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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进来!对了,安排她到东厢去住。”祁黛娥吩咐道。
“宁三姑娘?”江清月疑惑。
“瞧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昨儿个进宫,宁贵妃求我带她的三妹妹来这儿学女红。她也是慕着江姐姐的名儿来的呢!”
江清月起身,伴在祁黛娥身边,等待宁婉蓉进门。
眨眼间,一位衣着鹅黄提花群裳的少女进门,长着一张白玉脸,尖下巴,杏仁眼里透着机灵算计。她梳着朝阳五凤髻,头簪几件奢华贵重的金银珠宝,数量不多,却极为精致。她身后原本跟着的四位嬷嬷和四个丫鬟,留守在门口。
九年未见,宁婉蓉比小时候盛气凌人多了。
宁婉蓉热情地给祁黛娥请安,转而好奇地打量向江清月。
江清月冲其简单行礼。
宁婉蓉笑回:“客气了,江绣娘可是圣上御封的,自不同于一般的绣娘,不必和我拘于礼节。”宁婉蓉看似客气,但张口闭口无不在跟江清月强调:她只是个绣娘。
江清月笑了笑,打算以后真不跟她‘拘礼’了。光凭一个奴才,不可能搬得动宁婉蓉来求情,她八成是借故来王府,另有图谋。
宁婉蓉看到江清月饱满秀美到令人嫉妒的额头,忽然想起一人来。宁婉蓉再深究江清月的相貌,目光变得犀利,她总觉得这个江绣娘看起来很面熟。
☆、第13章
宁婉蓉给郡主祁黛娥奉上了谢礼,避重就轻的提了嘴崔嬷嬷的事儿。祁黛娥不知详情,随口就答应了。
江清月没资格说什么,她真计较就显得她不识眼色、没规矩了。倒也不急,崔嬷嬷那样的人,一下就解决了才没意思。
宁婉蓉‘开张大吉’,心气儿更爽顺了,打听江清月的身世。
“宁三姑娘,我是云州人,因水灾,逃难到青州谋生活,大姐出嫁后,我便到京城来了。”
宁婉蓉有些惊讶,正眼审视眼前这个容貌绝色的绣娘,“江绣娘果真是个厉害的,身世凄苦,竟能学的一手好技艺,名震京城。那幅绣画做的也真妙,正好对皇上的胃口,就好像特意准备好了一般。”
祁黛娥听宁婉蓉这么说,有点不高兴。“别多问了,挖人家旧伤口。”
江清半垂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双瞳,叫人看不出心思。
宁婉蓉笑了笑,总觉得这个绣娘有问题。不过既然郡主发话了,她也不好再出口质问。
“江姐姐?”祁黛娥抿起嘴角,唤了一句。
“郡主,您是金枝玉叶,身份高贵无比,何故称此贱奴为姐姐?若被外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宁婉蓉急忙插话。
“女红师傅也是师傅,难道宁姑娘不懂得尊师重道么,我尊称师傅一声‘姐姐’不为过吧。”祁黛娥目光突然转为犀利,很不满宁婉蓉三番四次的不懂礼。
这真的是理国公府闺名名震京城的宁三姑娘?
宁婉蓉吃了瘪,委屈的低着头。她料知自己心急了,赶紧收敛心绪。“郡主说的有理,是我一时没想通,愚钝了。”宁婉蓉脸色惨白,声音低低的,认错的很诚恳。
“好了,宁三姑娘,咱们来学女红的。”祁黛娥笑了笑,拉住她。
宁婉蓉感激郡主不计较,杏仁眼闪着泪花儿。祁黛娥又笑,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宁婉蓉这才笑了,转而夸赞祁黛娥手上的镯子好看。一来二去,俩人聊得还算好。
“劳烦嬷嬷再去取个绣架来,给宁三姑娘用。”江清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吩咐下去,而后为二人授课。“今日的练习简单些,只用缠针绣出花叶干便可。”
祁黛娥点头道“容易”,便埋首开绣。
宁婉蓉愣了下,瞧了瞧身边的祁黛娥,有些紧张。
江清月挑眉,“难道宁三姑娘不会最简单的缠针绣?倒没关系,我来教你。”江清月笑着拾起桌上的花绷子和针线,要给宁婉蓉演示。
宁婉蓉冲江清月瞪眼,嘴硬道:“谁说我不会?你也说了,缠针绣是最简单的,我怎么可能不会。”
宁婉蓉说罢,就气势汹汹的拿起绣花针,在白锦布上戳来戳去,很有架势。
江清月静静地看着她,渐渐地抿起嘴角。
一炷香后,祁黛娥停手了,召唤江清月看她的绣作。
“线条方向一致,匀密,边口整齐。十分好,郡主绣的很逼真!”江清月评价道。
祁黛娥高兴地笑了会儿,抿口茶,转头看宁婉蓉,白锦布上一滩奇怪的绿色,就好像绿豆虫拍死在上面。祁黛娥脸上的微笑顿然变成了大笑:“哈哈……宁三姑娘,你这绿绿的一团是什么?”
祁黛娥虽听宁贵妃提过宁婉蓉的女红不好,本以为宁贵妃是在替堂妹谦虚,没想到是真不好。
宁婉蓉抖了下手,面露尴尬之色,线走得更偏。她的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放下针线,不知如何是好。宁婉蓉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她光顾着想着计划实施后能带来的好事儿,倒忘了自己这拿不出手的绣技。
这会儿子可是丢人可丢到家了。
若被这二人多嘴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宁婉蓉怕了,面露难色,杏仁眼离立时起了水汽。她哀求松山郡主体谅,“我也不知自己怎么这样笨,竟怎么都学不好女红。我知道这事儿丢人,就怕人说,我才真心想学好绣花儿,故才恳请大姐求郡主赏赐机会给我。”
祁黛娥迟疑了下,考虑到自己确实答应过宁贵妃为此守密。为人要言而有信,祁黛娥遂对宁婉蓉点了点头。
宁婉蓉松口气,转而看向江清月,一改之前的傲慢态度,,“江姑娘,你是皇上御封的第一绣娘,凭你的技艺,一定会教好我,对不对?”
宁婉蓉话里隐含另一层威胁的意思:江绣娘若敢对外说她绣技不好,她自己也会砸了招牌。
“宁姑娘是郡主的贵客,我自当会竭尽全力。不过最关键的还要看宁姑娘的决心如何,若姑娘肯按照我的教导,按部就班,勤加练习,他日必然会略有所成。”
江清月将宁婉蓉的话全堵了回来。
宁婉蓉恨得暗自咬牙。她察江清月神色,没什么异常,但宁婉蓉总觉得她这话里还有套。但那边郡主眼巴巴地瞧着呢,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那好,”江清月拿起花绷子,一针一针绣,动作很慢,好让宁婉蓉看清楚,“缠针是直绣的一种,你用短线照着描好的样子绣便可,记住针脚不要乱,线一条接着一条排齐了,当绿线将描画好的样子填满了,一片叶子也就成了。”
宁婉蓉点点头,感觉挺简单的,试着开始绣制。
晋阳王打发人来请祁黛娥。宁婉蓉耳听着祁黛娥远去的脚步,有些心不在焉,针脚又乱了。
江清月直接递给宁婉蓉花绷子,“用它绣个小的便可。”
这是让她重新绣?
宁婉蓉蹙眉,很不满。
江清月看眼屋内的嬷嬷,示意宁婉蓉还有很多王府的下人看着。
宁婉蓉隐忍下了,老实地继续绣。这一次顺溜多了,把叶子绣了一半都没出错。
“这是种叶子的绣法最简单,等你把练这个熟了,我便教你怎么绣制带叶脉的更加逼真的叶子。”
她分明在嘲笑自己连最简单的绣法都不会。
宁婉蓉听这话,手一抖,心里来气,针脚又乱了。
江清月快速描好了样子,又将一个新的空白的花绷子递给宁婉蓉。
宁婉蓉咬着下唇,一把扯过花绷子,接着绣,又是错!
眼见天色渐暗,到了晚饭时间。
江清月断不会为个脾气臭的娇小姐饿肚子,不值得。江清月叠给宁婉蓉一堆空白的花绷子,打发她明日交课业。
宁婉蓉一听,高兴了,回去随便打发个丫鬟糊弄就是了。
“明日我还会让宁姑娘当面绣一遍的,以便了解姑娘的行针习惯。”江清月关键时候补充一句,令宁婉蓉当场想掀桌子。
宁婉蓉气冲冲的去了。她心神不定,做女红的天赋又差,这一晚上少不得费神受累。
……
晋祁连修近来有些不高兴,脾气很不好,脸色整日阴沉沉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发威。
接连三日,府内已有八个下人中招,皆挨了板子和训骂。王府上下因此闹得人心惶惶,大家整日提心吊胆的。如今纵是隔了百十丈远瞧见了王爷的背影,皆不约而同地抖腿,立马匍匐到地上。等王爷去了,大家才敢松口气,悄悄地叹息一声。
叹息声真不能大了,一旦这声儿引得王爷注意,可就是自作死喽。
祁连修就是化作了冰块,也有融化的时候,就是面对他唯一的幼妹——松山郡主。
淮南王夫妇早逝,独留晋阳王和松山郡主这一对儿女。晋阳王自十岁起,便承担起抚养幼妹的责任。他又当爹又当娘,亲自教导抚育幼妹,可谓费尽了心神。
王爷对唯一至亲的幼妹有着超乎寻常的疼爱。哥哥宠爱妹妹,妹妹崇拜哥哥,就这么兄妹手足情深的过日子,祁连修很知足。
这一切本来挺好的,可近来,祁连修发现她的妹妹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
以往,妹妹总是用无限的目光崇拜他,话里话外满满流露着对他敬仰之情。而今,妹妹却对另一个人搞起了个人崇拜,三句话不离那个姓江的。
“这个姓江的人是谁来着?”祁连修沉默了两日,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高德禄。
“回王爷,她是一位绣娘。王爷可还记得前阵子那幅泰山绣画?出自她手。”高德禄没注意到王爷眼中的细微变化,仍乐呵呵地解说,“当初多亏王爷供奉那绣画给皇上,才有她今日这样的名声。也巧了,郡主也喜欢她的绣技,特意吩咐奴才请她为女红师傅。”
祁连修板着脸,冷冷地转身。他面上虽毫无表情,脑子里的思绪却瞬息万变。
这个姓江的绣女长什么样?
敢跟本王抢妹妹,你有几条命!
☆、第14章
宁婉蓉手指扎成了马蜂窝,才将将练好了课业。她来不及洗脸,便一头扎在榻上睡着了,她就从没睡得这么香过。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宁婉蓉简单吃了饭,急忙赶到西厢继续上课。祁黛娥早已经到了。
宁婉蓉自觉羞愧,支支吾吾道:“练到今早儿才成,一觉睡过头了,忘郡主见谅。”
祁黛娥笑笑,表示无所谓。
宁婉蓉微微努起嘴,伸手指给祁黛娥看,“快扎成血窟窿了,疼得很,今天恐怕……”
“既是想学刺绣,就要持之以恒。宁姑娘难道忘了昨日的许诺?”江清月口气略微严厉。她是女红先生,有约束管教学生的权利。
宁婉蓉咬着下唇,求救似得看着祁黛娥。
“持之以恒是对的,大哥也这么教导过我。”祁黛娥点头附和。
宁婉蓉一听是晋阳王说的话,二话不说,坐下了,请江清月上课。
江清月在花绷子上绣出“十”形状,开始讲授挑花的绣法。“先勾轮廓,再隔一根纱或几根纱插针,不能错乱。背面挑,正面看。”
江清月示意完,让她二人照做。这功夫,江清月检查宁婉蓉交上来的课业,还算可以。
宁婉蓉这回在很认真地学,生怕晚上再熬夜受累。一针一线,下得极为用心。丑是丑点,却没当初那么丑了。
江清月让祁黛娥试着绣月季花,宁婉蓉则继续绣绿叶。
比较起来,宁婉蓉觉得丢脸,虽有不服,但她知道自己绣不来郡主绣的东西。很快,宁婉蓉绣好了,一脸得意。
江清月看了眼,发给她空白的花绷子重绣。“用今天我教你的针法绣。”
那你不说清楚!
宁婉蓉不服气的等她一眼,转而看郡主,人家确实一直在用挑花刺绣。宁婉蓉咬唇,感觉自己一瞬间成了蠢笨货。不就是挑花,有什么难的。宁婉蓉一鼓作气,一针一针下去,却发现在江清月手里十分简单的绣法,到自己手上就不听话了。“十”画不好,针脚一乱,绿色的线在一片叶子上重重叠叠,疏密不均,薄厚不匀,难看死了。
昨夜的努力都白费了!
宁婉蓉七窍生烟,抖着手插针,再插针,错错错,又都是错!
祁黛娥很快交上课业,喝着茶,坐在一边儿跟江清月闲聊。有时候,祁黛娥还会指着自己的衣角,问这种花样蝠纹是怎么绣出来了。江清月便拿花绷子当场演练、解说。
才刚绣花的时候,江清月感觉似有第二双眼看自己。她看向窗外,又没人。不过甘松香却躲不过她的鼻子,江清月已然确认,那个人就在附近。
既然王爷来了,为何没有人通报?难道晋阳王有偷窥的喜好?
纵然王爷身份尊贵,样貌冠绝天下,这种行为也不可原谅。
江清月恶意揣测了一通,为免意外,还是决定以后睡前检查好门窗。
祁连修从凝心苑里出来的时候,心情很不爽。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