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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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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纪对着宁觉非一摆头:“你过去坐着就是。”

宁觉非便坐到了角落里,仍然非常安静。

章纪本也心浮气躁,这时看见他,心里一静,缓缓地吁了口气,沉声说道:“你们放心,投降是万万不行的。他既是太子,更是必须以国家兴亡为重,岂能一心想苟安于世?我明日便会在朝上表明态度,要求即刻派兵增援燕北,不能坐以待毙。”

那两名武将一听,都是喜形于色,其中一人却略有些犹豫:“相爷,您这样做,会不会让人认为您倒向了武王那边?游玄之现在一力主战,心急如焚,人人皆知他有私心,不过是怕他儿子有个什么好歹。您这样一表态,岂不是会让武王爷那边的那起子小人利用来推波助澜,对殿下会不会不利?”

章纪哼了一声:“若是太子爷抢先提出进兵,我们便可利于不败之地,偏偏他……唉,让我们现在缚手缚脚,被动至极。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现在若真如太子爷的意思,投降北蓟,上表称臣,那咱们便成了亡国奴了,此事万万不可行。为今之计,要将敌人先行击退,再安内政。”

那两人边听边点头,情绪显然安稳下来,略想了想,又道:“那……大人心里属意由谁率军?”

“此事不易办啊。”章纪慨叹。“若是荐我们的人去,只怕与游虎心生嫌隙,反是祸患,若是听凭游玄之荐他们那边的人去,只怕他们的势力更是坐大,将来就不好收拾了。”

其他两人也是显得苦恼万分。

宁觉非看着窗外的朦胧夜色,似是漠不关心,他们的对话却句句听在了耳中,不由得好笑。敌人已大军压境,这边还在算计着争权夺利。

三人又嗟叹商议了半晌,章纪方道:“若实在无法可想,老夫便请缨,亲自率军前往边关。”

那两个将军一惊,随即道:“大人舍身为国,令人敬佩,末将愿为大人马前卒。”

章纪点头微笑,似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那两人于是起身告辞。章纪将他们送了出去。两人连声逊辞,要他“留步”。章纪略客气了一下,片刻之后便返身回来。

宁觉非仍然坐在那里,一直没动。

章纪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安静?”

宁觉非抬眼看着他,神情间仍是十分淡漠,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章纪放开了他,坐到桌边,看着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宁觉非没回答,只是转头看向了窗外。

“怎么不说话?”章纪的声音很轻,一点也没恼怒的意思。

宁觉非想了想,淡淡地道:“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所以就不说了。”

章纪忽然起身过去,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宁觉非没有反抗,默然地任他拨开了自己的外衫、夹袄,最后拉开了中衣。

章纪就着明亮的烛火,看着他身上的累累伤痕。结的痂都已掉落,现出的是一道道粉色的新肉,看上去已没有刚受伤时的那种狰狞。

“伤成这样了还不死,我真是有些佩服你了。一个戏子,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性毅力?”章纪冷冷地道。“其实我该杀了你的。可是武王府放出话来,说若是要杀你,也得由武王府的人来杀,若是别人弄死了你,便是坏了武王爷的事,是故意扫他的面子。哼,你倒是说说,你偷了武王爷的小妾,满朝皆知此事,让他成了笑柄。便是要加倍辱你,也不必护着你不让你死吧?你是不是武王爷的人?想使苦肉计故意去诱惑太子爷么?你若老实说了,我也不来与你计较,还会想法子把你送出临淄城。若总是这么滴水不漏的,我便拼着跟那边撕破脸,也会杀了你这个妖孽。”

宁觉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轻轻地道:“死很容易,活着才难,像我这样活着,更难。大人若是想杀,尽管动手便是。我不是武王爷的人,他恨我入骨,留着我,也不过是为了泄愤而已。”

“当真?”章纪一把将他拖起来,推到床上,随后压了上去。在粗重的喘息之间,他在宁觉非耳边狠狠地说着。“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总之是不会再放你出府。你老老实实呆着,我便让你活下去。若是再有勾引太子之举,我的手段一定比武王爷还要狠。你好自为之……”

第二天下午,相府中一片忙乱,章纪果然请缨出征。淳于戟虽然荒淫无耻,倒也不是全无头脑,立刻在朝堂上鼎力支持,太子一系便随之异口同声地叫好。章纪也是出身于武将世家,又身为武相,要自己率军上战场,本就称得上是忠心为国为民,算是顺理成章的事,淳于乾那边反倒不好驳回。皇帝便准其所请,要他立即率军七万,增援燕北七郡。

当晚,章纪摆下家宴,与妻妾老母辞行。

正厅里灯火通明,却不断传出女子哭泣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着。

宁觉非独居在小院里,吃了晚饭后便立在院门前向外张望。夜风寒冷刺骨,他咬着牙忍耐着,希望这个元气大伤的身体能够尽快适应一切恶劣的环境,才好趁章纪离开后尝试着逃脱。

岂料,还没等他彻底恢复精神,便被章纪的母亲给召了去。

男女授受不亲,章老夫人让章府的女眷全都回避了,只留了几个贴身服侍的丫鬟、老妈在屋里。

不久,便听到管家在门外高声禀报:“老夫人,殷小楼带到。”

章老夫人脸色一沉,吩咐道:“带进来。”

便有一个大丫鬟过去,掀起了门帘,叫道:“进来。”

宁觉非穿着浅灰色的素净长衫,头发仍然未梳理成髻,只是柔顺地垂在脑后。他缓缓地走了进来,却未行礼,只是沉默地站在门边。

章老夫人大怒,一拍桌子:“一个男宠,竟敢就这么立在我跟前,还有点规矩没有?”

旁边那个大丫鬟抬腿就要踢过去,抬眼一看他的脸,竟是一怔,这一腿便停在了那里。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伸手推了他一把:“还不跪下,给老夫人请安。”

宁觉非犹豫了一下,便跪了下去,轻声道:“给老夫人请安。”

章老夫人本是怒发冲冠,这时听到他清亮纯净的声音,气便消了一半,再看他一身素淡,脸上更无半分妖媚之气,与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心里的怒火又消下去三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脸色缓和下来:“罢了,起来吧。”

“谢老夫人。”宁觉非淡淡地道,便站了起来。

章老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才道:“果然天姿国色,颠倒众生。有你这样的人,惟一的用处就是祸国殃民。现在还只不过有人弄了去诱惑太子,若是再有人弄去献给皇上,恐怕连皇后的位子都要不稳了。才进得府来几天,便让相爷夜夜召寝,长此以往,只怕连身子也被你给祸害了。这却再也留你不得。黄泉路上,须怨不得我,只能怨你爹娘给你生了这张脸。”

说完,她轻轻挥了一下手,便有一个老妈子端了一碗药放到桌上。

章老夫人轻描淡写地道:“你这便去了吧,我会好好发送你的。”

宁觉非瞧了瞧那一小碗深褐色的汤汁,心念电转,缓缓地抬手,挽起了衣袖,露出了臂上重重叠叠的伤痕。

章老夫人虽是见多识广,一生吩咐下面打杀的丫鬟奴仆也是不少,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样的伤,一时倒是一愣。

“老夫人,这样的伤我全身都是,而且是三番两次地不断受到这样的折磨。”宁觉非的声音低沉婉转,直透人心。“其实这样的日子,我早就不想过了,只是武王爷派人看得紧,让我无法寻死。进了相府后,相爷待我甚是亲厚,让我一人清清静静地养伤。本来我是可以死的,但念着相爷的恩德,不愿意牵连他,这才苟活至今。我若死在这里,武王爷定不会与相爷干休,将来后患无穷。请老夫人三思。”

章老夫人听着他温婉柔和地将利害关系清晰讲明,再看着他臂上的伤痕,又看看他苍白瘦削却仍然漂亮无暇的脸,心下先自熄了杀机。想了想,她道:“那依你之见呢?”

宁觉非轻声说:“老夫人可将我送回来处,我会自作了断。”

章老夫人自然早就听说了武王爷与这戏子的那段恩怨,思索半晌,也觉得不能让他死在府中,还是送走了干净,也不与武王结怨,确实是惟一的办法,于是点头道:“好,我便如你所愿,将你送回楼里。你自己好自为之。”

宁觉非抱拳,躬身一礼:“多谢老夫人。”

他在相府中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不过几件衣服而已,很快便被相府管事派来的人送回了翠云楼。

江从鸾看见他被送回来,却一点也不吃惊,仍是温柔地笑着,将他安置回了原来的房间。

“脸色好多了。”他笑道。“看来在相府里的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宁觉非轻声道:“是,很清静。”

“身子怎么样?”江从鸾每次看到他那双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的眼睛,就有种异样的感觉,总会多一点关心,多一分爱护。

宁觉非自也能察觉出,这时对他微微一笑:“还行。”

“那好,今儿便歇一天,明天我再安排客人。”江从鸾笑着,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便起身走了出去。

傍晚,太子府的杨总管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江从鸾一见到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随即掩饰住了,笑着迎了上去。

杨总管趾高气扬地道:“江老板,我家爷这两日高兴,明儿在府中做堂会,你到时候把小楼送过来,可别误了。”

江从鸾没想到淳于戟的消息这么灵通,殷小楼前脚回来,他后脚便知道了,闻言怔了一下。正在想要不要推辞,那杨总管已是不耐烦了:“江老板,我已到右相府去问过了,他们说今儿一早便把小楼送回来了,你可别跟我打马虎眼。银子自是不会少你的,这是银票,你可拿好了。明日你若不把小楼按时送来,我就砸了你这翠云楼。”

江从鸾看着那比普通的官员还要大牌的太子府总管扬长而去,不由得叹了口气,返身上了楼。

倚在栏杆上的那些小官脸上无不带着惊悸和同情之色,却只是窃窃私语,都不敢多说什么。

江从鸾进了宁觉非的房间,见他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流花湖,便过去倚在窗边,轻声道:“太子府明天要你去……做堂会。”

杨总管在下面气冲斗牛,说的那些话,宁觉非早已听到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淡淡地道:“生死有命。江老板,你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今晚,你帮我安排个客人,便是帮我了。”

江从鸾不明白他如此做的用意,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却什么也没问,只是点头道:“好。”

第九章 

  宁觉非等在屋里,暗暗活动着手脚,随时准备出击。

  虽然这几个月来受尽折磨,但他已经能够自如地运用新的身体,并且发现因为这个身体过去是武生,自幼练童子功,因而底子打得很好。尽管如此,他并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逃生,但他已不想再等下去了,宁肯冒死,也要闯出去。

  这天晚上来他房间的是礼部尚书张于田。此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脸上总是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其实在床上十分下流。

  宁觉非任他如往常一般又亲又搂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等他满脸猥亵之色地开始脱自己衣服的时候,便猛地跳起,一掌砍在他的耳后。这个本就是一介书生的老色鬼哼也未哼一声,立刻倒了下去。

  宁觉非半点时间也不耽误,立刻将他剥光了拖上床,让他趴在床上,用被子遮住了头,这才马上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深蓝色衣服,然后把事先用油纸包好的几样小物件带上。耐心地等了约莫两刻的功夫,让监视他的人以为屋里正在翻云覆雨,失去了警觉的时候,他才悄悄打开了后窗。

  他住的是给红牌小官居住的后楼,临湖而建,不远处便是烟波水面。寒冷的冬夜里,人们早早地都躲进了屋中,无人看见一个人影轻捷地从那灯火通明的二楼出来,顺着墙壁游了下来。

  古代的房屋表面都粗糙得很,还有精美的雕刻可供手足攀援,完全不像现代的建筑,墙面不是磁砖就是玻璃,非得借助工具才能上下自如。宁觉非十分顺利地溜下了楼,很快翻出墙外,悄无声息地下了水。

  这几个月里,虽然不能出楼门一步,他偶尔也跟楼里的那些孩子聊过天,更有意无意地问过水路,并知道了楼后面的湖通向淄水,顺着淄水就可以出城。

  他以前可以随随便便游两万米,想来如果顺水而下,一夜之间远离临淄百里之外是没问题的吧。

  当他悄悄地溜下水时,冷得刺骨的水激得他一阵哆嗦,但仍然咬着牙泅泳出去。

  渐渐的,他不再感觉到冷,只是力气越来越不足,因伤病而虚弱的身体仍然没有恢复,在水中运动更费体力。他冷静地感觉着水流的方向,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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