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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走到桌前,看了魏苡一眼,面不改色,轻松地笑道:“钱是小事,情义无价。”
“情义?”甄陌冷笑一声。“你也有那东西?”
薛明轻咳一声,非常有绅士风度地对着魏苡一躬身:“这位小姐,请问,可以让我跟甄总单独谈谈吗?”
魏苡顿时闻到熟悉的香氛,爱马仕的EAU D'ORANGE VERTE淡淡地飘了过来。她忍不住看了甄陌一眼。
甄陌端坐着,没有吭声。
她便对薛明微微一笑:“好。”
甄陌却跟了一句:“不用倒茶来了,这位先生一会儿就走,免得浪费。”
薛明呵呵笑道:“陌陌,3年多没见,你变得这么幽默了,真好。”
魏苡已走到门口,闻言暗暗摇了摇头,这人竟然跟薛明阳一样,也是厚脸皮。
等她拉上门,薛明好整以暇地坐到大班台前,与甄陌对视着。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眼中满是深情,温柔地说:“陌陌,这几年我可真想你,怕你会吃什么苦,心里实在难过。我刚从国外过来没几个月,一直在忙,也腾不出空来找你。昨天晚上在电视上看到你,这才知道你的行踪,今天就赶紧过来看你。唉,也真是巧,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看,我连你的生日也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有……26岁了吧?比以前成熟多了。”
甄陌冷笑:“3年多没见,你的演技还是这么好。可惜,我现在比较庸俗,只喜欢钱。你既然出现了,那么打算什么时候还我钱?”
薛明愣了一下,却反应极快,轻言细语地道:“陌陌,我知道你生气,过去的事,是我不好,我当时……也是没脸见你,所以才……这几年我也过得挺苦的,这不,稍稍混得好了一点儿,我就回来了,而且一看到你就找了来,这总是对你有情吧?陌陌,我对你的情始终没有忘,以后我也会补偿你的。”
甄陌的脸上全是讥讽的笑:“薛明,你是只卑劣到极点的狐狸。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仍然是个白痴?仍然像过去那么好骗?”
薛明轻轻叹了口气:“陌陌,你何必故意说这种话来气我?你是爱我的……”
正是中午时分,至尊广场里基本上没有什么顾客,一些营业员在窃窃私语,都在讨论刚刚上楼的那位薛明。
这时,薛明阳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他满脸带笑,容光焕发,衣冠楚楚,步履轻快,显得十分开心。
一路走进大堂,走过各个品牌专区,那些营业员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奇异。终于,有个女孩子忍不住,大声问道:“薛总,您是不是有个哥哥?或者兄弟?”
薛明阳一听,感到莫明其妙:“没有啊,怎么?”
这时,魏苡已快步赶了过来,阻止了那些营业员再多说什么。
薛明阳疑惑地看着她。
魏苡也有些尴尬,嗫嚅半晌,到底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薛总,我知道你是独生子,可是……你是不是小时候有什么失散的兄弟?”
“当然没有。”薛明阳立刻道。“失散什么?我爷爷是老红军,我父母一直是干部,家庭条件很好,又不是养不起。我爷爷一直很遗憾只有我一个孙子,如果要再有一个,他不知多高兴,怎么可能失散?又不是战争年代,你当这是在演电视剧。小魏,你以前不是这样没谱的人,到底怎么了?”
“那个……”魏苡叹了口气,知道他这是去找甄陌,两人反正是要碰头的,也不必瞒着。“刚刚有个人来找甄总,他……”她住了口,费劲地想合适的措辞。
薛明阳听她如此郑重地提出来,顿时认真地瞪着她。见她半天不开口,他立刻不耐烦了,拔腿就往楼梯处走。
魏苡抢上前去拦住了他,轻声道:“那个人……很像你。”
“嗯?”薛明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哪里像?”
“哪里都像。”魏苡轻叹。“他叫薛明,衣服的品牌跟你一样,用的香水跟你一样,长得也跟你很像。”
薛明阳顿时觉得难以置信,想也不想便绕开了她,大步往楼上赶去。
魏苡怕出什么事,只得紧追在他身后。
冲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薛明阳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轻悄地拧开门把手,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温柔的声音立刻撞入他的耳膜:“陌陌,你何必故意说这种话来气我?你是爱我的,何必故作冷淡来否认?我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在这里也结识了几个新朋友。昨天晚上一看到你,我就向朋友打听过。结果他们都认识你,说你在这里做总经理,老板叫薛明阳。我一听名字就明白了,你是爱我的,陌陌,你是爱我的。”
“你说够了没有?”甄陌恼怒地打断了他。
那个声音却满是笑意:“陌陌,你先别恼,听我说。我接着就打开了天都集团的官方网站,首页上就有薛明阳的照片。陌陌,你在哪里找到的跟我这么像的人?我真的很佩服你。他穿伊夫圣罗朗还是华伦天奴?他用的香水是不是爱马仕?他开的车是不是红色的本田王?还有他的长相,真是跟我像得就象双胞胎。呵呵,陌陌,我一直担心你在这里受苦,现在我可放心了。你原来找不到我,就找了个我的替身,是代用品吗?我真是好奇啊,不知道在床上,他是不是跟我一样好……”
听到这里,薛明阳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手上加力,就想一掌推开大门。
魏苡连忙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了他,然后拼命将他拖到一边去,悄声劝道:“薛总,您得克制,不要造成丑闻。这里可是名流广场,下面已经有客人了。”
薛明阳浑身都在轻轻颤抖,脸色变得铁青,眼中喷着怒火。但他的理智尚在,听魏苡晓以利害,立刻便控制住了。他闹不起丑闻,否则不单是他丢脸,还会波及梁欣。
魏苡见他不再冲动,情绪却仍然波动较大,怕那个薛明待会儿出来时两人会再起冲突,便将他拉上了楼顶的沙龙。
甄陌坐在屋里,听着薛明充满信心的说辞,脸上一片煞白,忽然站起身来,绕过大班台,向他走去。
薛明似是早已料到,不由得笑嘻嘻地说:“陌陌,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
甄陌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反手从桌上的笔筒里抓过裁纸刀,顶在他的颈动脉处。
薛明的心里吃了一惊,脸上的笑容一敛,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含情脉脉地说:“陌陌,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话好说。还是你想换个方式玩?我自然随你。你知道的,我是多么地爱你……”
刀尖忽然顶得更紧,薛明只觉得一阵刺痛,赶紧住了口。
甄陌的脸白得犹如一块寒冰,狠狠地道:“你知道吗?你真是让人作呕,却总是这么恬不知耻。薛明,你既然今天送上门来了,好得很。我有笔帐跟你算。你自己应该明白,不用我细说了吧?”说着,他突然又伸出手去,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拍到他面前。
薛明看着他,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甄陌冷冽地道:“4年前,准确的说,3年零8个月之前,你从我这里拿走了186万,我那时候蠢,由得你哄,也没让你打借条就跑了。现在,你给我写,清清楚楚地写下来,你借了我多少钱,借了多久,什么时候还。”
薛明的笑容变得很难看了:“陌陌,你这是何苦?我的还不就是你的,还要打什么借条?我们相爱一场,何必弄得这么难看?”
“哼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甄陌冷笑着,握刀的手却十分稳定。“是你的我不稀罕,是我的你一分都别想赖。相爱?我们什么时候相爱过?那时候我是白痴,倒是真的爱过你,否则也不会搞得这么惨。你呢?你从头到尾没爱过我,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薛明的脸色渐渐变黄,真有些怕了。他低低地叫道:“陌陌,陌陌,我是真的爱你的,当年……那都是不得已……”
“少废话。”甄陌将刀尖故意往他肉里送了一下。“薛明,为了那笔钱,这3年来我过着地狱一般的日子。我只让你还钱,不打算报复你,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你不要再在这里花言巧语,企图蒙混过关,否则我不保证我这只手一直会这么稳。我的身体不好,这只手稳定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会颤抖起来的。杀了你,我就去自首,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
薛明的脸上出现了畏惧之色,犹豫地叫着:“陌陌……”
甄陌将刀子微微一撤,顺手给了他一耳光,冷冷地道:“写不写?”
薛明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局面,一时懵了。他历来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这时再不犹豫,点头道:“好,我写,我写。”
甄陌猛然探身,抓过一本信笺来,拍到他面前:“依足了格式,认认真真写张借据,借款日期和总金额全部不准写错,借贷期间的年利率15%,立借据的时间就是今天。你可要听清楚了,少给我耍花样。”
薛明的额上密密地渗出了冷汗,这时在刀尖下奋笔疾书,规规矩矩地按照甄陌的要求,写下了借据。
甄陌拿过借据,仔细看了,然后将印盒推过去:“按个手印。”
薛明苦笑,却也没什么可说的,便用右手大拇指在印盒里蘸了,在借据上自己的签名下面按了个指印。
甄陌这才收起刀,拿过借据,回到大班椅上坐下。他冷冰冰地说:“薛明,你刚才的话全部都错了。薛明阳是长得跟你很相似,但他却跟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出身贫寒,赶对了浪潮,心够狠,手够辣,这才成了暴发户,可是钱也成了你的命根子。你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害得人生不如死,可以随意把人的心当烂泥一般践踏。可明阳他不一样,他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永远都不会像你那么卑鄙狠毒。一提到钱,你就心如猫抓,那副嘴脸真是丑恶到极点。可笑我当时年少无知,居然把那些无聊到令人恶心的话当成了真心的甜言蜜语。薛明,往事再也休提,看在你已有妻子儿女的份上,我今天放你一马,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你既然打听过我,自然也知道来至尊广场的客户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有不少已经是我的朋友。他们每个人的资产都比你多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你自己掂量掂量,是否斗得过他们?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激怒我。”
薛明审时度势,立刻决定暂时鸣金收兵,回去后再想其他的办法来挽回此一颓势。他强笑道:“好,陌陌,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你先不要生气,很多事情我们还没有沟通,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当然,过去的事情肯定是我不对,百分之百是我的错。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当然,也不必急在一时。好在我已进入本城商界,咱们来日方长。那……今天我就先走了。总之,祝你生日快乐。”
甄陌满脸鄙夷,哼了一声:“快滚吧,别假惺惺地演黄鼠狼拜年的把戏了。”
薛明笑容一敛,眉眼间尽是凄楚悲哀,欲言又止,终于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甄陌一直看着他打开门,走出去,再关上门,这才缓缓地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楼上,薛明阳就坐在窗边,看着那个酷似自己的人走出门,缓步走到停车场,上了一部鲜红的跑车,随即开走。
魏苡看着他阴沉的脸,小心地劝说着:“薛总,要不你去跟甄总好好谈谈,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薛明阳对着她苦笑:“事情明摆在那里,不是我们凭空想象出来的,是你亲眼看见的,是你我亲耳听见的,你对那小子的那番话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
魏苡温和地道:“我们不了解内情,自然解释不了,或许应该听听甄总的解释。”
“解释?”薛明阳笑得更苦。“编借口谁不会?你会相信吗?”
魏苡是聪明人,这时也是无言以对。
薛明阳疲倦地站起身来,刚走进门来时的意气风发已消失殆尽。
魏苡连忙跟着站了起来:“那薛总,今天好像是甄总的生日,你……”
薛明阳淡淡地道:“有人给他过,哪里需要我去献殷勤?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魏苡不再多说什么,陪着他静静地离开了至尊广场,送他上了车。
整个下午,甄陌都没有走出办公室,魏苡只好一直守在卖场,不去打扰他。
直到傍晚,沈安宁欢天喜地地从高建军的车上跳下来,跑上甄陌的办公室,才把他拉了出来。
甄陌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但眼里却满是倦意,整个人仿佛一下子便瘦了一圈。
魏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30
甄陌已有整整半个月没有见到薛明阳了。
现在已近圣诞、新年,正是百货业最忙碌的时候,就连至尊广场这样应该不受季节影响的名店也明显的客流量增大,成交金额大幅上升,其他的商场超市一定更忙。
他从来没有主动给薛明阳打过电话,现在既已决定与他分手,更加不会再打电话。
这段时间,他瘦得很厉害,外表上却依如故我,一点异样的表现也没有。上班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基本上都会呆在卖场,如果有哪个专区客人较多,他便会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