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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县的县令吴鹏,吴明远,抬着棺材命令衙役们打开舞阳公主家的粮仓,六千石粮食被强制购买,并且在一夜间就分发给了灾民。而后这位县令跣足披发绕城一周,拿自己示众,一路告知长安百姓自己罪大恶极,亵渎了皇家的尊严,让天下人以此为戒。而后跪在皇宫门前长拜不起,自请死罪。
房玄龄解下衣袍披在吴鹏的身上,杜如晦摘下帽子扣在吴鹏的头上,众文官每人撕下一片衣角,把他双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起跪在宫门前为为吴鹏祈活。
皇帝陛下大怒,一日之间贬官十二名,房玄龄被当堂斥责,杜如晦罚铜五百,吴鹏被远窜播州,无诏不得回。舞阳公主囤积居奇罪在驸马都尉梁鲲,去除爵位,贬为白衣,舞阳公主出家三年,收回封地,无故不得入宫。
吴鹏全家出长安时万民空巷,在饮用了一碗长安水,出南门一路向播州疾驰,不料在长江燕子矶遭遇劫匪,全家罹难,凶手做的不干净,有三人被擒,供出是原驸马都尉梁鲲指使,天下哗然。
魏征上书为吴鹏鸣冤,请求皇帝擒拿梁鲲,为天下树正气,肃朝纲,一时间群臣沸腾,以死士威胁刺杀官员只有乱世才会出现,梁鲲不死,天理不容。
大理寺呈报卷宗后不过三日,梁鲲被斩首弃市,曝尸三日,舞阳公主去公主号,责令永远出家,不得还俗。
此事一出,文官群体士气高涨,平日里拖拖拉拉的作风为之一改,亲民官四处奔走,为受灾百姓谋福,大唐贞观盛世由此拉开了序幕。
在官府的强力帮助下,遭受蝗灾的关中百姓赶在春耕前回到了家乡,朝廷派发下了大量的耕牛,挽马帮助百姓重建家园,李家皇朝创造了一个新的记录,整个冬天,没有一个百姓因为缺衣少食被冻饿而死,社会及其的稳定,秋决的时候,只有二十七人被处死,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李承乾合上卷宗,柔柔发酸的眼睛,昨天,最后一批灾民就要回到岐山。他们原本就不愿意回去,说是在云庄一带做工比种庄稼强多了,主家也和蔼,从无坑害自己的事情发上,今年年节之时,每家还给发了三斤肉,在岐山种田一年下来可没有肉吃,灾民们知道自己如果不回家乡,就会给云家带来麻烦,特意推选了老人来问太子,说是要把手上的活全部干完再回去,可以么?
这话把李承乾问住了,哪有庄户不愿意种自己家的田地,喜欢给人家做工的,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不明白这些农户怎么想的,结果不用问了,看到农户家的孩子捧着大老碗往嘴里塞汤饼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些农户为何不愿意回家了。谁家的农户不是半年时间靠稀粥度日的,云家庄子的雇工都开始放开肚皮猛吃白面了,那庄子上的住户会富庶到何种地步?这还是灾年么?
虽然那些农户们在干完手里最后的一点活计之后,拆了自己的窝棚,知道云家人爱干净,把住过的地方打扫的干干净净,带着妻儿老小,拖着自己在云庄挣得钱粮,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云庄。
李承乾回想起灾民们收到云家赠送的干粮,哭成一片的场景,心头就发酸,如果是别的大家族敢这么干,一个邀买人心的帽子就会扣下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云家是特例,朝堂上谁要说云家心存不轨,不说别人,自己父皇就会啐这家伙一脸唾沫。十七岁的独苗家主正在几千里地外为大唐爬冰卧雪的苦熬,家里一群妇孺什么都不懂,不过是发了一点善心,会扯到准备造反上面去?
长安城现在很无趣,李承乾今天早上还听到祖父李渊在抱怨,说云烨这小子不在,打麻将都格外的没意思。兰陵跑到自己这里要吃红烧肉,结果只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抱怨没有云烨做的好吃一个劲地问他什时候回来,上次的鬼故事才讲了一半,让人心里抓挠。
大姐李安澜有好几次欲言又止,看到这样的情形李承乾只能摇头叹气,因缘一错过,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他很希望云烨成为他姐夫,两个骄傲的人在一起注定没有好结果,这些天父皇母后已经开始讨论大姐的婚事,毕竟她已经十六岁了,如果是别的公主,这个年纪早就做母亲了。
云烨定亲了,父皇听到这个消息消沉了好几天,母后也在为大姐惋惜,太上皇也和大姐疏远了许多,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小摩擦,为了求胜,大姐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使用了错误的方法,最终造成了现在劳燕分飞的局面。
又到了该学礼仪的时间了,谦卑而又固执的内侍,又在鸡蛋里挑骨头了,李承乾发现自己不发怒了,木然的随着内侍的指挥做出各种礼仪。
你一定要做一位伟大的帝王,你一定会超越历朝历代的煌煌君王,为万世之表,那就先从礼仪开始吧!这是云烨对自己的劝诫。烨子回来活该他被母后绑凳子上训练,想到大大咧咧的云烨被绑在凳子上的一幕,李承乾就忍不住发笑,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还讨厌礼仪的家伙。
“太子殿下,刚才我们是在学习祭天的礼仪,您无故发笑,是对上天的大不敬,所以……”内侍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承乾就接话说:“还要重新再做三十遍,孤知道了。”
*第六节魏王李泰
初春的暖风在平原上轻轻拂过的时候,玉山上还是没有多少变化,寒风从玉山的缺口吹过,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春意。后山的瀑布没有夏日壮观,只剩下一小股水从山崖上跌落,还没到山脚就被寒风吹散,化作漫天的水雾。
李泰裹着裘皮冻得瑟瑟发抖,乌青的嘴唇不停的抖动,牙齿互相扣击发出咯咯的声音,强壮的护卫挡在他前面,不让水雾沾到王爷的身上,他的皮衣上已经有水滴不停的滑落,整个人也快冻僵了。
一个木制的风车在寒风的带动下缓缓转动,风车的主轴上缠着一大圈绳子,随着风车的转动,绳子又缠绕了一圈,绳子上每间隔一米,就用红色的漆料涂抹出一个记号,很容易就计算出风车在单位时间内到底把绳子收回了多少米。
“五十七”。李泰嘴里念叨着一个新的数字,从口袋里伸出手,用铅笔哆哆嗦嗦的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下了这个数字。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负重情况下,这个简易的风车共收回绳子五十七米。
让护卫抽掉风车上的挡杆,失去固定的绳子就迅速的滑落下去,风车没了绳子的牵绊,转动的越发灵活,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顷刻间就被山谷里的寒风吹拂的摇头晃脑起来,木架子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这样的力度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木架子彻底的摇散架。
“材料是个大问题,铁做的风车风吹不动。加工也成问题,木制的结构强度不足,受不了风车强大的动能,这如何是好,风车的桨叶越大兜的风就越多,提起的重物就越重,这里面还是有迹可循的。只可惜我还是不明白,到底如何才能把力的损耗减到最小。”一说起这些,李泰似乎忘记了寒冷。手插在口袋里不停的在地上乱转,如同一头拉磨的老驴。
“该死的云烨,你好端端的跑到军营里去干什么。还跑去了草原,万一被该死的突厥人砍成几块,你让我找谁去问这些问题?你就是一个小文人,当什么武侯啊,还出征,你很能打么?就是牵一条狗,在草原上它的战斗力也比你强吧?打仗关你屁事,不好好的躲在书院教书,逞什么英雄啊。”
看着逐渐垮塌的木架子,李泰的怨念就更加的强烈了。
“王爷。架子塌了,今天的实验做不成了,咱们回去吧,小的担心您的身体扛不住这里的寒风,万一生病了。娘娘会把小的剁了喂狗的。”强壮的护卫生怕李泰又出什么鬼主意,趁着架子倒了,赶紧劝李泰回去,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李泰倒是从善如流,听到自己护卫头领的话立刻就钻进软轿内,两个轿夫抬起软轿一溜烟的就跑下山去了。护卫头领活动一下全身,用手使劲的搓几下早就冻木的脸颊,跟着软轿,小步的跑了起来,王爷自从来到书院,他的工作量加大了好多,以前王爷躲在书斋里,只要读起书,一整天都不带换地方的,自己一天清闲的要命,不但有空喝两杯,甚至有时间去平安坊会一会自己的相好,那才是人过的日子,哪像现在,过得连狗都不如,前些日子要背着石头往山顶上爬,然后再把石头从山顶上扔下来,好不容易盼到不背石头的一天,准备好好歇几天,养一养劳累的身体,谁知道现在又要在寒风里
看风车扯绳子,有时还要挂上木桶。
他不明白王爷到底要干什么,说是小孩的游戏又不大像,最后一次扔石头他眼看着两百斤的石头被一把大伞,晃晃悠悠的带到山里去了,山脚下站了好多人,书院里的大儒,还有好多的学生前来观礼,石头被风带走了,山脚下惊呼声一片,从王爷洋洋自得的表情中,这件事好像很了不起。
后来王爷让一个护卫背上大伞从山崖上跳下去,说是想看看人是如何从高空中坠落却不伤分毫的,那个侍卫跪在地上的把头都磕破了,才让王爷改变了主意,用一头猪来代替人。那头猪被从山崖扔了下去,刚开始还在惨嚎,结果没用多长时间,那头猪就停止了嚎叫,似乎在欣赏空中的美景,从一里地以外找见那头猪的时候,它拖着大伞正在用鼻子拱草地找蚯蚓吃。猪没死,人如果挂在大伞上也一定不会摔死,那个被选中的护卫捶胸顿足的后悔,如果他胆子大一点,跳完以后他的官职一定会升一升的,大好的机会白白从眼前溜掉了。
李泰越来越讨厌自己无穷无尽的杂事,封地上似乎从来就没有平安过,总有烦心的事一桩接一桩的侵扰他。
坐在案几后面,拿起一封要求减租的公文,他胡乱批了几个字就丢到一边去了,十四岁的他,满脑子都是那些奇怪的字符,对于普通的事物,有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厌烦。
王府的属官,著作郎萧德言、秘书郎顾胤、记室参军蒋亚卿、功曹参军谢偃等人总是一起来给李泰添麻烦,一会要求魏王殿下须作皇室之表率,为封地百姓谋福利。一会要求魏王殿下应该多与陛下沟通,好固恩宠,甚至要求他应当经常去皇宫里拜见皇后娘娘,最不济也要多多结交朝廷重臣,好在陛下心中留下精明干练的评价。
作为皇子,李泰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这些人的目的,不就是强烈支持自己和大哥李承乾争一争太子的大位么。以前还有幻想,晚上睡着了也偶尔做一做自己成为皇帝的美梦。
如今这种奢望在他的心里几乎留不下痕迹,自己的父皇那一天不是三更眠,五更起,案几上也总有批复不完的奏折,今天为蝗灾担忧。明天又为往日的属下造反伤心。唉,这种提起刀砍人,放下刀谋算的帝王生涯,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父皇把给我的封地加了又加,现在已经已经到了极致。每回看到三哥李恪羡慕的神色,为什么自己就得意不起来呢?
降落伞把猪带跑了,为什我会欣喜若狂?黄鼠毫厘不差的从自己画的白圈里钻出来时。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的如此狂野?雷电缭绕下的云烨为什么让自己羡慕的如痴如醉?甚至把地图用横竖线标示出来这么枯燥的工作都让自己沉醉?我是皇子,不是天生就该为皇帝位整个你死我活的么?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重新捡起那些本章。一一研判。
“有麒麟现于楚州?”翻检到楚州刺史的本章居然看到了这句话,李泰大怒,混帐东西。又来骗本王,上次说是有花开并蒂之桃树,说是千古祥瑞,自己下令褒奖。结果被云烨笑话了整整半年,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并蒂花的外号,在学子中广为流传,什么花开并蒂,那种东西云烨在果园里找了不下二十朵,这回还来?还是什么麒麟,那东西全身冒火。有腾云驾雾的本事,你们是怎么捉到的?不会又是在骗本王吧。
自从看到云烨把雷电玩弄于股掌之上,李泰就彻底不信这些玩意了,云烨说是一种自然现象,两片不同的云彩相遇,就会有雷电产生,虽然还不晓得他说的阴阳两种电子是什么东西,但是李泰认为这样的解释比起雷公电母在云彩之上用锤子敲錾子,甩开膀子敲大鑔靠谱多了。
云烨解释烦了,就说有一天他也造一个热气球,把自己带上到云彩里面去看看就知道了。全是水汽,和茶壶里冒出来的热气没什么两样。
现实比传说残酷的多,也无趣得多,没有长翅膀的人,也没有挥挥大鑔就能发出闪电的女子。李泰已经可以想象到时候送来的麒麟如果不是一头浑身沾满金片的肥猪,就算是楚州刺史用心了。
得赶紧斥责,听说云烨已经到了关内,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要是让他知道,还不得笑死,上次叫我“并蒂花”已是嘴下留情,这回要是知道有这回事,还不知道会给自己起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