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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找他们?”
“也许。”
哈布尔凤目一转,笑道:“乌蓝芒奈山是西番地境中,专收容从中朝遁出的亡命之徒的汉人巢穴,人数已超过两百,你去找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为何会凶多吉少?”
“他们会和你拼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寻仇而来的么?”
柴哲不得不承认这位蒙女精明过人,笑道:“你很聪明,佩服佩服。”
她明媚地一笑说:“你如果对我好些,我会帮忙。”
古灵见他俩有说有笑,不明所以,问道:“柴哥儿,你们谈些什么?”
“小侄向她打听沈裹的消息。”柴哲用苗语答。
“有眉目么?”
柴哲将所知道的说了,最后说:“目下我们有两条线索,一是利用哈布尔姑娘,北上蓝鹃旗找那八个汉人,看看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物,一是西到乌蓝芒奈山,那儿是到西番亡命的汉人收容所,人多势众,方足以在西番自保并生存,沈襄那群人也许到那儿请求庇护。听哈布尔所说,并不能证明秋初经过此地的那六个亡命,是咱们要找的人。因此,向北或是向西,请灵老决定。”
古灵低头思量许久,苦笑道:“不谋其事,不知其难,在未出国门之前,我还以为在西番追踪几个汉人,该无多大困难。想不到这一带食宿不易,人地生疏,而且也有汉人在此盘据,咱们所遇上的人皆敌视咱们,看来,这不啻是大海里捞针,并非易事。不管怎样,咱们万不能轻易放弃线索,何处较近?”
“蓝鹃旗北距八十里,有马的话半日可到。乌蓝芒奈山就在咱们来的方向,不足四十里。”
“乌蓝芒奈山。”古灵断然地说。
“明天双方的人都会到来,咱们……”
“咱们袖手旁观,乘机看看是否有咱们要找的人。”
“好,就这么办。”
柴哲不再多说,转向主人客套,询问此地的风土人请,并刺探有关乌蓝芒奈山的人物和形势。
这顿番人的盛筵,在宾主并不尽欢的情势下结束。就寝时,番目梭宗达什总算不敢多事,并未在众人的身畔放置流于形式的木棍,众人围绕着高灶,—一就帐。
帐中有高灶,灶下不分昼夜有木柴在燃烧,帐中倒也温暖。番人不用棉被,睡时把皮祆向上一拉,本来就长一两尺的皮袄,掩住了脑袋,连衣带也用不着解,往下一躺,便酣然入睡。
帐中不设灯火,只有灶口的暗红色光芒透出,视线模糊。帐外风雪交加,帐内鼾声渐起。
柴哲与古灵睡在外侧,中间是杜珍娘与哈布尔姑娘。哈布尔的左方是柴哲,两人并头同睡。
柴哲已被帐中的腥臭味,和番人身上的膻具熏得头晕脑帐,不敢将皮袄拉起蒙头睡。他身侧的哈布尔姑娘最后躺下,未躺下之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枕畔,布包内是一个木碗,包巾也就是她的面巾。然后手按着怀内的菩萨;喃喃不绝虔诚地诵经良久,方躺下就寝。
约莫三更初。一个黑影从里面向前爬。
杜珍娘难以入寐,她发觉来人是番女梭宗藏布,不由火起,将预先藏好的一枚小骨头向梭宗藏布射去。相距不足八尺,梭宗藏布突然趴伏在地。
哈布尔似乎已经睡熟,这时突然呼吸一阵紧。
柴哲不做声,丝纹不动。他发觉杜珍娘并未制梭宗藏布的麻穴,也就不加干涉。
可是、他并未发觉哈布尔姑娘并未睡熟,更不知哈布尔被杜珍娘的神奇打穴术吓了一跳。
不久,他听到轻微的爬行声。为了谨慎起见,他暂时不动声色,暗中运功戒备,准备应变。
光线太暗,番人的穿着大同小异,人已爬近,但难以分辨这人是谁。
“也许这人要出外如厕哩!”他想。
黑影到了密闭的帐门旁,悄悄拉开了帐门。
这瞬间,他扭头看去,心中一跳,暗叫道:“是他!”
他不假思索,挺身而起。
身侧不及三尺的哈布尔姑娘,突然奋身一滚,抱住了他,居然力道奇猛,出其不意将他掀倒。
他猛地滚转,将哈布尔翻倒按在下面。
哈布尔不肯放手,反而伸脚猛勾。
他不能不重手,急切间抽不出手来,猛地一叹气,双手一崩,崩开了哈布尔的双手,“噗”一声手起掌落,劈在哈布尔的左肩上,解除了束缚,一跃而起。
帐中一阵乱,古灵和杜珍娘皆挺身站起。
“梭家僧格逃掉了。追!”他叫,冲向帐门。
三人冲出帐门,风雪茫茫,雪光朦胧,外面哪有梭宗僧格的人影?
柴哲循足迹急走,足迹进入不远处的一座帐篷。
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向里便闻。
帐中正在乱,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嘶。
柴哲向外抢,一面叫:“找坐骑,快追!”
门外站着一群人,其中掩住左肩的哈布尔姑娘说:
“追不上了。他的坐骑早已备就,等你们备好坐骑,他已远出里外去了,雪花可将蹄印掩没,你们人地生疏,不必白费劲了。”
柴哲向她迫近,厉声道:“他走了,你可走不掉。”
“我要是想走,早就走了。”哈布尔笑着说。
“你叫他走的?”
“不错,梭宗僧格是主张与本棋和平共存的人。”
“你叫他去做什么?”
“禀告我的消息,于你们有利。”
柴哲冷哼一声,向古灵说:“灵老,等我的消息,我去追他回来。短期间风雪掩不住蹄迹,他跑不了的。看住这女人,小心了。”
说完,命番目派人牵坐骑,不必备鞍,以免耽误时刻。
追出谷口,蹄迹向北延伸,风雪交加,奇寒彻骨。他不顾借坐骑,全力狂追。
雪厚三尺,蹄迹甚深,短期间不致湮没。
尽管他全力鞭策坐骑,但马儿在偌深的雪地奔驰,快不了,驰不到三五里,马儿已难以支持,举步维艰,行将力尽。
前面,隐隐雪光中,相距不足半里,一匹坐骑的隐约身影,正向北一步步趱行。
这一带是平原中起伏不定的小丘陵地带,白皑皑一望无涯,雪花扑面,寒风虎虎厉啸,只能看到移动中的模糊身影。
他并不真知道何处是北方,既无星斗指引,也无山林地形可资辨识,云沉风恶,大地如银;雪光朦胧,他只能凭风向概略猜出方向而已。
其实,他所追逐的方向并非正北,此地山多平原少,风向被山岳所挡,变幻莫测,分界点因山势而变易,在白昼方可分辨正确的方向。
看到了人影,他心中大喜,无论如何,他得阻止棱宗僧格逃走通风报信,怕这家伙至蓝鹃旗搬弄是非,更怕这家伙挑唆附近的番人兴师蠢动,后果可怕。
他双足一紧,加上两鞭,马儿奋蹄跳跃。可是,只奔出半里地,前蹄骤失,“蓬”
一声大震,冲倒在地,雪花飞溅中,柴哲飞出三丈外,飘落在朦胧的深雪中。
他心中叫苦,不再理会马匹,展开轻功狂追。
远远地,出现了一座不太高峻的小山,松林上端白,林下黑,前面的骑影正向山林中驰去。他心中大急,脚下一紧,全力飞赴。
长期追逐,岂能用轻功?人到底不是铁打的,终会有真力虚脱的时候,追近山下,人马的踪影已失,只剩下深深的蹄痕,他自己也气急败坏了。
他循蹄迹奔近山下被冰雪掩护了的树林,不由一怔,林缘,一匹健马站立在雪地中,摇头摆尾不住喷气,鞍上却没有人。
“难道是幽灵之马么?”他心中暗叫,在三丈外站住了。
据传说,大积石山附近,有一匹幽灵之马出没其间,附近的牧场最怕这匹神乎其神的怪马,如果发现了它的形影,必须花重金远道请来几个活佛设坛念经消灾,不然,马群如不被引走,也会发生严重的瘟疫,只有喇嘛僧方有驱除瘟疫的无边法力,但却无法消灭这匹传说中的幽灵之马,喇嘛活佛因为法力道行差些儿,因祸得福财源滚滚而至,替每一座牧场行法消灾,收入大有可观。
幽灵之马据说是没有鞍的,这匹马鞍辔齐全。
“这家伙发觉有人追踪,所以弃马逃人林中藏身了。”他心中暗叫。
有马而不知利用,逃人林中怎生躲得住?他冷笑一声,举步向马儿走去,马儿附近必定有逃走的足迹。走一近马儿,他怔住了,足迹确是有,却不只一个人的靴痕,
显然骑士不止一个,至少有三个以上,不可能的。
“咦!”他脱口叫。
蓦地,林中传来一声如枭啼的狂笑,笑声震得树上的积雪纷纷下坠,声如暴雨。
树影后,接二连三踱出三个高大的人影,穿着翻皮白裘,如不是脸部暴露在外,人与雪同色,很难分辨他们是人,难怪走近了仍难看清人影。
“什么人?”一名白影用番语问,声如狼曝,其声刺耳。
“过路的人。你们是谁?”他也用番语反问。
“见你的鬼!大雪封山,半夜三更,怎会有过路的?说实话,从何处来?”
“从梭宗家来。”
“往何处去?”
“随处走走。”
“私通蓝鹃旗?拿下他!”白影沉叱。
左面的白影大踏步欺进,神情满不在乎。
“且慢!”柴哲叫。
“你要分辩?”欺进的白影问。
“正是。
“擒下你之后,你有分辩的机会。你投降就缚呢,抑或是要我动手打你个半死?”
“我是追人来的……”
白影不由分说,一串怪叫,疾冲而上,左手五指如钩,劈胸抓到。
柴暂不得不出手自卫,猛地出脚飞踢,将脚下的积雪踢得像暴雨,向冲来伸手的白影射去,人随雪花冲上,大喝一声,铁拳疾飞。
白影骤不及防,未料到柴哲会用雪花袭击,雪花打在身上,噗噗有声,声势甚雄,百忙中双手上封保护脸部,扭身闪避,柴哲却一闪即至,近身了。
“蓬蓬蓬!”拳头着肉声暴起,如中革鼓,三拳俱都捣中肚腹,白影虽穿了厚裘,仍禁不起重有千钧的铁拳打击,连退四五步,“哎”一声惊叫,双手狂乱地向下封架,脚下大乱,身形失闪,上盘出现空门。
“噗噗!”柴哲来一记“左右开弓”,两拳不偏不倚,击中白影的两颊,其快无比。
“嗯……”白影门声叫,“砰”一声仰面便倒。
柴哲退后两步,冷冷地道:“你们该平心静气谈谈了,最好免伤和气。”
一照面间,他便将白影击倒,干净俐落,奇快无比。另两个白影人大吃一惊,右面的白影大喝一声,拔下背系的番刀,急步抢进吼道:“砍下你的狗头!”
柴哲拔剑出鞘,立下门户叫:“要动刀剑行凶,你们这是找死!”
白影冲到,“青龙入海”照小腹就是一刀刺出。
柴哲挥剑招架,“铮”一声震偏钢刀,顺势回敬,拂向白影的胸口。
白影向后退了两步,避过一剑,斜身切人,立还颜色,抢攻上盘。
“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柴哲崩开刀,狂风似的卷入,剑虹疾吐,“唰”一声刺中白影的右肩。
这瞬间,站在外面的白影发出一声长啸,左右的积雪中人影暴起,五名趴伏在地,利用积雪掩身的白影,在地上发出了暗器,暴雨般向柴哲集中攒射。这中间,有崩簧的响声发出。暗器乱飞中,有三枚细小的暗器,从右后方一个娇小的白影手中发出,无声无息,连破风的声音也难以听到。
被刺中右肩的白影,听到啸声便忍痛用劲向后倒,“蓬”一声躺倒在深雪中,暗器间不容发地从上空呼啸而过。
柴哲毫无防备,未料到四周的雪下藏有这许多人,发觉有警,已无法问避了,暗器如暴雨般从左右齐聚,相距又近,反应再快也无能为力了。
他发觉左右积雪乍动的刹那间,本能地知道有警,大事不妙,不假思索地向上急纵。该死的积雪不受力,上纵必须用劲,双脚疾沉,上纵的起势便慢了一刹那,躲掉了其他的暗器,连用簧管发射的断魂针也被躲掉,却无法躲过娇小白影所发射的三枚小暗器。上升八尺左右,突感到右大腿一麻,他知道糟了,但已无法可施。
“有毒的针类暗器!”他心中暗叫。
他向下急降,猛地伏倒,一把扣住受伤的中剑白影,用剑扣在白影的颈下,站起大喝道:“谁敢上?在下已扳回老本,有人替死了。”
他已猜出这些人不是番人或蒙人,只有汉人方使用各式各样的暗器,所以用汉语喝。
可是,药力已循血脉上攻,搏斗时血液流动快速,毒物又歹毒无比,他只能支持短暂的片刻,喝声刚落,眼前已经发晕,手脚突然发软,握不住剑,使不出劲,“噗”
一声剑失手下坠,身形一晃。
中剑被擒的白影伤势并不重,柴哲无意下杀手,这家伙立即抓住机会,抓住柴哲仍搁在肩的手,猛地俯身,用全力抓紧柴哲的手臂,将柴哲向前摔出。
“砰!”柴哲大背摔背脊着地,被摔出两文外,跌在雪中失去了知觉。
在晕厥前片刻,身躯飞翻的刹那间,他听到一个女子尖亮嗓子大叫:“他中了我的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