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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围观的人。好几个一边看一边自慰。有些则在互相抚摸。一个来客则在抚摸那个亚裔按摩师。李之白问了旁边一位来客才知道,3 个按摩者不是雇员,是喜爱抚摸别人的来客,以给别人提供享受来取悦自己。
轮到李之白了。他能明显地体会到这三个按摩者对他没下什么功夫,全身被按部就班地按摩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似地就结束了。他没什么可说的。人家免费给你按摩,你还想怎么的。既然按摩者只是喜爱抚摸别人的来客,他们当然有所选择和针对性的。刚才那位被按摩者的男根硕大,人家自然会有兴趣,会卖力。李之白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整个房间已有很多人,至少近百。
房间中间是饮料台。可能是怕来客酒后失控违反该场所的规定,饮料台没有任何酒供应。所有饮料免费。有的客人会从鞋子里掏出一二美元的小费。围着饮料台,坐着一些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亲吻和彼此抚摸。有那么一些人只是指望别人主动来和他们亲热,默默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观望四周。更多的人则在屋里不停地走动,寻觅对象。
房间里到处都摆着纸巾和润滑油,供客人们使用。墙上挂着两台电视,放映着性场面。几个穿着印着“我在上班”的黑色上衣的小伙子,监督着人们的举动。李之白看着这几个工作人员,心想他们的工作就是观看人们彼此抚摸吗?这个世界无奇不有,竟有这种挣钱方式。
一个中年白人走过来抚摸李之白。这人长得很像法国电影《爱情轶事》里的男主角。上个周末,李之白和田麦在巴尔的摩刚看过这部电影。那人非常轻柔地吻他,其薄薄柔软的嘴唇让李之白想起了兰德。他不理解为什么西方人总把厚实的嘴唇描写成性感。他感到对方这种大大薄薄的嘴唇才性感,吻上去非常温柔舒适。李之白没有看到那几个英国演员,已经6 点半了。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观望着这些裸男而组成的肉体风景,想像如果他的同事、母亲、田麦以及他的非同性恋朋友们看到他在这样一个场面里寻找性快乐会怎样评价他。当他把眼前这些人当成风景时,自己也就成了风景里的一座活动的雕塑,在此游弋。这是一个他事先没法想像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纯肉体的。人们在一起,把隐私的自慰变成了公开欣赏和群体抚摸。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所参与的这一切,已远远地走向了天下大多数人唾骂的极端。他没等待那几个英国演员的到来,走出了地下室。
李之白在上述这道肉体风景里,用身体走一条与人类大众背道而驰的道路,就像米山拥有两个妻子一样,实质上是一场革命。
我诙谐地对李之白说:“你是生物教授,你知道,作为生物,人不需要革命,而是改进。革命太激进,破坏毁灭性太大。革命者本人往往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你这样为性爱而疯狂,患上艾滋病,不是把命真得给革掉了吗?与这种革命一起疼痛的还有社会和家人──昂贵的治疗费和家人的悲哀。”
李之白点头称是,痛苦万分。他突然领悟了真理似的:“从感染艾滋病毒的途径来说,相互抚摸倒是不革命的。它不传染病毒,同时让那些想释放性欲的人有亮相和发泄的去处。”
作为心理医生,我宁愿这些人到这种地方去,至少对社会和行为者本人都不造成危害,使他们身心得到某种平衡。我写这本书时曾去西14街打听这地方。旁人告诉我这个聚会点已经没了。我只看见那个像地铁站似的地下室,大门被一把大大的铁锁给锁住了。我想,它很可能是被警察给取缔了。纽约上任市长,下令把许多性场所给关闭了。美国除了内华达州,公开场所并不像国内有些人所想像的那么性自由或色情。
我跟李之白谈到了国内艾滋病的潜在危机。国内官方公布的艾滋病毒感染人数目前有近百万以上。但实际感染人数肯定比这个数字要大得多。因为艾滋病的潜伏期可长达10来年,很多病毒携带者很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已被感染,还有些携带者则不会让别人知道,宁可死掉也不会公开求医。以农村青年为主涌入城市的民工,缺乏性卫生知识,未婚而没有固定性伴侣,他( 她) 们很可能成为未来中国艾滋病毒传播的温床之一。我们华人的公共卫生意识差。目前色情场所也多。婚外情、一夜情和年轻人对性的开放,如果不自我保护,都有可能感染上艾滋病毒。如果中国人不意识到性生活是艾滋病传染的主要途径而不加以保护,神州大地上有一天艾滋病泛滥成灾,我不会奇怪。在一个充满爱欲的时代里,爱欲就是空气,无处不在。中国防患艾滋病的最好办法,是有效地利用各种媒介和法律,去监督这些可能走向革命的行为。要不到时已成灾祸,就太晚了。
你是妈妈的男朋友吗
那次我们全家去米山家探望他女儿米雅和米安后不久,安玛找到了份工作,在新泽西一所高中教中文和双语教育。后来,雅文也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开始了艺术档案员的工作。两个可爱女儿,由米山母亲帮照看。在外人看来,米山可以安心画画了。事实正相反,米山再没有画出一张惊人而价值高的油画。
人一旦有了孩子,生活重心便转移到孩子身上。总有这样那样的琐事需要米山去办不可。米雅发烧了不退,米安的手被扭伤了,他要开车带她们去看医生;家里的婴孩食品没了,急用,他要去买……再说,母亲一个人带两个宝贝女儿出去散步,他也不放心。母亲一句英语都不会说,除了“Hi”和“thank you ”。没有汽车带她们出去,母亲只能在附近推着婴孩车走走,况且是推着两个孩子。米雅快1 岁了,米安比米雅小两个月。两个孩子加在一起的重量,有坡度时母亲推起来费劲。因此,几乎每天米山都要开车带着母亲和孩子到公园或儿童玩乐场里去。两个女儿非常漂亮,人见人爱。米山每次听了人们的夸赞,心花怒放,有时觉得这比他画出多好的油画都值钱,无价之宝。
然而,现实毫不留情。米山家开销太大。雅文和安玛两人的工资加起来,扣减掉各种税后,每个月付掉房屋贷款水电等费用后,家里花钱有点紧。为了日子过得舒畅一些,米山妥协去画了一些商业画。
在画商业画这事上,安玛和雅文两人有很大的分歧。雅文不希望米山去画商业画,一心创作纯艺术画,她认为画商业画会毁了米山的艺术天地,目前两个人有工作,日子还能过得去,也算是中产阶级小康水平了,以后会好的。安玛则认为,美国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美国梦只能建立在生活质量上。她举例,米雅和米安应去学游泳了。现在美国有钱人的小孩从婴儿时就去上游泳课了,这对孩子的智商开发和体质都很重要。但是现在家里钱少,这事就不能做。所以,她主张米山去画商业广告画或花布设计。
雅文说,她不会游泳,也没觉得她比别人笨或身体比别人差,这完全是因为当代人生活条件好了,要求越来越高罢了。安玛游泳很棒,但有过敏性鼻炎,经常流鼻涕打喷嚏,易感冒。除了英语之外,雅文比安玛懂得多,脑子也比安玛反应快。安玛和绝大数美国人一样,数学基础、地理知识和对美国以外的了解,都远不如雅文。故安玛认为雅文所说的是含沙射影她。两人为这事弄得很不开心。
即使画商业画也要心境和环境,米山在家已很难画好画。最重要的是,画不出好画来,就没有成就感,时间一长心里就慌得很。雅文和安玛的心情也为此受影响,担心他已江郎才尽。于是,米山决定到新墨西哥去采风,一是去寻找新素材和灵感,二是换换心境。
那年秋天,他飞到新墨西哥去,希望有所收获,能画出一些好画来。
到达新墨西哥州首府桑塔菲,米山租了辆小汽车,从机场直奔峡谷路。峡谷路是桑塔菲最有名的一条街。据说它的名气和纽约的Soho并驾齐驱,只不过一个是美国西部风格而另一个是大都市风格罢了。米山去之前,查询过有关信息。峡谷路早期是西班牙人的住地,从上世纪20年代开始,成了一个艺术中心,世界各地的画家,风涌而入。美国著名女画家Georgia O'Keeffe; 1929年第一次从纽约来桑塔菲就爱上了这里,她以此得到灵感而创作的油画已成为世界艺术的经典作品。有些报道,把桑塔菲以及峡谷路吹捧成“美国西部的巴黎”。
来到美国这些年,米山发现美国人在市场推销这点上是很能吹的。美国社会固然崇尚诚实,但美国人没意识到他们文化中的夸张和他们从小养成的表演化的举止。他觉得美国人大多都可以当演员,因为他们当众言行自如,很放得开,带有自然夸张的味道,就像演戏一样。米山看到有钱的美国家长送小孩子去学表演,大多不是为了要孩子当演员,而是培养公众言行能力,怎么说话得体吸引人,怎样举止,怎样和别人合作表演。我们华人则大多只会送孩子去学钢琴。当然,美国的夸张吹牛是以法律为界的。克林顿总统在电视上向全美国人否认自己的桃色丑闻,没人能拿他开刀。但他为掩盖丑闻而向检查官撒谎,这违了法,就没法过关,差点丢了总统职位。米山记得京典告诉过他,其公司所有推销广告都必须由律师过目,如果夸张吹牛到可能违法的话,就必须修改,否则损害顾客的直接利益,会吃官司。
米山想,将来一定要送米雅和米安去学表演和演讲。他认为美国人的吹牛有其好的一面。美国人夸张他们身上的幸福和优点,动不动“I am very happy to……”、“I am very sure”、“very good ”、“so nice ”。这种夸张的确使得他们和对方有某种程度的高兴和自信。这种心理暗示,当事人自己可能并不意识到它的好处,但对人精神状态的作用不小,让人多朝好的乐观的方面想,开心。
桑塔菲市区风貌,让米山耳目一新。他从没在任何地方看到过这样的城市建筑──所有的房屋包括银行和政府办公大楼都是土泥色的,大楼没有高过5层的。无论从远近看过去,米山感到自己到了另一个国家而不是美国。土泥色是印第安土著文化的体现。印第安人崇拜土地,认为土地是人的母亲,人必须爱土地,与土地和好,否则就会受到惩罚。米山放慢车速,欣赏着桑塔菲。他对它一见钟情,心里异常兴奋。眼前的一切,像是梦中的庄园。街上行人不算很少,但让人感到很恬静,有一种深沉和神秘在他周围飘忽不定。这里平均海拔7000英尺,气候干燥,阳光充足,像他去过的西藏,包括风土人情。
峡谷路两旁画廊和艺术品商店琳琅满目,游客很多。米山迫不及待地把车在停车场。一路看下来,他颇有些失望。画廊里卖的画,优秀的很少,大多都是商业味道浓厚的画,风格题材雷同的比较多。当他经过一家印第安人的画店,眼睛一亮,里面的作品自有特色。该店画商向他介绍,画家是位女士,在当地刚开始有名气。她的画主要是画印第安人的日常生活,笔墨大胆,色彩浓厚,画面多以浅棕的泥色为基本色。她的画里人物夸张,这点像米山的风格。
画商给了米山一张名片,说他在桑塔菲北郊印第安人的小镇陶斯还有一家更大的画廊,那里也是那位女画家的居住地。米山的旅馆就订在陶斯。
从桑塔菲开车到陶斯,本来只要1个小时。米山却开了3个多小时。他不断地停下车来观赏风景,拍照,录像。这里的天空里看不到任何鸟。瓦蓝天空里,连白云都很少。沿途有一些筑成高台的小花园和富人的庄园,建在空旷的高原上,但并不能改变高原的荒凉景色。这里土地贫瘠,岩石很多,生长不了高大的树木。在岩石上下的缝隙之间,长着枝桠弯曲稀疏的的野生灌木丛,就像是巨兽身上的粗毛。连绵起伏的山岭,呈现浅淡的肉红色,像是裸体世界。这种荒凉,让米山感到西部的野性。站在高处眺望,一望无际的高原像一张巨大的地毯铺张开来。
米山很喜爱新墨西哥的气氛和风土人情。这里有在纽约无法享受到的西部的原始美,尤其是矮小的树林和泥色房屋相互掩映衬托出来的安宁画面,让他激动不已。那些建筑设计多样而造型优美的画廊本身和居民住家,让他欣悦──那夺目耀眼的挂在房门外一串串红色干辣椒,让他想起了故乡的川菜;那蓝色的门窗让他想起了地中海岸的房屋,而那一片片向日葵则让他联想到凡高的油画。
到达陶斯,已近黄昏。秋季傍晚很美,真像古典油画。几朵云彩,低低地悬浮于灌木和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