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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回来啦。”温柔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带着暖暖的笑意。
“娘,你怎么起来了?”青棱看了看空空的床,才发现窗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枯瘦的人影。
枯稿的容颜,灰白的发,一件洗得褪色的鸦青棉袄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罩着她瘦得只下骨头的干枯身体,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带着青棱无法理解的幸福,望着窗外。这个看上去像六十多岁老妪的妇人,正是她的母亲姚氏,今年才不过三十出头。
她娘已经病了好多年,汤药从未断过,时好时坏的拖着,去年入冬以来,她娘的身体忽然间急转直下,原来还能下床走走,如今只能卧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今天不知为何,忽然间爬了起来。
青棱有些不好的预感。
“娘,你怎么起来了,还站在窗口,看什么呢?这里风大,小心着凉。”青棱急道,可话才一出口,她便是一滞。
她娘的眼睛,三年多以前就已经瞎了。
“呵呵,囡囡,你快来,你看那里,是不是你爹的身影。你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吧?也是,他走的时候,你才两岁呢,梳着小辫,紧紧抓着你爹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你看,他终于回来了。”姚氏仍旧看着窗外,声音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来。
青柔看了看窗外早已昏暗的天,心中咯噔一下。
“娘,你说什么呢?赶紧去床上躺着,我给你做饭去。这里风大,小心吹病了,爹回来可要难过了。”青棱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搀着姚氏的手。
姚氏并没有拒绝,顺从地跟着青棱坐到了床上。
青棱熟练地将被子盖到母亲身上,细心掖好被角。
“囡囡,坐下,娘有话要跟你说。”姚氏伸出枯骨般的手,抓住了青棱的手腕,示意她坐在床边。
“囡囡,娘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多亏了你……”姚氏眼神没有焦距,望着青棱所在的位置,眼里却空无一物。
青棱忙按住她的手,道:“娘,别瞎说,我是你女儿,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今天遇到个好心人,过两天会带着他进山里挖草药,他付了一锭金子的酬劳呢,还答应送我两株雪枭羽,有了这两株草药,你的病就能好起来了。明天我会拜托隔壁的陶大娘,请她帮忙照看你,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很快赶回来的。”
“囡囡,苦了你了……”姚氏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泪来。
这么多年,都是靠着青棱一个人撑着家,既要想法子赚钱养家,又要照顾行将就木的母亲,她变着法子赚钱,请医问药,小小年纪就将人世辛酸尝了个遍。别人家的姑娘,这花信年华,无不是在父母膝下承欢,高高兴兴等着嫁人,只有青棱,满雪山的跑着,无惧风雨险阻,就像天生天养的孩子。
她对不起女儿。
青棱知道,她娘又要开始讲那个她已经会背的故事了。
关于她爹的故事。
她的爹,在姚氏口中是个风神俊朗的少年英雄,十八岁就夺了大安朝的武状元,随军出征浴血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二十岁时便成了大安朝最年轻的少年将军。姚氏与他,是青梅竹马多年的情份,嫁他之时,她十里红妆,羡煞整个盛京的少女,出嫁后,夫妻同心,举案齐眉,那是一段艳若桃花的幸福日子。可不曾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又威名太盛,为人不羁,得罪了大安朝的修仙世家,惹来滔天大祸,他被污通敌叛国,满门被灭。他只来得及将她救出,隐到了玉华山五梅峰下。血海深仇,化作噬心之恨,可仇人是修仙大家,他们实力差距犹如深渊,若想报仇,唯有一途——修仙。
在五梅峰下的第二年,少年终于忍受不住噬骨之恨,抛下妻女,踏上漫漫修仙问道之路。那一年,姚氏的女儿才刚满两岁。
他答应她,有朝一日必会得道回归,杀尽所有害他之人;他答应她,白头偕老永不弃,终有一日必将带她领略五梅盛景。
这一等,便是整整二十五年。
“囡囡,这玉佩,你收好!”姚氏并没像往常那样,诉说完旧事便沉沉睡去,反而显得更加精神了一些,从枕下摸出一枚雕成海棠花的羊脂白玉,塞在青棱手中。
青棱一惊,那玉是姚氏的命根子。
这枚白玉海棠,是她爹送给姚氏的定情之物,这些年姚氏每逢想得紧得,便掏出这玉来摩挲一番。
“娘,这玉……”
“你拿着。不是为了叫你去报仇,而是为了若有朝一日,你能遇到他,也好认了身份。若他还活着,应该自有一番成就,有他为你作靠,你的日子,总不会太苦。我这残躯败体,已是不成了。”姚氏眼中有一瞬间的清明。
青棱听着这话像在交代遗言,眼眶便红了。
“娘,我不能要,我不是……”
“我说你是,你就是!你就是我的囡囡!”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姚氏忽然间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枯骨般的手指紧紧抓着青棱的手,不让她将那玉石海棠塞回来。
青棱闭上眼眸。
姚氏的女儿囡囡,在五岁那年便夭亡于一场水痘,她这个囡囡,只不过是个冒牌货。
对于姚氏而言,女儿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没有什么比打碎她的希望来得更残忍的事了。
青棱默默收下那枚白玉海棠。
凡人寿命,自有天定,即便她有通天之能,也只不过拖个一时三刻。
姚氏已然油尽灯枯,只怕是等不到她寻回那两株雪枭羽了。
她到这贫困荒芜的五梅村,已经有十年时间了。
十年的岁月,在漫长浩渺的仙途之中,犹如沧海一粟。
但这十年的母女情份,却是她从未享受过的尘世牵绊。
如今,是要到了该分离的时刻吗?
作者有话要说:清明两天扫墓,没空更新噢!
祝大家假期快乐!!
☆、进山
西北的天,亮得特别晚。
寂静的五梅村随着这一层层变亮的天光,而渐渐喧嚣起来,鸡鸣狗吠,此起彼伏。
远山近树,都从漆黑的轮廓化作深浅不一的颜色,像一幅正被上色的卷轴。
阴暗的小屋里,青棱挺直着背,坐在姚氏的床头,看着窗外一点点亮起来,仿佛一尊石像。床上的姚氏,梳着整齐婉约的盘凤髻,穿了半新的雪青色小袄和莹白的素裙,双手叠在胸前,静静躺在床上,干净得如同玉华山的白雪。
唐徊透过神识,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床上的老妇,显然是已经死了,而床边的少女,抿着唇沉着脸,说不上来是悲伤还是冷漠,就这么坐在床头,望着窗外。
他微微皱眉,对于这件有可能影响他计划的事情,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他没有时间再等了。
唐徊取出一张传音符,正想施法提醒一下她,正午时分他会准时去找她,即便是死了娘跑了爹,都无法影响他的计划。
还没等他将那传音符送出,床上的少女忽然间从床上站了起来。
天色已然全亮,屋里阴沉沉地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随时准备迎来排山倒海式的哭泣。然而没有,青棱只是跳下床,推开窗,清冷刺骨的风嗖嗖灌入,光线照亮了她的脸庞,一双眼睛如同大雨清洗过的天空,清澈却遥远,。
她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一阵折腾之后,终于在柜子后面翻出了一把锄头。她扛着锄头跑出屋,脚步飞快地跑了百来米,在屋后的一小片草坡上停住了脚步。
青棱用手拭去额上的一层薄汗,四下里瞅瞅,找到了一个位置,跳了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接着便开始挥锄刨土。她的身手很利落,劲头也足,手起锄落,带出一大堆黑土,不多时便挖了一个一人大的土坑,青棱喘着气,身上的里衣已经全部汗湿,她也顾不上歇,扔了锄头又跑回屋里,将姚氏用草席裹了背到背上。
“嗬!”青棱被背上的姚氏压得身子一沉,人说死沉死沉,果然死人最沉。
她背着姚氏,一路小跑到了屋后,自己跳进土坑,将姚氏轻轻放在了坑里。
“娘,再见。”青棱对着姚氏的尸体动了动唇,眼神似有哀戚,却有更多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
跳上土坑,青棱便将挖出的泥一锄锄推回去,动作初始缓慢,仿佛带着不舍,到后来却越来越快,直到这个坟被彻底的填平,她才停下了动作,倚着锄头气喘如牛地站着,环顾着四周的一切景象,仿佛要将这些牢牢记在心头。
她没有给姚氏立碑,而是小心翼翼地从衣里掏出一颗圆润碧青的种子,随意地埋在了坟头的泥里。
有了这个,今后哪怕大雪封山,也不怕找不到姚氏的坟了。
做完这一切,青棱吁了一口气,她抬头看看天,天色已近正午。
唐徊再见到青棱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妥当,站在屋外等他。
彻夜未眠,她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异样。
仅管他的神识一直监视着她,但此刻看见她的笑脸,唐徊还是觉得有些惊讶,这个少女,似乎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青棱已将长发全都束到了脑后,戴着一顶毛毡帽,仍旧背着那把六弦琴,手上戴了一副厚麻手套,身上挎了个布包,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些啥。再看她整个人比昨天初见时整整肿了一倍,也不懂穿了多少件衣服,竟连一点点少女的线条都看不出来,又是滑稽又是笨重。
“仙爷,我已经准备好了。”青棱拍拍自己的胸,脸上是一片小心翼翼的笑容。
唐徊微低着头,视线正好落在她脸上,他沉默地审视了她许久,对她的话也不置可否,直望得青棱心中发毛,越加小心起来。
她明明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笑着,带着卑微的谄媚,极低的姿态,但却分明有些东西不同了,就好像……破茧重生的蝴蝶。
而她的态度里,有谄媚,有讨好,有奉承,唯独缺少一样,那便是——敬仰。
“走吧。”他一声低语,总算让青棱松了一口气。
经过一夜的时间,他看起来似乎恢复了许多,青棱偷偷地打量着他,披着斗篷的他,仍旧看不清楚模样,只能瞧见他干净的下巴。
这一次,唐徊总算没有把她拎起来,而是祭出了那柄飞剑,抓住她的手一跃,青棱便感觉身上一轻,整个人随着他跳到了剑上。
“哇——”青棱吓得一声大叫,因为唐徊没等她站稳便催动了飞剑向上飞去,她根本站不住脚,颠了几下,就感觉整个人要往下掉,唐徊却没有半点伸出援手的意思,她只能像烂泥一样蹲了下去,然后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唐徊的双腿。
“仙爷……爷爷……您慢点……啊——”青棱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彻云霄,她一面狼狈地哆嗦着,一面低头望着越来越远的五梅村。
直到那山那村都化成眼底的渺渺白云。
终于再也看不到了。
四周都是浩渺白云,阳光没有了阻挡,变得格外的灿烂明亮,将这云海照得十分壮观,似乎一脚踏上这云海,人便能成仙而去。
这凡人一生难见的景色,青棱却毫无兴趣欣赏。
冷冽的风刮脸而过,比在陆地上要凶狠十分,青棱感觉自己的脸疼得要裂开,四肢百骸都被冷风贯穿,哪怕她包得再紧实,也觉得像是赤/裸/裸站在寒风中,无一处不冷。
难怪人家说高处不胜寒。
青棱此刻又冷又怕,这仙家的本事她是没胆量再承受第二次了,只等着哄好了这煞星,结束这趟任务,便能揣着银子往盛京那繁华之都去。
就这么一面胡乱想着,一面将唐徊的腿抱得死紧,双杨界终于在她的期盼中到了。
双杨界离玉华山有五百里远,中间隔了一个城两个镇,上一次青棱去的时候,整整走了六天时间才走到,这还算青棱的脚程够快,换了普通人,只怕没有十天都到不了的,但唐徊只花了半天不到的时间,便到了。
仅管青棱站到地面上双腿还在打颤,双手已然酸得抬不起来,她也不得不承认,仙人的交通工具确实太厉害了,这五百里路转眼间就到了。
唐徊仰头望去,四周都是双杨界高耸的山峰,放眼皆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与玉华山有着很大的区别。
此时正值春深,积雪已化,满山绿树旧叶未尽,新芽已发,熬过一场寒冬的叶子绿得深沉,新长的嫩叶却俏生生立在枝头,犹带寒露,分外惹眼,乍然望去,就像一张生机盎然的画轴,整个画面,只得一个绿字。
青棱寻了块石头坐下,捂紧了领口,见唐徊不言不语的模样,便取出水囊,大力灌了两口,方才开口:“仙爷,双杨界里面树木繁盛、一路难寻,接下去的路,只怕要靠走的了。”
唐徊闻言低头望她,见她唇角挂了一丝莹亮水渍,她大咧咧地抬手用衣袖拭去,便不由自主皱了眉头。
“这里山势险竣,人烟荒芜,夜晚不好赶路,我们不如在前面的镇上落个脚,歇一晚,仙爷若是需要准备东西,也可在前面的镇上买齐了,进了山,没有十来天是出不来的,若是再加上寻找雪枭谷,只怕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