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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盛来了兴趣,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姑娘,你到底想问什么,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我就是想问问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江易盛说:“觉得她很有意思,喜欢和她在一起,待一整天都不会觉得无聊。”
“我觉得你挺有意思,挺喜欢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待了十几年了,都没觉得无聊。”我看着江易盛,面无表情地说。
江易盛无语地盯了我一瞬,继续说:“很在意她,她难受时,会觉得难受;她开心时,会为她高兴;她遇到困难时,会想尽办法帮她;如果有人欺负了她,会很生气,想帮她报复回去。”
“我很在意你,你难受时,我肯定不会开心;你开心时,我会为你高兴;你遇到困难时,我肯定会想尽办法帮你;如果有人欺负了你,我肯定帮你打回去,这个已经验证过了!”我瞪着江易盛说,“你是想暗示,我喜欢你吗?”
江易盛表情哭笑不得,“你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我们的喜欢和你问的那种喜欢不同。”
“怎么不同?”
江易盛皱了皱眉,把我拉到了身前,两个人几乎身子挨着身子,“他拉住你的手时,你会心跳加速;他拥抱你时,你会觉得呼吸不畅;他抚摸你时,你全身都会颤抖,一面想躲避,一面又很渴望;他吻你时,你会觉得那是世间最甜蜜的滋味。”江易盛一边在我耳边低语,一边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一只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胳膊。
他盯着我,我盯着他,从他的眼眸里,我可以看到自己平静清澈的眼睛。
江易盛笑了起来,“你的眼睛里已经清楚地写着答案。”
我渐渐理解了江易盛的话,但是,我被自己理解到的事实吓住了,呆若木鸡地站着。
江易盛看出了我不对头,刚要细问,从楼梯的方向传来周不闻吃惊的声音,“小螺?”
江易盛低呼:“闯祸了!”急忙放开了我,“小螺,快解释一下。”
“解释?解释什么?”我愣愣地看看周围,发现周不闻站在楼梯口,吴居蓝站在客厅,都静静地看着我和江易盛,只不过一个表情复杂、目光深沉,一个面无表情、目光漠然。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低下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不但没证明江易盛清白,反而让气氛更加尴尬。
江易盛不得不自己找台阶下,尴尬地说:“吴表哥,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吴居蓝清清淡淡地说:“如果你是想问,我是不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见的画面,答案是‘我看到了’。抱歉!”
江易盛忙说:“不、不用抱歉,我可以解释的。我们是闹着玩的,小螺……”他狠狠地拽了我一下,想让我证明他说的话。
我却转身就往外面走,“我出去买点东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丢下三个男人待在了屋子里。
我坐在礁石上,眺望着远处的大海。
漫天晚霞下,浪花一波接一波、翻涌不休,可都比不上我此刻翻涌的心情。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吴居蓝?不、不、绝不可能!
从一开始,吴居蓝就没有隐瞒过,我很清楚他的真实面目——穷困潦倒、性格古怪、经历神秘,连身份证都没有。
我没有好奇地探问,就那么接受了所有事实,以为自己认定他只是生命中的过客,迟早会离开,无须多问,现在才发现,我是不敢去问。
其实,很多细节都早告诉了我答案。
可是,那些日常相处时的喜悦,在他身边时的心安,面对他时的心慌,被他忽视时的不甘,都被我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因为我根本不敢面对一切的答案。
直到最后一刻,我都挣扎着企图用“好朋友”来欺骗自己。
我苦笑,马上就要二十六岁了,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怎么可以去喜欢这样的人?他就像天空中飞舞的蒲公英一样,不管看上去多么美丽,都不能掩盖残酷的事实:没有根、没有家,什么都没有。
年轻的女孩也许会喜欢上这样浪子般的英俊男人:神秘、浪漫、刺激。她们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青春、足够的热情去挥霍,轰轰烈烈,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
可是,我不是这样的,父母的离婚,让我小小年纪就经历了三对男女的感情和婚姻——妈妈和爸爸的,妈妈和继父的,爸爸和继母的。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家庭,让我对“流浪”和“神秘”没有一丝年轻女孩该有的幻想,甚至可以说厌恶,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渴望稳定、坚实、可靠。
大概因为太早面对了不堪的男女关系,我从来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根本不相信天长地久的婚姻,甚至早做好了准备,这辈子单身。就算真的要结婚,我理想中的婚姻对象应该是:身家清白,没有不良嗜好,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不需要事业多么出色,但也不要财务拮据,长相不用多好看,不影响市容就行。
说白了,我就是这世间无数现实理智女孩中的一个,不会不切实际地白日做梦,希望遇见王子,拯救自己;也不会昏头昏脑地为爱奋不顾身,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去拯救男人。
我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喜欢上吴居蓝这样的男人?
“小螺!”
周不闻的叫声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定了定神,将一切心事藏好,回过头微笑地看着他。
“我只是来试试运气,没想到你果然在这里。”周不闻跳到礁石上,像小时候一样,挨着我,坐到了我身旁。
我下意识地挪开了一点,“幸好这里没什么好风景,游客很少来,依旧像我们小时候那么清静。”
周不闻看着我们之间的间隙,郁闷地问:“你喜欢神医?”
“如果你说的是朋友间的喜欢,我当然喜欢他了,如果你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不喜欢他,刚才我们只是闹着玩。”
周不闻的表情轻松了,笑眯眯地凝视着我。
我看着他,突然想:他才应该是我梦寐以求的恋爱对象啊!知根知底、事业有成、长相斯文……
周不闻突然说:“小螺,可以拥抱一下吗?作为欢迎我回来的礼物。”
我愣了一愣后,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周不闻,很开心、很温暖,可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羞涩紧张。
周不闻说:“小螺,我回来了。”
一句平淡的话,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其中的艰难,我说:“欢迎回来!”
周不闻低声说:“一样的海风、一样的礁石、一样的人,我心中缺失的那些光阴,终于再次填满了。”
我放开周不闻,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不要担心,我和江易盛一直都在这里。”
周不闻试探地问:“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
我敷衍地说:“乱想一点心事。走吧,天黑了,该吃晚饭了。”
我站起来,视线一扫,不经意看到远处的山崖上似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仔细看去,却只有郁郁葱葱的抗风桐和羊角树。我怔怔看着那处山崖,周不闻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笑笑,“没什么。走吧!”
Chapter 6 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现实面前,我甚至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可我为将来小心打算,又有什么错呢?
网上曾流行一句话:每个女孩的成长中都会遇见一个渣男。我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应该改成:每个笨女孩的成长中都会遇见一个渣男。像我这种对爱情没有任何幻想、理智到完全不可爱的女孩,绝不可能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没有想到,在我的成长期结束多年后,有一天我竟然也会面对这样的困境。虽然吴居蓝不是渣男,但喜欢他,最后的结果只怕不比喜欢渣男好多少。
我理智上很清楚对他的感情不应该、不正确,恨不得像拔野草、烧废纸一样,把心里滋生的感情全部拔掉、烧死。但是,已经发生的感情,不是花盆里的野草,说拔掉就能拔掉;也不是废纸篓里的纸片,说烧掉就能烧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理智去克制、去淡化,直到它随着时光的流逝一点点消失。
我一直认为这世界没有永恒,如果非要说永恒,宇宙间唯一的永恒就是——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光消失。
不管是一段爱情,还是一个誓言;不管是一座山,还是一片海;甚至我们所在的地球、照耀我们的太阳、容纳一切的宇宙,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都终将会死亡消失。
既然连太阳、宇宙这些看似永恒的东西都能随着时光消失,我的一份微不足道的感情算什么呢?
我有信心,只要给我时间,它就会消失。
虽然我想把心里不应该的感情消灭掉,但没打算把吴居蓝赶走,不仅仅是因为我承诺过会帮他度过这段倒霉的日子,还因为吴居蓝在工作上没有犯过一点错。我喜欢上他,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误去惩罚他。
我决定用一种温和的方式,疏远吴居蓝、淡化自己的感情。
首先,我开始给他发工资。因为吴居蓝身兼多职,肯定要比服务生的工资高,一个月包吃包住,再发他两千五百块钱。从金钱上,我明确了自己和吴居蓝是雇佣关系,任何事都银货两清。
再次,我对他说话不再那么随意。凡事都用“请”“麻烦”“谢谢”,尽可能礼貌客气。我很清楚这种方式是多么杀人不见血,因为继父就曾这么对我。继父在英国留学多年,他把英国贵族对待仆人的那一套礼仪全部搬到了我身上。永远彬彬有礼、永远礼貌客气,看似那么绅士有礼,可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提醒着我——他是主人,我是寄居在他家的外人,永远有距离,永远不在同一阶层。
最后,我尽力避免和吴居蓝单独待在同一空间。如果有事一定要告诉他时,我也会站在门口,用客气礼貌的语气说完后,立即离开。保持距离永远是解决暧昧情愫的最好方法。
我的改变,相信吴居蓝立即就察觉到了,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就好像从一开始,我就是这么对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冷淡漠然的样子。
我明明做了决定要扼杀自己的感情,不应该在意他的反应,甚至该高兴他的无所谓。可亲眼看到他的不在意、无所谓,我却觉得很难受,甚至有一种被辜负的失落羞恼。
难道每个女人在爱情里都是这么矛盾的吗?
努力地忽视着对方,想要划清界限,可发现自己被对方忽视了,又会很难过、很不甘心。
我在矛盾纠结中,对吴居蓝的态度越发古怪。不仅吴居蓝,连周不闻和江易盛都注意到了,周不闻只是冷眼看着,没有多问,江易盛却没忍住。
一个晚上,四个人一起吃晚饭。当我又一次对吴居蓝说“麻烦你”时,江易盛皱着眉头说:“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有什么不愉快就好好地说出来,别憋在心里。你们这么别别扭扭的,连我都觉得难受。”
我立即矢口否认,“没有!我们能有什么矛盾?难道我说话礼貌点不应该吗?”
江易盛盯着我,表情明显是不信。
“真的没有矛盾,如果有矛盾,吴居蓝早走了。我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不高兴了还要待着。是吧!吴居蓝?”我求证地看着吴居蓝。
吴居蓝抬眸看向我,他的目光像往常一样,平静深邃、波澜不兴。我却心里一凉,知道自己在逼自己,也许,也是在逼吴居蓝。
吴居蓝对江易盛淡淡地说:“没有矛盾。”说完,他低下了头,沉默地吃着饭。
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痛,却一眼不看吴居蓝,故意和周不闻又说又笑,一会儿聊小时候的糗事,一会儿说哪里好玩,显得十分开心。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女人都是天生的戏子”,以前不能理解,现在终于懂了。每一次刻意地伤害吴居蓝,我其实比他更难受,却总能做出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吃过晚饭,江易盛要回家时,我拽拽他,小声地说:“帮我个忙。”
江易盛随我上楼,走进我的卧室,发现是一面窗户的窗帘杆松脱了。不是什么有技术难度的活,但必须要两个人一起拿着杆子,维持水平,才能安装好。
把窗帘杆安装好后,江易盛跳下桌子,一边把桌子推回原位,一边说:“你和吴表哥没闹矛盾吗?这点事你都不找他,偏要来找我?”
我倚在窗前,没有吭声。
江易盛苦口婆心地说:“你的亲人本就不多,我看吴表哥对你不错,人要惜福,别太作!”
我闷闷地说:“他根本不是我表哥,我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江易盛愣了一愣,说:“难怪我总是觉得哪里有点怪,可因为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