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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节度使李怀光率所部五万人渡过黄河,进抵蒲城(今陕西蒲城县)。
——神策都知兵马使李晟率本部四千人从蒲津关(今山西永济市西)渡过黄河,沿途招募士卒,最后共计一万余人进抵东渭桥(今陕西高陵县南)。
——奉命征讨李希烈的神策兵马使尚可孤得到奉天危急的消息后,迅速回师,从武关(今陕西商南县西北)进驻七盘山(今陕西蓝田县东南)。
——原驻华州(今陕西华县)的镇国军副使骆元光率一万余人进抵昭应(今陕西西安市临潼区)。
——河东节度使马燧派儿子马汇、部将王权率五千人从太原日夜兼程奔赴关中,进驻中渭桥(今陕西咸阳市东)。
各路勤王之师陆续抵达长安外围,虽然来不及驰援奉天,但已经对长安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包围圈。
朱泚感到了莫大的恐惧。
他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势力范围只剩下一座长安孤城,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奉天、颠覆李唐社稷,那他刚刚建立的朱秦王朝转眼就会灰飞烟灭。
最后一战,朱泚使出杀手锏,赶造了一种硕大而坚固的攻城云梯:高宽各数丈,外裹犀牛皮,下装大车轮,可同时承载五百名士兵。一见这庞然大物,德宗君臣和奉天官兵尽皆目瞪口呆。德宗慌忙问计于群臣,浑ㄒ橥诰虻氐老萜涑德郑缓蟾ㄒ曰鸸ァ
从十一月十四日开始,朱泚利用大型云梯对奉天城发动了空前猛烈的进攻。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至十五日晨,叛军陆续攻上了东北角的城楼。眼看守城官兵死伤无数,奉天城破在即,德宗不禁与浑喽远撼家仓荒苎鎏炱淼弧
最后,浑蚧实酃虮穑缓舐柿旄宜蓝映迳铣欠廊笨冢肱丫箍硕瘫嘟拥娜獠健U蕉芬斐2伊遥逶谧钋懊娴幕氍{身中流矢,依旧奋力砍杀,但是敌人却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涌了上来,而浑肀叩慕咳匆桓鲆桓龅氐沽讼氯ァ
就在这场奉天保卫战即将以失败告终的时候,老天爷终于站在了李唐王朝这边。
这天黄昏,风向突然逆转,城上唐军借着风势,赶紧把成捆成捆浇有松脂和膏油的芦苇草扔向敌军。与此同时,朱泚的攻城云梯也陷进了唐军挖掘的地道,动弹不得,埋伏在地道里的唐军马上点火,熊熊火焰立刻从地道口冲出。片刻之间,叛军的云梯和所有攻城的士兵全都被熊熊烈焰吞噬了,焦臭之气弥漫在整个奉天城的上空。
叛军遭到重挫,不得不向东面退却。唐军把握战机大举反攻,太子李诵亲自指挥作战,从东、南、北三个城门同时出兵,终于将叛军彻底击溃。
是夜,不甘心失败的朱泚又组织了一次进攻。战斗中,一支冷箭嗖的一声落在了德宗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这已经是朱泚能够射进奉天的最后一支箭了。
十一月二十日,李怀光挥师援救奉天,在东南方不远的醴泉(今陕西礼泉县)击败了朱泚的阻击部队。朱泚大为震惊。他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不回防,长安马上会被唐军拿下,而自己最后肯定也会被诸路唐军包了饺子。
思虑及此,朱泚不得不放弃奉天,带着满腔的遗憾逃回了长安。
望着叛军远去时扬起的漫天黄尘,德宗李适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李怀光要是再晚到一天,一切就全完了!
奉天保卫战虽然以叛军的撤围而告终,德宗君臣也终于摆脱了这场可怕的梦魇,但是人们不禁要问: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场灾难的发生?或者说,导致长安沦陷、天子流亡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对此,朝野上下当然会有各种不尽相同的看法,可不管别人的看法如何,李怀光个人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这一路走来,他只有两个目的:一是靖难勤王,二是奏请德宗诛杀三个人。
哪三个人?
宰相卢杞、度支使赵赞、神策军使白志贞。
李怀光坚持认为,这三个人就是造成长安沦陷、天子流亡的罪魁祸首。因为卢杞嫉贤妒能,以致政策失当;赵赞赋敛烦重,以致民怨沸腾;白志贞受贿渎职,以致关键时刻无兵可用。总而言之,这三个人都是祸国殃民的奸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谢天下!
李怀光这一路走来,一直扬言到了奉天就要宰了他们。“天下之乱,皆此曹所为也!吾见上,当请诛之。”(《资治通鉴》卷二二九)
眼下奉天围解、大功新建,李怀光信心满满地认为:天子一定会以特殊的礼遇来回报他,而他的谏言也一定会得到天子的支持和采纳。
可是,李怀光错了。
他在奉天城外的军营中眼巴巴地等了多日,不但没等到天子召见他的消息,反而接到了一纸出兵的诏令。
诏令让他立刻率部进驻西渭桥,与李晟等部会师,择日克复长安。
这一刻,李怀光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愤怒,同时又都浸透着无奈。这种感觉就像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又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前来勤王,而今大功告成,与天子近在咫尺,结果居然连一个面都见不着,连一句话都说不上,这他奶奶的算什么事儿?
其实,李怀光没必要感到困惑和失落,因为德宗李适和他的看法全然不同。
早在德宗刚刚逃到奉天的时候,就曾经和翰林学士陆贽谈到了这场祸乱的起因。陆贽很婉转地告诉德宗:“致今日之患,皆群臣之罪也。”他的意思其实和李怀光一样,也是把原因归结到了卢杞等人身上,只是他说的话比较艺术,不愿指名道姓罢了。可是,德宗却对此不以为然。他的回答是:“此亦天命,非由人事。”(《资治通鉴》卷二二九)
德宗的意思明摆着——这是老天爷的过错,不是哪个人的责任。
也就是说,即便天下的人都认为卢杞其罪当诛,德宗也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自从卢杞当上首席宰相后,所犯的错误可谓不胜枚举,为什么德宗竟然视而不见,仍旧一心一意袒护他呢?为什么德宗即位时那么英武果决,现在却变得如此昏庸暗昧呢?
答案很简单,德宗受伤了。
众所周知,德宗本来是一个自视甚高、胸怀大志的人,但这几年遭遇了太多挫折,自信心被打击得一塌糊涂,所以日渐变得敏感脆弱,甚至还有些自卑。在此情况下,任何直言不讳的进谏都无异于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只能引起他的抵触和反感;相反,只有像卢杞这种事事逢迎、处处随顺、从不说半句违逆之言的人,才能抚慰德宗受伤的心灵。
既然如此,德宗又怎么可能杀卢杞呢?
对于德宗的这种心态,卢杞洞若观火。所以,当李怀光扬言要诛杀奸臣的消息传进卢杞的耳朵时,他丝毫没有恐惧之感。因为他知道德宗离不开他。况且,要跟李怀光这种只会打仗不懂政治的大老粗过招,对卢杞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奉天之围一解,卢杞马上向德宗提议——应该命李怀光乘胜攻取长安,不能拖延时日,尤其不能召他入城觐见,因为一进城就要赐宴、颁赏等等,一拖又是好几天,倘若让叛军利用这个时间重整旗鼓,想要消灭就难了。
德宗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让李怀光吃了闭门羹,还颁下了那道让李怀光怒发冲冠的诏令……
李怀光走了。
他带着自己的五万部众黯然离开了奉天。临走前他说了一句话:“吾今已为奸臣所排,(天下)事可知矣!”(《资治通鉴》卷二二九)
显而易见,此时的李怀光已经对国家和个人的前途感到绝望了。
一个对国家和个人前途感到绝望的人,通常都属于危险人物。尤其是当这个人手里掌握着一支军队的时候,其危险程度更是不言而喻。
这样的人,接下来会干什么呢?
第八章濒临破产的大唐朝廷
【罪己诏:灵魂深处闹革命】
李怀光虽然走了,但他并不是去克复长安。
他走到咸阳就按兵不动了,而且是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雷打不动。在此期间,李怀光只做了一件事:频频上表,不厌其烦地声讨卢、赵、白三人。
事情明摆着,李怀光要跟天子做交易——想让我讨伐朱泚,就先诛杀这三人;不灭此三人,我绝不出兵!
面对李怀光的要挟,德宗很生气,但却无计可施。
因为李怀光的手里掌握着五万朔方军。
区区泾原的五千乱兵就把帝京长安搞得天翻地覆了,更何况这五万朔方军!
打从玄宗时代起,朔方军就一直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之一,从“安史之乱”直到今天,朔方军始终是李唐朝廷平定藩镇叛乱的核心力量。如今,天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朔方军要是再作壁上观,或者干脆跟着造反,那德宗拿什么来平叛?这一百六十多年的李唐江山岂不是要就此玩完?
就在德宗万般纠结、左右为难的同时,朝中的舆论也越来越猛烈,文武百官纷纷把矛头指向卢杞等人。
德宗彻底没辙了。
他决定跟李怀光做这笔交易。
建中四年十二月十九日,德宗无奈地颁下一道诏书,将宰相卢杞贬为新州(今广东新兴县)司马,神策军使白志贞贬为恩州(今广东恩平市)司马,度支使赵赞贬为播州(今贵州遵义市)司马。
卢杞一滚蛋,德宗李适的智商马上就有了显著的提升。在翰林学士陆贽等人的积极谋划下,德宗终于对目前整个天下的大势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考量。在此基础上,德宗朝廷针对叛乱诸藩制订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应对方略。
这是一个“双管齐下、分而治之”的两手战略:对朱泚、朱滔、李希烈之流,就一个字——打;而对田悦、王武俊和李纳,则用另一个字——拉。
德宗知道,自从朱泚称帝后,朱滔便日益骄矜,目中无人,所以眼下田、王、李三人跟朱氏兄弟都是貌合神离,而且他们也会担心,万一朱泚兄弟真的夺了天下,接下来要灭的人就肯定是他们。河北诸藩有了这样一条致命的裂缝,李唐朝廷没有理由不加以利用。
建中四年岁末,德宗遣使暗中向田、王、李三人许诺,一旦反正,所有罪行全部赦免,而且赠以高官厚爵。
德宗的离间之计虽然产生了一定成效,但是田、王、李三人也只是暗中同意归顺,表面上仍旧与朱滔称兄道弟,而且并未取消王号。
很显然,这三个人是在骑墙。因为就目前这种混沌不堪的局势而言,他们还是很难确定该把宝押在哪一方,所以骑墙对他们最为有利,也最为安全。
幽州的朱滔当然不知道隔壁那几个哥们正在和朝廷眉来眼去,他现在一心只想举兵南下,和他的三哥朱泚遥相呼应,从东、西两个方向进军中原,然后在东都洛阳会师。
一旦占据两京,他们朱氏兄弟就有了逐鹿天下、号令四方的雄厚资本。每每想起这个激动人心的美好愿景,朱滔睡到半夜都会笑醒。
当然,仅凭他一镇之力,要南下扫荡中原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所以,朱滔需要援手。
朱滔决定找两个帮手:一个是回纥人,还有一个就是魏博的田悦。
之所以找回纥人,一来是因为他们打仗厉害,二来是因为他们贪财好色,只要有打家劫舍的活儿,加之许诺给他们金帛美女,他们肯定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而之所以找田悦,是因为田悦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当初田悦被朝廷军围困在魏州,要不是朱滔联合王武俊出手相救,田悦早就死翘翘了,所以他没有理由不还这个人情。
这一年十二月末,朱滔的使者来到魏州,给田悦送了一封信,说:“当初八郎(田悦排行第八)陷于危难之中,我与赵王(王武俊)舍命相救,好不容易帮你解了围,这事你应该没忘吧?如今我三哥在关中秉承天命,我打算和回纥人一起去帮他,希望八郎准备一下兵马,和我一道攻取大梁(同汴州,今河南开封市)。”
田悦见信后大为踌躇。要是答应朱滔,显然是被他当枪使,甚至是替他当炮灰,太不值得;要是不答应,就有忘恩负义之嫌,而且人家天天上门催讨人情债,这脸面实在挂不住。
田悦只好召集心腹扈崿、许士则等人商议,问他们对此有何看法、该如何应对。许士则当即对朱滔这个人进行了一番详尽的剖析。
他说:“最初,朱滔只是幽州节度使李怀仙麾下一个小小的牙将,就和他三哥朱泚、大将朱希彩一起杀了李怀仙,然后拥立朱希彩;朱希彩从此对朱氏兄弟宠信有加,可没过多久,朱滔就和同僚李子瑷谋杀了朱希彩,拥立朱泚;后来,朱滔又怂恿朱泚入朝为质,随即自立为留后,夺取了朱泚的兵权;再后来,朱滔为了巩固权力,又杀了当初与他同谋的李子瑷,其后又陆陆续续杀了二十多人,都是曾经为他卖命的同党;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