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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曼泰基似乎在他的心里反复地分析着这句话。“的确是太奇怪了。”
他们碰上了红灯,那灯就像是漂浮在挡风玻璃前面水淋淋的黑暗之中。他们停下来,曼泰基回头看着那男孩。
“对于你父亲的事我很难过。”
得汶看着远处。他不能回答。
“我了解那种感觉,”曼泰基告诉他。“我八岁时就失去了父亲。”
灯光发生了变化。他们开始驾驶过看似村落中心的地方。有着白色护墙板的店铺,因为季节的原因,店铺的窗子多数盖着木板。
“你为什么说很奇怪呢?”得汶问。“你认识住在乌鸦绝壁的人们吗?”
曼泰基小声笑了一下。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发出像愤怒的海鸟一样的尖叫。“噢,是的。”那人平静地告诉他,“我认识他们。非常了解。”
得汶听出他话音中含有挖苦的意味。“也许你知道我父亲,”他进一步问他,“泰德·马驰。”
曼泰基思考着这个名字。“对不起,我不知道。除了我倒霉的那几年,我一生的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这里。我记不起泰德·马驰这个名字。”他微笑着。“但是,阿曼达·穆尔·格兰德欧知道很多秘密。如果你父亲说他认识她,我倒不觉得奇怪。”
这个人又一次看着得汶。即使在这光线暗淡的车里,他目光深邃并且闪着绿色的光芒。
“他知道,”那声音又在提醒他。
但是,是什么呢?得汶认为曼泰基没必要撒谎,但他的话的背后一定蕴含着什么,这些肯定能解决他心中的疑问。他是谁,他的力量从哪里来?有关罗夫·曼泰基的一些问题困扰着他,但他不知从哪里着手去解答。当然,他在车里没有感到燥热和压力,这表示魔鬼还没出来。
“你怎么认识格兰德欧夫人的?”得汶问。
“我是她的老朋友,”罗夫告诉他。“请你一定要转达我对她的问候。”
得汶知道那是假的。他相信他的感觉。他爸爸称它为“直觉”,并且他们能试着了解别人的思想。得汶有时会说出来:“巧克力蛋糕!”爸爸承认那正是自己当下想吃的一种东西。
车越过一个深深的车辙,但罗夫·曼泰基似乎没注意到。“你将不得不转学到这里,”他说。
“是的。那也许是最坏的一件事,我讨厌成为一个陌生人。”
“你上几年级?”
“中学二年级。”
曼泰基点点头。“要来这里之前,你和格兰德欧夫人谈过吗?”
“没有,”得汶说。“我父亲的律师和她谈过。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流。我只知道她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儿。”“噢,是的,她叫塞西莉。”曼泰基微笑着。“还有一个侄子。你肯定听说过亚历山大。”
“没听说过。”得汶如实说。
“他八岁了。”曼泰基看着他。他洁白的牙齿又一次在黑暗中露出来。“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
曼泰基大声笑了。“你认识亚历山大后,你可能会重新思考一下你的这种想法。”
他打转方向,开出公路,进入一个白色的大房子旁边的停车场。那里挂着一个用古老的歌特字母写的牌子:
避风港
牌子在风中猛烈地摇晃着。轮胎轧着用石子铺的路停下来。“到了。”曼泰基带着奇怪的微笑对得汶说。“这里就是博尔格关口。你可以找一辆出租马车,把你送到那房子里。”
“谢谢你捎我一程。”得汶说着就要打开车门。
“慢,”曼泰基说,突然粗鲁地推开男孩开车门锁的手。“别急着走。”
得汶吓得发出一声低叫,又缩回了座位。罗夫·曼泰基的脸就在他眼前不到四英寸的地方。他心跳的节奏就像雨点重击在车顶上的一样:沉重、快速、激烈。他仔细地观察这个陌生人的闪着绿光的眼睛,这是他离开由父亲、朋友、他的狗以及他的学校组成的安全的环境后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男人。
“下次,”罗夫·曼泰基用威胁的口气低声说,“接受搭便车的建议前要反复想一想。任何人都会告诉你要离罗夫·曼泰基远一点儿。他们会告诉你,罗夫·曼泰基因为杀了一个和你一样大的男孩而坐了五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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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岗上的房子
“我要下车了。”得汶小声、静静地说。
罗夫·曼泰基哈哈大笑。“对不起,孩子,”他说。“我不是想吓唬你。”
看到他斜靠座位上,得汶松了口气。他紧握双拳,准备尽全力保护自己,但他预想的并没有出现。
“你肯定是在吓唬我。”他告诉曼泰基。
这个人看着他。“我只想告诉你,你将听到各种各样的关于我的吓人的故事,特别是在乌鸦绝壁。记住,是我第一个告诉你我的故事。”
“你真的杀——?”得汶说了半截又咽了回去。
“你可以问格兰德欧夫人,她会告诉你全部过程,”曼泰基边说着,边打开车门走到外面,然后给得汶开门,并且用一把伞给他遮雨。“我确信格兰德欧夫人会很高兴地告诉你全部细节。”
得汶眯着眼睛看着雨夜,试图找一找对这个地方的感觉。
曼泰基胡乱地做着手势说:“欢迎你到乌鸦角来。”
昏黄的灯光穿透大雨从避风港照过来,得汶和曼泰基赶紧跑到里面。在那里,曼泰基抖了抖雨伞,使它正面朝上,然后,二话没说,就向后面的电话亭走去。
这地方很暗,墙是深棕色的,上面挂着渔网和救生圈。地板凹凸不平,那是几十年海上的空气侵蚀的结果。几张放着煤油灯的桌子摆在地板上;在离墙很远的一个桌子上,有两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相对着在喝着啤酒,抽着烟斗。
里面是一个放着几个凳子的吧台,得汶向其中的一个走近的时候,引起了吧台内的服务员的注意。她是一个身材丰满的年轻女子,留着红色的短发,脸上有个酒窝,一个金箍压着左眼眉。她看起来比得汶大不了多少。他估计她至少应该有二十一岁才可以在吧台后工作。
“要点什么?”她用好听的声音说。
“有热巧克力吗?”得汶问。
“当然有,孩子,”她给他倒了一杯。“给你,年轻人。这不是一个适合外出的晚上……啊,你知道应该歇一歇了。”
得汶微笑了。“是啊,外面确实是很不好。”“你是新来的?”
“是的,”得汶吸着巧克力告诉她,太好了,又热味道又好。“今晚刚到。”
“从哪里来?”
“纽约。”
“真的?”她身子往前一倾。“你是个大都市来的男孩子了。”
“不,”他告诉她。“我是从偏僻的郊区来的。”
“噢,”这个服务员把双臂交叉在胸前。“那么,是什么使你跑这么远,最终来到乌鸦角的?”
“我将要和这里的一个家庭一起生活。在乌鸦绝壁。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又要开始了,得汶想:看着,和公共汽车上的老太太告诉他的和小汽车里出现在罗夫·曼泰基脸上的相同的一幕又要出现了。
“我知道那个地方吗?”服务员哈哈大笑。“乌鸦角的每个人都知道乌鸦绝壁。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半个镇的人都是那个家族的。”
“有人告诉我他们很富有。”
“他们的钱比上帝还多,”她拿起抹布开始擦吧台。“事实上是穆尔一家建起了这个小村,买来渔船,开展旅游贸易,等等一切事情。穆尔一家来以前,这里什么也没有。每个上学的孩子都知道乌鸦绝壁的传说——老侯雷特·穆尔是怎样在这儿建起房子和大批的乌鸦是怎样落下来生活在这里的。”
“乌鸦?”
“是的。你知道,那是一种黑色的大山鸟。我爷爷记得当时这里铺天盖地都到处有它们。这也是这里的名字的由来。”
得汶大笑起来。“有人告诉我在那里只会见到幽灵。”
她忽闪着眼睛,“现在告诉你,这里有幽灵和一些真实存在的人们。”她咧着嘴笑着说,“顺便告诉你,我叫安德里亚,你呢?”
“得汶。”他告诉她。他们握了握手。
“你真的要到那家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吗?”
他露齿而笑,“格兰德欧夫人是我的监护人。我父亲去世了。在遗嘱里我被托付给她了。”
“没办法,”安德里亚说,“那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士。她女儿塞西莉是个漂亮而冷漠的孩子。她经常到这里来玩,她的年纪和你相仿。”
“好,那很好。我开始想像那里是一个可爱而有些压抑的地方。”
“安德里亚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以前生活的地方怎样。但乌鸦角很荒凉。特别是在一月、二月和三月。夏季,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在冬季我们这里还不到三千人,但在高峰时候——从劳动节到七月四号——我们这里会有将近四千旅游者蜂拥而至。”
“噢。”
“你知道,我在琢磨它的名字。你认为它会使人们离它而去,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每个人都想说他到过乌鸦角并且回来了。我们的生活有些可怜。在夏天我们尽我们所能地满足他们,我想他们会感激我们的。他们的美元用来维持我们九月到来年五月的生活。”
“到夏天我就十五岁了,”得汶告诉她,“我最好找个活干。”
“他们人手已经足够了。哎,你是干什么的?一个中学二年级的学生?”
“是的。一周以后我将在这里上学。从一个学期中间开始似乎不太合情理。我不希望这样。”
“塞西莉会照顾你的。她有一个由朋友组成的小圈子。那是一个不错的学校,几年前我从那里毕业的。它是一所地区所属的学校,所以棒极了。至少你在那里可以结识乌鸦角以外的孩子。”她下意识地拨了一下眉毛上的金箍。“所以,你想你呆在这儿是不是会很好?”
得汶看着窗外。大雨继续敲击着玻璃。“我不知道,”他告诉她。“现在,我别无选择。但是,以后……”
他欲言又止。他在想自从读完遗嘱那一刻起,他就在想自己将在这呆多久。从某些方面讲,他极不情愿离开考斯—詹克森和他的朋友。但从另一角度看,他又不能不听从于那个声音:“谜底在那儿。那是关于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谜底。”
那天晚上,在爸爸死后几小时内,他房间的热度一下子提高了二十度。处在极度悲痛中的得汶,他想他没有能力对付以任何方式出现的鬼魂。但他是——就像他平常那样:一瞪眼,一挥手,他的大型衣橱就横过房间,堵住房门。门把手一转发出“咔”的一声,但什么也没有进来。“答案就在这里,”那声音告诉他。
得汶同意:“从下公共汽车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有没有谁和你谈起过那个孩子?”安德里亚问。
得汶把目光转向她,“那孩子?噢,你指的是住在乌鸦绝壁的那个男孩?”
她点点头。“‘小男孩’的事是瞎编的。试着把他当作古怪的小孩,或是调皮鬼。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他赶出学校并要送到康涅狄格州吗?”
得汶咧着嘴笑着说:“恐怕我会查明真相的。”安德里亚大声笑了。“他把自助餐厅的窗帘点着了。自助餐厅!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怎么不是校长卧室,或数学教室——偏偏是自助餐厅?”
得汶摇摇头。“听起来像是处在非常严重的‘我需要关心——现在就需要’一种状态下的孩子。”
“亚历山大·穆尔明显是被扭曲了。在那样的家庭成长,我能理解。”
“太多的幽灵?”得汶微笑着。
安德里亚耸了耸肩。“嘿,这是他们说的。”她向他靠近了一点。“你还能听到艾米丽·穆尔在魔鬼岩上的尖叫声。这是第一手资料,我自己亲耳听到的。”
“哇,”得汶说。“尖叫声?魔鬼的岩石?”
“是的。那是俯瞰海洋的最高点,在穆尔庄园的最外边,正是乌鸦角的最顶峰。艾米丽·穆尔四十年前从峭壁上跳了下去。据说她是因为丈夫和另外的一个女人有染的缘故。”
得汶咧着嘴笑。“我明白。”
“如果你想嘲弄谁,千万不要把她丈夫,杰克森·穆尔当作目标,他是所有幽灵中最坏的。我的父母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们说知道他。他让全村都感到恐惧。他们说他是个男巫。”
“男巫?就像叔父亚瑟那样施魔法吗?”
她把抹布扔向他。“嗨,我只是重复我曾经听到的。可怜的老杰克森。他的魔力没能救活他钟爱的艾米丽,她在痛苦中死去。”
“你是在吓唬我。”得汶得意地笑着对她说。
安德里亚咧着嘴笑了。“我成功了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