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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国维新入上书房不久,还不像其他的几位这么沉得住气,抢着道:“奴才以为,葛尔丹欺我太盛,朝廷封以王爵,足可证明皇上诚意,他却三番五次挑衅,仍然自称博硕克图汗,还上奏朝廷要求禁止我边民入他境内贸易,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此次他的人胆敢在京畿闹事,如不严惩,如何彰显我天朝威风?”
索额图一直看不惯佟国维,认为他不过就是靠了姻亲之故才晋位大臣,此番又抢在众人之前发言,实在有失体统,便有心要抢白他,于是道:“皇上,以奴才愚见,此事当慎重。奴才前两天看理藩院的奏报,这个伊特木根是此次葛尔丹进贡朝廷的副使,如果真的处置了,怕是葛尔丹处会有激变。朝廷刚刚收复台湾不久,南方百废待兴,国库里也正缺银子,另外,如刚刚所议,罗刹一直窥视我军动向,若是西北战端再起,我军西调,保不住罗刹也趁机骚扰,到那时,却该如何是好啊?”
明珠此时兼任着兵部尚书,冷笑一声道:“索相,葛尔丹不过就是狼獾之辈,如何能与我八旗虎狼之士相提并论?根本就不需调东北驻军,以陕甘一线八旗绿营军应对也便足够了。”
熊赐履是文臣,又是汉员,见几个满洲贵戚嘴上斗得天昏地暗,便不吱声,只在一旁观望。
康熙见高士其仿佛若有所思,便问道:“江村,你的看法如何?”
高士其以前和康熙就葛尔丹一事有过讨论,知道康熙的意思,便道:“臣以为,此事简单。”
康熙笑笑,道:“你现在已是一品大员,却还是原来这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腔调。好,就说说这事如何简单?说得不对,朕可是饶不了你。”
高士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臣遵旨。其实一言以蔽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耳’。”
索额图当下面有愠色,道:“奴才请皇上治高士其的大不敬之罪,今天在上书房的,上至皇上,下到我们这些大臣,哪个不是熟知大请律历,这道理有谁不知,只是说易做难,高士其此举,难逃哗众取宠之嫌。”
高士其受了抢白,也不动声色,只是望着康熙。
康熙摆摆手,道:“高士其,你说得明白些。否则,你也看到了,索额图第一个就要参你。”
高士其不急不忙,道:“法度为立朝之本,不因私废之,也不能因情势而曲之。否则朝廷以何御民众,以何谈公平?此其一也。葛尔丹意图分疆裂土,无一时不在试探皇上和朝廷的底线,我退他必进,若是纵了那些凶徒,葛尔丹必以皇上为可欺之主,进而变本加厉,此其二也。其三,此事一出,蒙古各部落番王,也都瞧着皇上如何处置,若是此事不加以惩治,如何震慑其他番王?那就保不齐又出一个葛尔丹了。”
康熙此刻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正是这话。高士其,你来拟旨。”
高士其连忙走到案旁,铺开黄绢纸,提笔等待康熙下旨。康熙思索了片刻,道:“着将肇事之主凶,伊特木根斩立决,其余从犯着有司衙门审理之后依大清律处置。”
接着又道:“再发一道明诏给葛尔丹及各部番王,贝勒,台吉,云南地土司等:‘今尔进贡头目,并未善加约束随从,任其扰害,以至将京师旗民殴死,干系甚矣。先前尔等细微夺壤之罪,朕知而宥之。以尔顺服天朝,乃屡邀宽免,频加晓谕,不料尔等竟然全不钦遵,竟至殴死内地之人。仅若不按法抵罪,日后必定渐益恣肆,大起征衅未可定也。用事将殴死人命之主凶伊特木根一律处斩,令尔等识之观之。此后尔等需谨遵成法,严律从人,毋得恣恶妄行。”
刚刚言罢,高士其就将已经写就的旨意递了过来。康熙仔细读了一遍,道:“可以,这就用印吧。”李德全忙把案上的玉玺取出,康熙盖上皇帝之宝,命李德全传旨理藩院去了。
然后才转过头来,对胤禛道:“此事,你做得不错,灵机不乱,且处置得当。朕当赏你。”
然后吩咐另一名太监领班邢年,要他取来赏给一只今年刚刚西洋进贡来怀表,递给了胤禛。
胤禛看到使这个赏赐,心中惴惴不安起来,他知道,在所有皇阿哥中,只有太子得了一块,眼下皇帝赏了自己,不知太子会作何想法。
第四十三章 麻烦(三)
更新时间2006…9…10 15:58:00 字数:2437
胤禛接过怀表,并不起身,深深地叩了一头,道:“皇阿玛,儿臣受此赏赐,诚惶诚恐。”
康熙略一愣神便明白了胤禛的言下之意,笑笑道:“君父有赐,安得不受?也罢,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六阿哥等所有已经进学的阿哥也都各赏一只怀表。太子加赏西洋座钟一件,以别于其他阿哥。如此,胤禛你总可以受赏了吗?”
胤禛听出康熙语气中透露出来的隐约不快,连忙道:“儿臣不敢。儿臣叩谢皇阿玛恩典。”
康熙正色道:“心存公义者,微功也赏。心存私利人,小过也罚。对朕的儿子是如此,对其他臣工,也一样。”
几位上书房大臣见康熙训诫,也纷纷离座跪地听训。
胤禛辞别了康熙之后,便径直回到自己的处所,没想到太子身边的太监刘柱已经抢先一步候在了门口。刘柱见到胤禛,先是请了个安,然后小声道:“四爷,太子爷命奴才请四爷去一次毓庆宫。”
胤禛暗道:“来的还真快。”口中却道:“晓得了,我这就去,烦劳公公前面带路。” 胤禛来到了毓庆宫,见了太子,胤禛正准备依例见礼,却被太子一把拦住,道:“四弟,不是说过了吗?只你我兄弟两个,何必闹这个生分。今天上书房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胤禛心中暗自警觉,事情才刚刚发生,太子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可见太子和索额图的羽翼之丰,还好自己拚着在康熙处挨骂也挽拒赏赐,否则当真要祸患临头了。当下恭谨道:“臣弟谢过太子。臣弟愚钝,只求做事稳妥,不给皇阿玛和太子丢人就万幸了。”
太子微微一笑,道:“四弟不必妄自菲薄,二哥我以后还要多多依仗四弟的大力协助。”
胤禛明白太子的用意,一是告诫自己君臣分际,不要企图在康熙面前争宠,二是显示拉拢之意。胤禛无奈,只得表面上虚与委蛇,道:“臣弟明白。”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太子,胤禛就似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地紧。
待到第三日,胤禛记起与年羹尧有约,取得佟贵妃的同意之后便带着秦顺和巴特尔,和几名随从一道青衣小帽,只坐着一顶竹丝轿便往裕亲王府而去。裕亲王一见胤禛,便大摇其头,道:“老四啊,你也算书读得不错,可学过史记…袁盎晁错列传?动不动什么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堂堂一个皇家阿哥,看到这种斗殴之事,就应该走远一些,即便要出手,也只要坐纛掌控局面便可,何必以身犯险?”
胤禛被裕亲王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只得赔笑道:“伯父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
裕亲王还是不依不饶,道:“老四,你要懂得什么是匹夫之勇,什么是王者之勇。以匹夫之勇,只能敌一人。以王者之勇,运筹帷幄之中,而决胜千里之外,明白吗?”
胤禛只有嬉皮笑脸地应道:“伯父,侄儿一来您就数落到现在,侄儿向您讨个饶,好歹侄儿这次不仅全身而退,而且皇阿玛也赏赐了侄儿,伯父您就消消气,侄儿以后不敢了。”
裕亲王这才算做罢,只是一张脸还是板着,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求我啊?要不然,你这小子才不会这么有时间来看我。”
胤禛笑着作了一辑,道:“要只是有事有人,无事无人,侄儿还算是人吗?侄儿自是应该经常过府给伯父请安的,不过此次侄儿还真的是有事请伯父帮忙,侄儿知道伯父最疼胤禛了,这一次还请伯父一定援手。”
裕亲王“哼”了一声,道:“还算你有心,说吧,什么事?”
胤禛就把与年羹尧相约一事告诉了裕亲王,并请求裕亲王在吏部为年遐龄稍作安排,并为年羹尧一家抬旗。福全有些诧异,问道:“这些事情倒是不难,明珠那里我可以递个话,宗人府自从去年安亲王去职以后,以致也是本王兼着宗正。但是我不明白,你和他们有什么瓜葛,值得为他们怎么做?难道仅仅是因为这次事情?”
胤禛知道裕亲王表面稀松糊涂,但心里剔透的很,决不是随便编个瞎话就能糊弄的,于是便老老实实地回道:“侄儿因此次事件,深觉年羹尧有勇有谋,是可造之才,又听说他父亲是如此状况,便有心助他。”
福全点点头,道:“只是要当心一些,你皇阿玛很在意这些事情,大阿哥就经常因为疏于管教自己的门人受你皇阿玛的训斥。我就先将他们抬到汉军正黄旗,暂时归到我的门下,以后你封府另居之后,再归到你那里,我也好替你看着他们,好好地帮你调教一下。” 胤禛大喜,连连称谢。
又过了一会儿,年羹尧和他的父亲年遐龄,兄长年希尧拿着拜贴和胤禛的香袋登门拜访。父子三人,一见裕亲王和胤禛便即拜倒,尤其是年遐龄,口口声声称胤禛是年羹尧的救命恩人,频频磕头不已。
胤禛不觉哑然失笑,心想,以前听年羹尧所言,还以为年遐龄就是个官声不错的书呆子,没想到也深谙登龙之数,见了竿就往上爬。当下道:“不必谢我,令郎年少有为,假以时日,必是栋梁之才。方才我将你一家之事告诉了裕亲王,裕亲王恩典,准备将你一家抬入汉军正黄旗,入籍为裕亲王门下。而且裕亲王也答应去明珠那里为你在谋个差事。”
年遐龄连连叩头,喜道:“奴才一家多谢裕亲王和四爷恩典。奴才一家感恩戴德,愿为裕亲王和四爷执辔缀镫。”
裕亲王接着道:“这是你四爷对你一家的恩典才是,我不过就是个过路的菩萨,以后你们会转去四爷门下,可要小心的当差,出了岔子,给四阿哥或是本王惹了麻烦,本王必不饶你,旗下的规矩你们懂得,就不用本王多说了。看你官箴不错,本王这就给你一道手谕,你拿了去寻明珠,要他放你个差事。”
年遐龄自是欢欣不已。朝中有人,果然不同,再去寻明珠,明珠不仅亲自拨冗接见,而且立即就在吏部挂了牌子,放了年遐龄一个内阁侍讲学士,正六品,这是清流的身份,虽然权责不高,但是前程不错,几年下来,在放个学政,就算只巴巴的熬资格,一个正三品的顶子一定跑不了,不用说还有裕亲王和四阿哥的后台了。
至此之后,年遐龄和他的两个儿子就铁了心地跟着胤禛了。只要胤禛出宫,年羹尧就跟随左右,胤禛自是心中暗喜,这不吝于自己多了一只臂膀。可就在这个时候,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又出事了。
第四十四章 麻烦(四)
更新时间2006…9…13 17:54:00 字数:2257
这几日天气大寒,几乎是滴水成冰,听说顾八代告病在家,胤禛总觉得有些放不下心,于是便请旨前去视疾。探视过顾八代,胤禛就寻思起来,听说今天就要在菜市口斩决伊特木根,以前可没有这个机会观摩行刑的场面,所以特别想来看个新鲜,这回总算逮着机会了。于是便约了年羹尧,趁着离着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顺便四九城中溜达起来。
到底平时在宫苑之中憋得久了,看到市井喧闹之状,胤禛也颇觉愉悦,只是苦了跟着的几个侍卫,一直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生怕出什么状况。裕亲王兼着领侍卫内大臣,正管着宫廷宿卫,因为上次伊特木根之事,已经和侍卫统领打了招呼,连额伦岱都吃了一通训斥,再出问题,要他们都小心脑袋。但是,胤禛的命令也不敢违背,虽说这位四爷不过十岁,可已经封了贝子,平时主意可大着呢,而且深得圣眷,怎么敢轻易开罪。四爷放了话,一定要去观刑,他们也就只能乖乖跟着,陪着十二万分地小心当差。
一行人刚转到街角,就看到一个人俯缩在墙边上,一动不动。看到胤禛略一皱眉,年羹尧便道:“四爷,这些日子天寒地冻的,有些零落之人,冻死街头不在少数。” 胤禛心中大为不忍,便对秦顺道:“你过去看看,这人还能救吗?若是还有口气,咱们就送过去顺天府,让他们照应一下。”
秦顺有些为难,道:“四爷,这种事到处都有,咱们也管不过来啊,再者说了,这种倒毙街头的,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恶疾,四爷您千金贵体的,可别染了去。”
胤禛看了秦顺一眼,脸已经板了起来,冷冷道:“话这么多,可是要我自己动手?”
秦顺还是有些踌躇不前,巴特尔却已经几步踏上前去,扶起那人,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