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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躲在汽车里。一阵更大的狂风撕扯着车顶上的毡布,发出啪拉啪拉的闷响。风沙像万千野马在地上扬起混浊的沙尘,翻腾旋转着向他们扑来。
李之白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大的风沙。从吉普车里望外看,什么也看不见。他俩不知道要待在车里等多久,风沙才会过去。他和艾德瓦多握住手,议论着已欣赏到的几处国家公园以及路上的风光,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两人一点不担心风沙会刮多久或会不会影响他们的旅程,哪怕风沙把他们给淹没了,也觉得值了。两人有的只是兴奋,说着说着便亲热起来。一股热流从李之白的腰际漫延开来,他呼吸急促起来:“你疯了?!”
“是的,我疯了。如果平平淡淡,还有什么意思呢?我爱你,之白,我爱你。”两人迅速地退下衣裤。风呼啸着,飞扬混沌的黄沙成了天然的屏障。他们把吉普的后座放倒,放肆地翻滚,摇荡,这个世界只属于他们。
也许是旅行太疲惫了,两人做爱后,盖上衣服,拥抱在一起睡着了。当李之白醒来,风沙已停了。车外一片迷人的风光,简直是人间天堂,四周全是红色的大地,一座座山峦嵯峨而立,树木全无,景观原始神秘。与前几天看到的奇石异峰不同的是,这里的山都是孤零零地而不是连绵在一起,因而形成一幅幅独特的绚丽多姿的画面。他赶紧把艾德瓦多推醒,一同观赏。
李之白说,那次旅行中他和艾德瓦多有过好几次野外的性生活,每次做爱都带着某种风险和新奇。我向他指出,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能够使性爱保持活力正是风险和新奇。男同性恋者多过女同性恋者的原因之一,是男人在生理和行为上都更倾向于风险和新奇。
两人在外的第一个周末晚上是在犹他州南部鲍威尔湖畔度过的。美国最大的水利发电站就在那附近。黄昏前,他们到达那里,先到旅馆把东西放进房间,然后乘一艘游艇在湖上玩起来。
这时的鲍威尔湖,美如仙境。阳光已很柔和,湖水清澈,蓝得如海水一般。湖被大山环绕着,整个湖凝然不动,像一大缸浓浓的美酒和一块巨大蓝宝石。游艇飞驰,掀起一条条白浪,如同花朵连接开放。两人喜欣若狂。艾德瓦多教李之白驾驶游艇,李之白一下子就学会了。可是,当他学滑水时,却老是站不稳。天黑了,他们只好回旅馆。
那天晚上,他们没上饭馆,把在超市买的酒和食物摆在旅馆房间的阳台上。两人喝着酒,为这次旅行而干杯。这房间面对湖畔,是他们整个旅行中最贵的一个房间。这次出来旅行,两人平分花费。出来之前,艾德瓦多说他请客,李之白坚决不答应。这和兰德当年出去玩不一样,那时他是个穷学生。现在自己已有工作,他不想因为艾德瓦多是有钱人就心安理得地用对方的钱。
鲍威尔湖的黄昏格外安静。太阳已沉没到山背后,月亮没有出现。留存在空中的只是碎片似的晚霞,紫的,黄的,绿的,黑灰的,反照在湖面上,使柔滑的细浪更加美丽。远帆孤影,波光点点。湖岸的彩色风景已模糊不清。湖水神出鬼没地轻轻拍打悬崖峭壁,让人感到湖水的下面潜藏着一股令人生畏而神秘的力量。夜幕降临了,鲍威尔湖的空气像是被洁净过的,特殊新鲜。两人搂着肩膀,在这凉爽的夏夜里谈论着,兴致勃勃。
李之白谈起了自己在田麦之前没有过任何女朋友,也没有过任何性生活。那时在中国,性是只能做不能说的事,他的性知识几乎等于零。
艾德瓦多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事情都有两个方面。西方人对性懂得太多,搞得性的神秘感全没了。”
“但是,我们这几代中国人却因此而浪费了很多美好的时光。”
“那也不见得。那时你们在性爱上知道很少,但在别的方面或精神上可能很丰富。”
“其实那个年代,肉体和精神都贫乏。”李之白不愿和艾德瓦多谈那些往事。艾德瓦多怎么可能会有共鸣。两个人成长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他想,上帝做得最公平的一件事,是叫每一个人都得死;上帝做得最美好的一件事,是给每一个人性快乐。“可惜我过去白活了!”他感叹,“性功能是上帝的天赐之物,但是如何性爱却是后天得到的。如果我不来美国,恐怕我不会发现自己的同性恋。”
艾德瓦多不以为然:“男人身上有女人的种子,女人身上有男人的种子。每一个人的性爱都是在他所生长的环境中、在一种文化观念的影响下形成的。除了自慰,性爱总涉及另一个人,这就进入了社会领域,就再不可能是纯自然的东西。如今中国这么开放,如果你仍在中国,你的观念同样会发生变化,你很可能同样会发现自己的同性恋。”
两人都感到彼此很幸运,能认识对方,能在一起享受这样的旅行。李之白心里特别感谢艾德瓦多能理解自己和田麦的夫妻关系,当初兰德就是因为自己决定和田麦结婚而离去。艾德瓦多不仅有艺术眼光、能弹一手好钢琴,而且有很好的数学造诣,他不像兰德只能谈文艺和社会方面的东西,这让李之白很喜欢。两人有时谈起数学和科学上的问题,很带劲,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另外,艾德瓦多毕竟40多岁了,对人和事看得比较透,不像兰德那样理想主义和激进。这也可能是艾德瓦多能够接受李之白和田麦夫妻关系的缘故。
对于李之白,艾德瓦多不仅是情人,也在心理上充当他的父亲角色。跟艾德瓦多在一起,李之白觉得自己的年轻,同时喜欢艾德瓦多的老练。艾德瓦多会循循善诱地给李之白讲各种他认为李之白应知道的东西。艾德瓦多的欧洲背景,也比兰德更多一层文化气息。尽管兰德是个剧作家,但谈多了,李之白觉得他是比较典型的好莱坞文化的产物,过于讲究立时的效果。这绝不是说兰德比艾德瓦多差,而是两人的不同。兰德年轻,敢想敢干,精力充沛,思想锋芒毕露,注重效率。从肉体上说,兰德更吸引人,他毕竟比艾德瓦多年轻多了。
艾德瓦多和兰德喜欢李之白的地方,却是共同的:李之白身上有某些学理工科男孩的那种单纯。李之白一开始找我心理咨询,我也感到了这一点。他很信任我。在咨询时,跟随心理医生的暗示很重要,否则几乎任何心理疗法像行为疗法、认知疗法、森田疗法和催眠术,都没法用。李之白极为聪明,接受能力很强,思考和出点子都富有步骤,非常清晰,学新东西很快。这很让兰德和艾德瓦多佩服。也很可能是他在生物研究上成功的素质。李之白的身体,他东方人的光滑皮肤、结实发达的肌肉和他娃娃式的脸,都让兰德和艾德瓦多百爱不厌。兰德还非常迷恋李之白那肌肉线条分明有力的臀部,认为那是他见过的全世界最漂亮的臀部。
第二天起床后,两人一大早又上湖里开游艇。整个湖面上只有他们两人,非常寂静。晨雾正在消退。蓝色的鲍威尔湖在紫红色的群山包围之中,像一块美丽的缎绸,而游艇掀起的白浪就像缎绸上的花边。李之白去过密执根州和加拿大交界最大的超级湖。超级湖虽然让人激动,但它太大,一望无边,更像大海,除了水,看不到任何风景。在鲍威尔湖上,让人真正享受到湖的感觉,环顾四周,就像观看环形银幕电影一样,那光裸的紫红色奇石异峰宛若雕塑一般,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上,令人流连忘返。游艇快速地行驶,风很大,吹在身上有股凉意。艾德瓦多怕李之白冷,给李之白递过一瓶酒。李之白喝了两口,跳下水再次练滑水。在艾德瓦多耐心指教下,他终于在水上站稳,滑起来了。他感到自己如同一只海鸥在水面上飞越。身后的白色浪花像两条美丽的哈达,跳跃着,迅速地伸展而来。
李之白高兴得叫了起来,不断地欢呼,太好了,太棒了!快乐的感觉胀满了他的身体,都溢出来了,让他承受不住。他的身体越来越轻盈,左右来回地在水上扭动着。他的浅黄色救生背心,被风吹得往两边畅开着,就像一对飞翔的翅膀。艾德瓦多一边开着游艇,一边回头向他大喊,“好极了!你滑得很出色。”
在这风景如画的晨曦里,只有刚升起的太阳观看着他们。朝霞沐浴在他们尚未被晒黑的水淋淋的身体,赤裸裸地显现在清彻的空气里。在那一时刻,两人抵达一个完全行云流水般的所在。这个所在,让他们的陶醉超出了肉体所能给予的快乐,与景相融,合二为一。
鲍威尔湖上度过的第一个周末带给了李之白和艾德瓦回味无穷的乐趣。然而,在科罗拉多州大沙丘国家公园度过的第二个周末,两人的交谈发生了别扭。
大沙丘国家公园在科罗拉多州南部,离丹佛市开车要4 个小时。它是北美最高的沙丘,高达700 英尺。这个公园处在山群里,附近没有城市,很僻静。李之白和艾德瓦多欣赏风景,喜欢下午4 点以后或一大早,这样游人很少。否则人一多,熙熙攘攘像热闹的菜市场,再美丽的地方也没意思了。
两人下午3 点多到达大沙丘。可惜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他们只好待在旅馆。从窗户望出去,云雾很多,把山群和大沙丘都给遮掩住了,看不到风景。一切失去了明朗的轮廓。两人便到旅馆室内游泳池游泳。
专程到这里度假的人不多,游客来玩大沙丘一般当天就走。游泳池里空无一人。两人高兴坏了,这正中他们的意。游了半个小时,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两人躺在游泳池旁的睡椅上聊天。
艾德瓦多说:“这次出来玩得这么开心。我发现自己离不开你了。你呢?”
“我也是。”李之白伸出手抚摸艾德瓦多的头发。
“不知什么时候再有机会这样一块出来玩。”
“总会有的。”
“可是,田麦回美国后,你又不能和我在一起度周末。这种机会恐怕很难一年中有一次。”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谢谢你能理解我有妻子。我多么希望我能完全自由!但是,我没有选择。”
“不要说你没有选择。我不喜欢听这句话。你的婚姻和你现在和我在一起,都是你选择的,田麦和我都没有强迫你。你这样说,对田麦很不公平。她对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一无所知。我和她不同,我知道你已婚而仍和你继续来往。我理解你力图在婚姻和同性恋这两件事上平衡,你很无奈。所以,我一直没问你。也许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该提出来了: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下去?”
李之白没想到艾德瓦多这时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把抚摸艾德瓦多头发的右手收回来,搁在自己的额头上,“你知道,我和田麦是在中国时就好上了。结婚前,我和兰德堕入情网。从和兰德的爱恋里,我认识到了自己的同性恋性取向。婚后生活让我发现,男人更让我消魂失魄,我对和女人过性生活已没兴趣。可是,我没有勇气背叛我的母亲和家人,不能以同性恋者的身份去面对整个世界,确切地说,不敢面对我的华人圈子。你跟我谈过你年轻时类似的经历。我想,这点你是理解我的。为此我很感激你。我非常对不起田麦。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保护伞。我命中注定要伤害女人。即使没有田麦,为了不让别人怀疑,我也得跟别的女人结婚。不过,我和田麦的婚姻是有爱情基础的。我对她是有感情的,我爱她。正因如此,这使我对田麦的内疚负罪感很大。我是背着十字架过日子的。”
艾德瓦多扭头注视着李之白,“所以你去教会,很大原因是你的这种负罪感没有地方可消除。对吗?你需要向上帝忏悔,让心理得到某种慰藉。”
“可以这么说,至少有这种作用。我相信,如果田麦发现了我的真相,她不会原谅我。如果我选择公开我的性取向,我家人和华人朋友都会和我一刀两断。就算我有这个胆量,今天的美国社会还没有接受同性婚姻和家庭的准备,这意味着同性爱情很大程度上靠性恋维持着,而没有像异性爱情那样有婚姻作保证,有家庭做摇篮。”
“婚姻不就是一张法律条文、一张纸吗?”
“对,可是有没有这张纸是有很大区别的。婚姻意味着你向全世界公开宣告你是有家的,就像教徒接受洗礼是要向全世界公开宣告其相信上帝。这种宣告,是契约,是行为上的承诺和奉献。同性恋者没有这种契约,一旦有什么问题,就很容易使承诺和奉献中断。人是很脆弱和很贱的,本能的东西如果没有社会契约的约束,人会随心所欲。”
“你说得没错。自由不是随心所欲。本能的东西并不能维持人的关系的永久。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玩得这样开心,绝不仅仅靠同性恋吸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