿时不乐意:“两位长者怎么说话呢?咱们庄里的七彩帛被君侯亲口夸奖过,只要咱们的七彩帛色泽纯正没有质量杀哪个的差错,织出多少匹侯府就收多少匹,价格就按照市价是绢帛来收,您说我们的绢帛能卖得出去嘛!”
“可不就是,咱们庄自打去年出了一匹七彩帛,君侯就许了南庄的织锦优先采买权,色差大的彩锦侯府也收,只是价格要打个对折,君侯说色差点也没关系,用的染料少一点照样能染出色泽纯正的彩色丝绸。”
“二位看来不知道咱们君侯的本领,不值钱的彩帛到侯府里染一染就成上好的绸缎售卖出去,据说宫里的贵人们也在用咱们侯府的丝绸呢!”
几个小妇人叽叽喳喳的念叨着,两个老头觉得挺有趣就站定了仔细看,她们虽然在七嘴八舌的瞎聊着,手里纺线的事却一丁点也没有放下过,小纺车呼呼的转着像个快速翻滚的车轮,几个三四岁到六七岁的小娃娃坐在小凳子上帮着引线,还有功夫拿着小玩具玩耍。
“彩色绸子到不失为好主意,如果能推广到内史郡里也不知道能活多少人家,白绢还要再染色实在不方便。”两个老头深感认同。
绢帛价格之所以高,主要原因是养蚕育种缫丝纺织的链条太长,整个流程走下来消耗大把时间,投入的的人力物力非常多,次要原因是培育出色泽纯正的白色生丝非常麻烦,对于小家小户养点桑蚕赚外快而言实在太难了,产不出合格的生丝就等于白玩,纺出生丝再费力织出布帛也不值钱,前期投入大把精力和财力的农民血本无归。
从生丝、织锦再到贩卖绢帛缯练的供销体系形成一条巨大的产业链,又要求极高的选育培养技术导致超高的门槛阻挡住小农户的脚步,以平民百姓微薄的家底去玩耗费大量精力的育种是不可能的,于是生丝和绢帛的就被有钱的人垄断住,这些有钱人里包括豪强地主,包括外戚官僚,也包括诸侯王和列侯,当然皇帝手下的少府皇庄毫无疑问是最大的纺织业寡头。
“打破坚冰,让百姓得货殖之利,同时保证农耕秩序不乱,平阳侯给我巨大的启发呀!”瘦高老头咧着嘴巴笑个不停。
胖胖的老头兴奋地说道:“丁兄说的不错!我要在内史郡七十五县大力推广,不仅要推广水车汲水之术,还要推广七彩蚕丝纺织之术,农户生产出的彩色丝帛还需要京师中的勋贵们多多支持啊!”
瘦高老头立刻明白他的暗示,笑着连连点头:“这个你放心好了,京师里的染坊正愁着没有足够的原料开工染布,彩丝的色差总比白绢更容易印染。”
“大家快来看呀!这两个小老儿傻了。”
几个小妇人咯咯大笑起来,这个两个老头疯疯傻傻的一会儿仰头大笑,一会儿自说自话的吹嘘起来,好像自己是庙堂上的三公九卿,引来好事者围观大笑。
俩老头也不以为意,摇头晃脑的往外走,迎面撞上袁种拱手道:“不知大农令与内史微服出巡,有失远迎实在抱歉,我刚去通知了君侯,想必用不了多久侯府就会有人来迎接二位。”
“不必叨扰平阳侯休息,我们二人就是闲着没事来这转转,今天的收获颇丰正准备走,待我们俩向君侯闻声好,就说我们改日会亲自登门拜访。”
两人登上等候在庄外的四**马车,在南庄男女老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扬长而去,没过多久马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郑老揉揉眼睛迟疑道:“莫非老朽眼花了,刚才那两个小老儿是朝廷中的大官?”
袁种哀叹着终究是来晚一步,瞥见庄户们还在发呆就说道:“您没看错,那就是中二千石的上卿,那位瘦高的老者是大农令丁吾客,矮胖的老者是右内史桓宪,他们是我从长安城里请过来学习侯府富民术的,您在那两位面前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吧?”
“袁先生了不起啊!连上卿也能请过来,老朽没说过不该说的话,咱们庄子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乡亲们说是不是啊?”
郑老一招呼,南庄的百姓立刻跟着起哄乱喊,至于庄子里大姑娘小媳妇笑话人家傻的事万万不能说,那两个大官想必也不会计较村民们闹出来的笑话。
“糟糕!两位上卿已经回去了,我还得回去通知君侯,希望君侯没有赶过来白跑一趟。”
袁种翻身上马,急匆匆的赶回侯府。(未完待续。。)
第120章 雁门行(三更求支持!)
ps: 召孟和淳于缇萦一条线不是瞎写,雁门郡在对抗匈奴的第一线,为此还把能征善战的灌夫搬出来,下面书友们一定懂得。求订阅,求首订,订阅就是本书的生命线呐!
九月下旬,草原上的牧草逐渐枯黄,边郡上生活的汉民收割完粮食还要忙着储存入冬的草料,边郡毕竟是苦寒之地,一亩薄田能收二石粮食就算不错,如果按照小亩计算还不足一石,汉民们若不学狄胡饲养牛羊贩卖,恐怕连两个冬天都难熬过。
边郡地广人稀,最大的原因是地里薄水源少,比起黄河两岸的郡县差不可以道计,整个雁门郡人口不过二十多万,二月份被匈奴大军围烧善无县,大掠边市马邑,被掳走和逃散的人口多大数万人,导致雁门郡如今的人口堪堪超过二十万人,还不足五万户。
这是今年八月统计的最新数字,河东郡统计出二十四万余户,人口是九十九万六千三百多人,差一点就满一百万人口,相比之下雁门郡的人口和户籍数都只有河东郡的五分之一。
破败的雁门郡治的重修工作进入尾声,来自北方的砖石源源不断的运过来,虽然缺乏水泥的粘连也并不影响工程的进度,石灰与粘土掺水做成的简单材料也可以凑合用,只要多敲打压实还是没有问题的,雁门郡几万民夫忙活大半年,在原址的废墟上建立起新的城堡,善无县城比以前更加高大雄壮。
秋后几场大雨。洗去边郡浮躁的烟尘,同时也让干燥的土地变成烂泥塘。
杜意踩着烂泥深一脚浅一脚的艰苦跋涉,跟在他身后的两百多名年轻人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接下来的边郡生活。他们是平阳侯府从河东郡内招募到的良家子,上面有几个兄弟在家中排行第三或者第四,按照习俗小儿子是要在二十岁成年后自立门户,将来他们的爵位只有二三级的民爵,对于过惯好日子的良家子们来说,这样的生活改变是无法接受的。
想提升民爵最简单的办法是等待天子赏赐民爵一级,这样的好事随着天子病重而变为奢望。剩下的纳粟拜爵又被曹时为首的功勋列侯给阻挠,至多拜爵到五级大夫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至少要到九级五大夫才可以满足需求。变通的办法是到边地多杀些匈奴人交给太守,这样太守会抽出其中的部分首级算作自己的功劳。
抽出一半或三分之一的首级算起来挺黑的,但是耐不住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在边郡又不属于郡国兵的体系之内。不听太守都尉的号令也没有军规汉律的束缚。可以自由自在的想抢就抢想玩就玩,相比之下郡国兵被束缚在军营里不能随意出去,更不用提自己跑到草原上砍蛮子的脑袋了,根本就没有这种机会。
这套规矩是近几年在边郡偷偷流传起的秘密,寻常商旅并不晓得其中的关窍,还以为按照原来的规矩斩首给几羊,只有顶级商队小规模的流传着秘密,太守与都尉也只会给身后背景强大的商队开小灶。比起几只羊还是到手的爵位更实在。
杜意擦了把汗,看见视线尽头矗立在草原上的雄城。挥手喝止队伍:“前面就是善无县,你们可要听清楚了,到地方要服从商队老手们的安排,商队里的规矩完全按照军队里来,老手们让你们做事不要反抗,不要据理力争,不要聚众喧哗,更不要纠集人找队首理论,那样只会受到更重的惩罚,打的你们皮开肉绽为止,你们明白了吗?”
“喏!”
年轻人大多不以为然,他们二百多人个个兵强马壮精神抖擞,从小接触步战和马战的训练,不敢说比的上南北两军的精锐,起码不差这支小小商队,眼前这个侯府的管事一路上唧唧歪歪,早就让许多人感到厌烦了。
杜意瞧的出他们的态度,冷哼一声:“你们不要以为自己很有能耐,家里有几人在军中服役,又或者自以为父亲是高爵之辈,到了商队里没人会管你们的出身,做不好事情一样会挨罚受惩,没有做好思想准备趁早跟我回去,免得到了商队里受不住再哭爹喊娘的要走,那时候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哎呀!不就是军队管理,我们在家受到的教育也都这样,赶快走吧!”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有你们好受的时候,咱们走着瞧。”杜意骂骂咧咧的催促队伍继续前进。
他本来应该在长安城西市里做个铁器家监,每天轻松舒服的管理一群家仆,擦擦店铺里的铁器宝贝,傍晚店铺关门就搂着小妾亲热,偶尔与往来频繁的大客户吃吃饭喝喝酒,或者去勾栏寨里招几个风尘女子喝花酒,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爽上天。
没想到也是倒霉催得,之前与东市几个商人以最低售价吃下店中铁器的事情被爆出来,不但把牟利得来的十几万钱全部充公拿走,还被发配到边郡充当运输小分队的队长,从春天到秋天六个月里在河东郡和雁门郡之间来回跑了六趟,除了运去新丁和新货以外,还要负责把受伤的老兵以及不干净的货物运回侯国。
这样的好处是商队不用每年回来一趟,坏处是杜意的小子日子简直没法过了,自己吃里爬外中饱私囊的事被踢爆,在侯国里的名声一落千丈就差成为过街老鼠,京师里的小妾被接回侯国的老家居住,他自己也要回家面对黄脸婆的横眉冷对,家里的亲戚看他的眼光都不对味,他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进了善无县城,立刻被一队骑手拦住去路。
“哟!今天来接队伍是陈家小子,一个月不见又壮实不少啊!”
陈掌板着脸呵斥道:“你跟谁套近乎呢?我的名字叫陈掌,有什么事直呼我的名字,别什么事就叫我陈家小子,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