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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飞一样冲出了仓库,分别招呼其他同伴快速撤离。在队长的率领下,所有的队员都杀出了重围,一边撤退一边用火力压制敌人。在最短的时间内,他们甩开了纠缠着的毒品集团,撤到了几百米开外的树林中。
就在此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身后响起,就连大地也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所有人都趴倒在了地上,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火焰和热浪。爆炸冲击波过去以后,杰抬起头向后看去,那栋建筑物已经被夷为平地了,毒品集团的中心正被一大片火海所笼罩着。
可以回家了——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站起来朝强的方向看去。
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迈着大步向杰走来,嘴里喃喃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想要说什么?杰的心里有些激动,几年来他们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就算在这里并肩作战时,也只能以眼神代替语言。
就当强即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杰突然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声音。
——有人在向他们射击。
杰的脸色变得异常恐怖,他大叫着向强扑去。
一切都太晚了,第一颗子弹已经打穿了强的胸膛。
不——
当杰声嘶力竭地叫着强时,第二颗子弹又击穿了强的肺。转眼间,四处横飞的弹雨已经笼罩了强的全身,谁都没有办法再靠近他了。杰被战友们压倒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强被乱枪打死。
鲜血从全身几十处弹孔喷出,强的脸被硝烟和血污模糊了,他像是喝醉了般在弹雨中踉跄舞动。杰看不清他的脸和眼睛,只有挂在脖子上的金属身份牌,在熊熊大火中发出耀眼的反光。
杰不知道自己的泪水是何时爬满脸庞的,除了强胸前的身份牌以外,杰的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举起M-16步枪不停地向敌人射击,对方似乎并不懂如何躲避,十几个敌人在一百米开外惨叫着倒下了。
但是,毒品集团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显然是来进行报复的。眼看大家就要被包围的时候,队长下令全体撤退。杰已经杀疯了,他狂叫着向敌人扫射,然后向倒在地上的强冲去。
强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双眼茫然地望着非洲的天空。
杰扑到他的身上,双手颤抖着抚摸他的脸颊。
时间来不及了,战友们从后面拖住了杰,成百上千的敌人很快就要冲过来了。
强直勾勾地盯着杰的眼睛,艰难地蠕动着嘴唇,终于吐出了一句模糊的声音——
带我回家,兄弟。
这是几年来他们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强闭上了眼睛。
永远都无法睁开了。
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泪水掉在了强的脸上。战友们拼命地抱着他的腰,硬生生地把他从强的身上拖走了。
他的全身还在挣扎着,眼睁睁地看着强躺在地上,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除了强以外,所有人都安全地上了侦察车,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死亡之地。毒品集团再也追不上他们了,基地里已经准备好了直升机,等队员们一回来,就立刻坐着直升机离开非洲大陆。
杰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呆呆地靠在车厢挡板后,握紧了攥在拳头里的东西。渐渐的,车轮下的道路变得模糊起来,他双眼无神地看着燃烧的天空,仿佛沉入了金三角丛林深处的那条河。
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一次幻觉?
最后的战役最后的战役(10)
十
山脊上的风更大了,杰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他想要大声地吼几下,让整个山谷都听到自己的话。
强,我带你回家了!
他缓缓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金属牌子,两边有链条串着,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项链,其实那是突击队员的身份牌。
这是强的身份牌,在杰离开他的一刹那,从他的脖子上拉下来的。
杰紧紧地攥着这个金属牌子,仿佛攥着强全部的肉体和灵魂。
——带我回家,兄弟。
大风不停地呼啸着,从风里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杰的耳边回响着强临死前的声音。
是强在呼唤着他。
终于,杰高高地举起了身份牌,脚下的山谷是最好的坟墓。
但几秒钟以后,他忽然定住了,嘴里又轻声地念了一遍——
回家?
杰茫然地望着四周的丛林和山野,这里是金三角神秘的大地。然后,他的视线越过了地平线,投向了更北方的辽阔天空。可他怎么也看不到,那梦中的一切。
瞬间,杰痛苦地颤抖了起来,回家——家在哪里?
强的身份牌在风中悠悠地摇摆起来。
让风带我回家吧……
反方向的钟—不是候鸟不是花反方向的钟(1)
大群的雀鸟呼啸着从窗前匆匆掠过,匆忙而惊惶,似在逃避冥冥中的追捕,又似在赶赴一场迟到的诡异盛会。我心底泛起一丝淡淡的笑:不过是一群没有智慧的鸟儿啊!注定的,怎么躲得过?迟到的,又如何赶得上?
“又是这样笑……”程辉将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圆珠笔在文件夹上敲了敲,叹息似地说。
“我没有笑。”淡淡地回答他。
“是你的心在笑——冷笑。”
我沉默,望向窗外的眼睛里是幽邃如海地沉静,海平面下暗流激荡……呵!这个男人,他竟能看到我的心底。
程辉继续敲圆珠笔,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他忽然再度开口:“这样俯视众生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我的目光继续停留在窗外那一方湛蓝干净的天空,不答他。
“自以为看透人生了,可以超越于一切之上,是不是?”他不依不饶,继续问。
我回过头来,漠然注视着他深邃专注的眼睛,以疏远而得体的语气说:“程总真会说笑话——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出去了。”不等他回答,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转身的刹那,一抹更冷的笑从心底泛起。
他以为自己是谁?
“陈小姐!”程辉在身后叫。
我站住,傲然回望他,眼神冰冷漠然。
他呆了呆,耸耸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捧起一个包裹,“你的包裹。恰巧你不在,所以替你收下了。”
“谢谢。”些微诧异之后,我淡淡地说,走回去面无表情地接过,眼睛匆匆扫过包裹,仿佛一道电光闪过,周围真实的世界突然消失,时光乘着月光宝盒瞬间回溯。
“周文”——包裹上的两个字幻化开,穿梭时间隧道的钟,向着反方向前进……
“你……没事吧?”
那是程辉的声音,我从回忆中惊醒,勉强笑了笑,拿起包裹快步走出去。身后“当啷啷——”一阵轻响,我不能回头,不能停步,直直地走,门开处,险些和走进来的人撞个满怀。那人慌忙闪开,等我想起应该说“对不起”的时候,已与那人交臂走过。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锁上门,放下窗帘。抽出一支烟,直到火焰烧到手指才将烟点燃,一根接一根地抽,用缥缈的烟雾填满所有空间。心底有一个黑洞,它没有底,像一个旋涡,要把我吸进去!一度以为已经把这个黑洞填上,谁想,他只用两个字,呵,两个字,就攻破我用两年时光辛辛苦苦的修补。
周文。
两年之后的今天,和这个名字再次狭路相逢,我竟又一次溃不成军。
反方向的钟—不是候鸟不是花反方向的钟(2)
我恼怒地跳起来,摁灭手中的烟蒂,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十月灿烂的阳光顿时铺满房间,满室的轻烟便从窗口溢出,随风飘散了。
烟雾连自己的空洞都填不满,又如何填我的?
我心底的空洞,我自己填。
两年的时光足以令我学会很多,比如,如何遗忘。
如何,遗忘……
十月的天空真是晴朗啊,阳光过分地温柔,过分地灿烂,就如同那五年的时光,过分地甜蜜,过分地温馨,过分地梦牵魂绕,以致于当他忧郁地说“卉,我们分手吧”的时候,我完全不能理解这六个字的含意,完全不明白温暖的阳光为什么会突然奇寒彻骨。
我的手还牵着他的手,我的脸上还带着被他称为“世界上最温柔、最甜美、最纯净的笑容”,整个世界却突然无声地坍塌,阳光明亮到刺眼,放肆地铺满天地,惟独留我一人在黑暗冰冷的深渊挣扎。我呆呆地注视着他,一动不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用的不是询问句,是祈使句。他并不是要和我商量,只是单方面做出决定,像一名司机中途对旅客说:“请下车!”
请下车。
你要我下车,文?
他眼底的挣扎清晰可辨。我心中一片混沌,却偏偏异常清楚地知道,他眼中这一丝挣扎是我惟一的希望和救赎。我强迫自己微笑,用翦水般的双眸织一张罗网罩住他:“一个星期前,你说等明年春天陪我去云南大理的蝴蝶泉,看一年一度的蝴蝶会。”想要装出一种镇静,声音却不争气地颤抖。
他在我的罗网中挣扎,眼底的痛苦深不可测,许久缓缓摇头,艰难地说:“我很想让这个欺骗继续下去,但我发现我错了——我不能不爱她。”
我呆了呆,“她……是谁?”
他的神色有些焦虑,有些不耐烦:“她是谁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呵,卉卉,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不能继续骗自己说’我是爱你的'了,我真的做不到。”
“骗自己说‘我是爱你的'?骗自己……”我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你不爱我吗?”
“比喜欢多一点儿,但比爱,少了一点儿。”
“她呢?”
“她是我在孤儿院的玩伴,我一直……一直以为对她只是怜悯和同病相怜,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往下说。
我呆呆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爱的是她,不是我?”
“四年前。”他回答,没有迟疑。
呵,四年前,我再也笑不出来:“为什么不让我早点儿知道。”
“我不想伤害你……”
我爱的文,难道现在你已经不怕伤害我了?或者说,你宁可伤害我,也不愿伤害她?
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凝视着彼此的眼睛。我的罗网不曾捕获他,却被他的罗网捕获,他的目光那么无奈,里面痛也深苦也深——也许,那是我的错吧。是我让他用四年的时光欺骗自己的感情,是我让他此时此刻这样地痛苦无奈,是我,是我……
反方向的钟—不是候鸟不是花反方向的钟(3)
用五年的时光织一幅梦想家园,然后,在一朝烟消云散。
“卉卉,对不起……”你如是说。在之后的岁月中,这句话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梦里,你无数次用低沉的声音痛苦地说:
“卉卉,对不起……”
对不起……
这样一个阳光灿烂、微风轻送的午后,你把我孤零零地抛弃在荒芜一片的沙漠里。我从不知道,你竟有着如此残酷的一面,而我居然连恨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要为自己的存在感到难过,并感谢你慷慨地给予我的四年幸福快乐的时光。
文,我纵然可以不恨你,却又如何能原谅你?
我无从想像,两年后的今天他找到我的地址,给我寄出一份包裹,这样的行动所代表的含意是什么?各种各样的想像插上翅膀,飞向心底那个黑洞。思想如脱缰的野马,我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力,这让我恼怒。坐回椅子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安静地躺在桌子上的包裹,直到自己完全冷静下来。
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的封纸。
里面是个长方形的盒子,迟疑了一下,打开了。盒子左边长格里,一卷东西被红丝绒精心地包着,盒子右端是一个小格,里面放着一个红丝绒的极精致的小盒子。
拿出那个小盒子,掀开盖子,突然情不自禁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