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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利益一致并不代表态度也一致,那些敌视东林党和复社的人非但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支持他们,反而会趁这个机会,甚至是联合皇亲国戚斗争他们。
如果出现这种形势,那将是极为麻烦的,而这也是东林党和复社意见不同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现在,这些愣头青发难了,他们该怎么办?
硬着头皮,钱龙锡站起身来,高声道:“诸位同仁,出事了,大家请各回府衙听命,本辅要和几位大人要立刻赶往紫园,面见皇后。”
出什么事了?众人都面面相觑。
这些钱龙锡顾不上了,说完了,他和刘宗周等人立刻转身出屋,直奔紫园而去。
――――――成千上万的南京城的百姓包围了铃铛街,包围了七家王府,皇亲国戚们则聚集在了紫园,人人都脸现惊恐之色。
这件事突如其来,闹得太大也太快了。皇亲国戚人人惊恐,而唯一让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就是紫园,因为这里有秦良玉统领的三千白杆兵。
南京城的兵当然不止秦良玉的三千白杆兵,但包括周皇后在内,这确是他们唯一信任的。所以,能到紫园来的皇亲国戚都来了,而且是拖家带口来的。
周皇后脸都绿了。
一开始听说这事儿,周皇后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压一压这些皇亲国戚的气焰也不是什么坏事,但等知道事情闹大发了,就又开始慌了。
周皇后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些官儿是靠不住的,即便走父亲门路的周延儒也靠不住,现在真正和她的利益一致的,就是这些皇亲国戚。
如果这件事最终闹得不可收拾,对她的威信又必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些官儿会愈发地看不起她,而皇亲国戚也会当她是个扶不起阿斗。所有人都轻视她,当她不存在,那今后她无论想做什么事,都将举步维艰。
周皇后越想越慌,越想越怕,所以一个大臣还没来呢,她就已到了珠帘后坐定。
钱龙锡等人一到,立刻传见。
都在皇城周围不远,钱龙锡到时,周延儒、温体仁、何如宠、钱象坤、吴宗达等人也都前后脚跟着就到了。
忍了片刻,见礼已比,周皇后立刻问道:“钱大人,已经派兵弹压了吗?”
钱龙锡道:“皇后,七家王府外已经聚集了数万百姓,靠应天府的捕快是不行的,所以要弹压就必须把军队派过去。”
周皇后脸一红,她当然知道调动军队,尤其是调军队进入内城,必须要有她的批准才行。她是太慌张了,所以把什么都忘了,可五城兵马司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把这么多的百姓都放了进来?
周皇后忍着没问,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最紧关节要的是把事情平息下去,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迟。
稳了稳心神,周皇后道:“那就立刻调兵,哀家准了。”
摇了摇头,钱龙锡道:“皇后,不能派军队弹压。”
周皇后一急,问道:“为什么不能?”
钱龙锡道:“皇后,民怨已起,如果派兵弹压,那只会激起更大的民怨,后果不堪设想。”
周皇后道:“不能派兵弹压,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乱民围攻王府吗?”
钱龙锡默然不语,周皇后更急更怒,她撇开钱龙锡,向其他几位阁臣问道:“诸位大人,你们有何良策?”
温体仁上前一步,躬身奏道:“皇后,臣也同意钱大人的意见,不能派兵弹压。”
周皇后不语,死死地看着温体仁。
温体仁又道:“皇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然聚集了数万百姓,如果没有人在背后策划,并从中鼓噪是不可能的。”
“有人要造反?”周皇后的脸色惨白,声音都变调了。
温体仁不语。
周皇后急道:“既然有人造反,那为什么还不派兵?”
温体仁道:“皇后,南京的兵大都是江浙人……”
周皇后明白了温体仁的意思,手脚登时冰凉。
“温大人,你说该怎么办?”周皇后一点底气都没了,她带着哭音问道。
温体仁道:“皇后,刘宗周刘大人德高望重,又是应天府尹,臣以为由刘大人出面解决此事最合适不过。”
刘宗周当然也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的亲传弟子黄宗羲就是复社中的骨干分子。对于消减对宗室的供养,刘宗周也是赞同的,但赞同归赞同,他对如此欺压皇室却是坚决反对的。
和大多数的江南士大夫不同,刘宗周是皇权的坚定维护者,他眼中看的不是现实的利益,而是皇权所代表的道统。
这又是刘宗周所代表的某些东林党人和复社中人的一个极大的不同。
见周皇后的慌急之态,刘宗周心里甭提是什么滋味了。现在听温体仁举荐他出面解决此事,没等周皇后开口,刘宗周立刻躬身道:“皇后,温大人所言极是,臣责无旁贷。”
周皇后一听,心总算是安稳了些。
这时,温体仁又道:“皇后,刘大人不能就这么去。”
心又突突了一下,周皇后问道:“老大人,您还有什么高见?”
温体仁道:“皇后,这件事要刘大人秉公办理才行。”
周皇后不是傻子,但现在已经顾不得了,她道:“刘大人,温大人说的是,这件事只要秉公办理,哀家就一力支持。”
刘宗周躬身领命,道:“皇后,臣遵旨。”
第二百一十七章妥协
第二百一十七章妥协
刘宗周往外走的时候,不由瞥了温体仁一眼:这老家伙转性了吗?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些日子以来,温体仁可没少折磨刘宗周、钱龙锡这些老牌的东林党人,他们猜不透温体仁这是为什么?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们都对温体仁有相当深的了解,所以温体仁的转变就愈发地折磨他们。
包括第一次举荐钱龙锡,此后,温体仁的所言所行也都像刚才这样,用“大公无私”和“光明正大”来形容都一点也不为过。
可还是那句话,温体仁这究竟是为什么?
党同伐异、门户之见是潮流,而且是大潮,是势不可挡的大潮,任何人都不能免俗,像刘宗周,不管学问多大,也都深陷其中。
他们对温体仁的认识是这个人的性子阴柔之极,是东林党的死对头,而且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死对头。
如果仅仅因为利益而作对,。那不是死对头,他们和温体仁才是死对头,因为他们和温体仁之间实际上不是因为什么具体的利益。说白了,他们和温体仁之间更多的仅仅是因为看对方不顺眼,而这才真的要命,因为利益不同还可以妥协,但看不顺眼,说来简单之极,却是天招没有,任谁都没辙。
温体仁为官清廉,这方面抓不到。一点把柄,而这也就更让他们坚信,温体仁活着的目的就是要跟他们做对,所以猜不透温体仁的心思把他们这些人都折磨完了。
从紫园出来,见三百多捕快已。经悬刀佩剑恭候,刘宗周不觉微微点了点头。做官做了这么多年,他现在当官才算当出了点味道。
刘宗周原本是北京城的顺天府尹,但那个府尹刘。宗周当的没什么滋味,基本就是个摆设。
刘宗周的学问是大,教授弟子也是把好手,但当官。却不怎么在行,尤其是缺乏统驭谋变之才。
顺天府是京城一等一的要害之地,魏忠贤得势。之时,顺天府上上下下几乎都是魏忠贤的人。后来刘宗周上任时,魏忠贤虽然已经倒台了,但顺天府上上下下还是那些人,而他们又怎会在乎刘宗周这样一个不通事务的老顽固?
所以,刘宗周当。顺天府尹当的憋气的很,但应天府尹就不一样了,这里现在是他家的地头,人人都要买他的面子。
铃铛街人山人海,但一见黑衣红裤的捕快,人人都知道父母官刘宗周刘大人到了,沸反盈天的人声由近及远,很快就静了下来。
刘宗周上任的时间虽短,但在南京城的百姓中已经有了很高的威望。
刘宗周这种人不通事务,是老顽固,但就因为不通事务,是老顽固,一旦有他适合发挥的地方,那就很容易打开局面,而应天府就是适合刘宗周发挥的地方。
这么多“穷困潦倒”皇亲国戚聚在一起,不闹事是不可能的,而刘宗周就算不能次次都秉公直断,但他至少不会给那些被皇亲国戚伤害的百姓心头再撒上一把盐。
刘宗周依旧是老样子,并不因为场面这么宏大而有丝毫气馁,他黑着脸走到中间一座王府高高的台阶上,面对黑压压的百姓,扬起脸问道:“苦主何在?”
不一会儿,三个人走出人群,来到刘宗周面前跪倒在地。
看着三人,沉默片刻,刘宗周道:“你们谁先说?”
中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黑瘦男子,他向前跪爬半步,又磕了一个头,然后道:“大人,舍妹在街上行走,却被晋王世子无端调戏。晋王世子胆大包天,竟然当街扯下舍妹的衣服,令小人举家蒙羞!”
点了点头,刘宗周又向旁边的两人问道:“你们呢?”
两人痛哭,其中一人哭诉道:“大人,小人的兄长路见不平,却惨被豪奴打死。大人,小人的兄长死的冤呢,望大人为小民做主!”
脸色如铁,刘宗周又向另一人望去,那人同样哭诉道:“大人,小人的弟弟也是一样,也被晋王家的豪奴打死!”
默然半晌,刘宗周缓缓地道:“如果本府说要秉公直断,你们可信得过本府?”
三人相互望了望,齐道:“小人信得过大人。”
刘宗周道:“那好,这里不是审案之地,你们都随本府回衙,本府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三人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都点头同意。
见三人同意,刘宗周抬起头,望着众人,大声道:“本府要回衙断案,大家也都散散吧。”顿了顿,又道:“如果本府断案不公,那大家再回来也不迟。”
“我们走了,他们就跑了,到时谁给我们公道?”人群中,有人高声质问。
刘宗周道:“如果本府不能给大家一个公道,那皇后总可以吧?如果大家不满意,而人又跑了,那大家可以去向皇后要人。”
这一下,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众人开始慢慢散去。
等了一会儿,待众人散去,刘宗周的脸沉了下来,吩咐道:“锁人。”
在南京城,不论是官府,还是军队,都和当地士绅商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像这些捕快,眼睛毛都是空的,对形势的变化心中都跟明镜似的。现在既然没有接到关照,那自然是以府尹大人的马首是瞻。
这些个藩王,名声挺响,但实质上已经狗屁不是,现在府尹大人发话了,哪还有什么好说的。
众捕快如狼似虎,拥上前去,他们连手都懒得用,干脆就用刀鞘砸门。
看到这一幕,刘宗周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但终是没有出声阻止。
就在这时,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快步向刘宗周走去,但在距离刘宗周还有五六丈远的时候,中年人被捕快拦住了去路。
捕快盘问了中年人两句,随后就疾步向刘宗周走去。
刘宗周一直阴沉着脸,注视着王府的大门,没有留意到身后向他走来的中年人。
捕快到了刘宗周身旁,躬身道:“大人。”
刘宗周转过头,问道:“什么事?”
指了指中年人,捕快道:“那人说他是晋穆王朱敏淳。”
微微一愣,刘宗周吩咐道:“让他们停手。”说完,就快步向中年人走去。
到了中年人身前,刘宗周一拱手,道:“请问您是……”
中年人也拱手回礼,道:“本王朱敏淳。”
朱敏淳个子不高,但人长的清癯俊朗,神态谦恭有礼,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刘宗周一见,对朱敏淳的印象很好,心情也不觉跟着好了点。
又躬身一礼,刘宗周道:“王爷,下官公务在身,还请王爷见谅。”
朱敏淳苦笑一下,道:“刘大人,该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孽子当真杀了人,你就问他个斩罪,本王也无话可说。”
刘宗周讶然,朱敏淳又道:“刘大人,可否容等片刻,待本王问一下,然后就把相关人等都交与刘大人带走?”
刘宗周道:“可以,王爷您只管问。”
朱敏淳道了声谢,然后叫开府门,走了进去。
在这些个藩王之中,晋穆王朱敏淳是比较出色的,不仅为人不错,能力和见识也都是上上之选。
在太原府,朱敏淳的名声是很好的,不要说与其他藩王相比,就是比之朱敏淳的父亲晋惠王朱慎鋷,朱敏淳那都是好的太多了。
出事之时,朱敏淳不在府内,他和其他被圈起来的宗室一样,这么多天了,依然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所以只要有机会,就总想出去走走,今天也一样。
和儿子朱求佳不一样,朱敏淳更喜欢像普通人一样四处走走看看,所以出门时,他连一个随从都没带,就自己一个人便装出去的。
看着跪在身前,浑身颤抖,面如土色的儿子,朱敏淳神色惨然,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责备儿子了。
儿子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