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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俩离谷追赶二小姐之后,谷口曾经展开了一次小规模的冲突,蓝鹃旗的人向巴罕岭的好汉发动攻击,三十骑蒙人直冲敌阵,箭如飞蝗,声势汹汹。
巴罕岭的好汉听白犀说山寨在今晨沦入金蛇剑之手,斗志全消,不敢迎战,潮水般撤走了,大批人马赶赴三百里外的巴罕岭。不再理会被擒的二寨主黑虎林魁,山寨要紧,黑虎的死活已无足轻重了。
回到山谷,天色已是不早。端木长风见两人都受了伤,心中焦虑万分。
他们在黑虎口中,问不出谢、金两人的行踪,只知两个白莲教徒确是亡命西宁卫附近,并未到达巴罕岭。
同时,巴罕岭远离要道,即使谢、金两人经过此地。也不会到巴罕岭拜会的。
入暮时分,乌蓝芒奈山来了三名使者,送来一封由大寨主裴云琴具名的情词并茂的谢函,并附奉三颗疗伤九转丹。函中重申乃妹云笙的诺言,附来一份拟划地界的草图,请转交头人梭宗达什过目。
使者诚恳地致意,希望至乌蓝芒奈山小住一些时日,目前山寨正难备对付蓝鹃旗的蒙人,寨主分不开身,待事情告一段落,将亲自迎过。
柴哲没想到事情演变得这般顺利,大喜过望。
梭宗达什兄弟俩看了草图,也喜悦万分,所划的地界,以南一带南北十余里,东北近三十里的丘陵草原肥沃草原,原已被乌蓝芒奈山所占领攫取,现改划归梭宗家,这份慷慨归还的情义,显然是冲柴哲的情面而赐予。
至于献纳牛羊的事,图上已说明划界之后,彼此已无主从之别,不再献纳,条件出乎意料的优厚。
当夜,梭宗部落的人,陷入狂欢之中。
柴哲藉口养伤,早早歇息。
梭宗达什已为他们准备了一座清洁的帐篷,派了八名妇人伺候他们的起居。哈布尔四个人质,也安置在帐内。
柴哲的伤并不严重,晚间藉口侦察敌情,悄然出谷,奔向约会地赴约。
三更初,他到达树下,安老人闲云已经先到,叩见毕,安闲云将他扶至树下落座,笑道:“身为江湖人,敌人并不可怕,危机四伏,处处凶险,有时朋友比敌人更为危险。小丫头那一掌,滋味如何?”
“老前辈看见了?”柴哲讶然问。
安闲云呵呵笑说:“我就住在附近,当然看见啦!干幻剑的疗伤九转丹为武林一绝,他送了你三颗,大方着哩!”
“乌蓝芒奈山确有千幻剑其人?”
“我进过两次山寨,他岂能瞒我?千幻剑正当盛年,为何要到西番创业,我还得查一查。他与今祖一样,盛年退隐,事不等闲,实为武林一大损失。”
柴哲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晚辈认为,中原武林局面,并非佳兆。武林人一身傲骨,而大多数人又不甘寂寞,既不屑为官府效力,又不愿为国效命沙场立功异域。
不甘寂寞的人,为了扬名立万,不惜攘臂而争,称雄道霸不务正业,好勇斗狠睚毗必报,搞得纷纷嚷嚷、乌烟瘴气。晚辈认为,具有才能之士,不该在中原为私利浮名而自相残杀,大丈夫该立功异域,开拓边疆振我大汉雄风。”
“你的话有语病。”安闲云直率地说。
“老前辈清指正。”
“立功异域开拓边疆,振我大汉雄风,岂不要杀人放火,铲除非我族类么?那你为何要主张……”
“晚辈主张和平相处,以德服人,威只可逞快意于一时,德却是万载永存的至理。
西番本是我大汉疆上,番人也是我汉家子民,虽则朝廷无意重整边墙,一统江山,但番人仍知大汉天威,晚辈在苗疆生活六载,苗人与番人并无不同,苗人既可治理,番人为何不能?立功不在杀人,开拓志在生养,老前辈以为然否?”
安闲云捋髯大笑说:“你这话流于空言,等于是坐并观天。有道是事非经过不知难,空口说白话不切实际,等你在西番多混一些时日,便知其中甘苦了。闲言表过,言归正传。你留神听着。五天的工夫,为期甚暂,要说传你多少绝学,那是欺人之谈。
我先看看你的气功拳剑,看你筑基是否稳固深厚。然后指示你练气的秘诀,授你几招全身保命拳剑绝学,日后是否有成,还得看你是否有大恒心大毅力苦练了。”
四更正,柴哲辞告。安闲云叮咛道:“世间没有速成的武学,也没有所谓万灵无往而不利的绝招。武学深如瀚海,必须不断磨炼,不断参研,去芜存青,另辟蹊径,精益求精,多见多闻,能另创绝学方算有成,能发扬光大方算成功。凭武技不算英雄,心存天道方是豪杰。无是非善恶之心,将行如禽兽,心术不正,武技足以助纣为虐,为祸江湖。你根基深厚,秉赋奇高,我将倾囊相接,是否有成。得看你日后是否尽了心力。假使你挟技在江湖为恶,即使老夫不找你,你也难逃天谴。你走吧,明晚原地见。”
返回帐幕,天色已将破晓。
大雪之后,将有三五天放晴的好天气。朝阳带来了暖意,罡风已止。雪光耀目生花,大晴天反而令人有昏眩的感觉,目力不易集中。外出的人,皮帽戴得更低。帽檐紧掩住眼上端,显得更为臃肿。
一早,他饱餐一顿,仍然穿了番人的装束,带了兵刃暗器,与梭宗家的人押着四名人质,退奔谷口。
所有的男女老少番人全部动员,把守各处隘口,如临大敌,准备迎击进犯的蒙人。
登上了望哨台,谷口蒙人的鸵城安静如恒。
梭宗达什吁出一口长气,合掌叹息着说道:“他们并未准备进攻,佛爷保佑。”
哈布尔姑娘冷笑道:“蓝鹃旗的勇士不是懦夫,早晚会破你们的美梦。”
柴哲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除非贵族的人想全军覆没,不然你最好叫他们早早退走。午间我带你的一名手下去见令尊,你如果够聪明,好好对手下晓以利害。”
“你准备带谁去?”
“带责总管鄂济尔。”
“你如果聪明,最好让我随你前往走一趟。”
“你以为我不敢带你去?”
“只怕你不敢。”
“好,在下就带你走一趟。”
哈布尔笑了,问:“你不怕我乘机走掉?”
“在下只怕你插翅难飞。”
“你要点我的穴道?”
“正相反,在下没打算为难你。”
“你似乎怀有阴谋哩。”哈布尔惑然地说。
“你说得多难听?在下已经算过了,贵旗来了三百余人,与梭宗家的人一战,死掉三分之一,再受到乌蓝芒奈山的人收拾,大概能逃回北方的人不太多,沿途亦可能受到袭击,巴罕岭的人更可能占了你们北方的牧地。最后,恐怕贵旗便会在世间消失,在下用不着再和你为难。”柴哲沉静地说完,转向梭宗达什说:“把鄂济尔和两名蓝鹃勇士先行释放,赶他们走。”
他再将形势对端木长风说了,押着哈布尔返回帐篷,养神等候午牌到来。
裴云琴送来的丹丸确是疗伤圣品,胸间的痛楚已完全消失,仅运气时略感不便而已。鞭伤的淤血已经散尽,痛苦全消。
近午时分,两匹马驰出谷口。
驼城今天又是一番光景,战旗已换上了一面代表和平的绿旗。城门两侧,十六名骑士全身披甲,擎着精光闪亮的八尺斩马刀,坐骑是青一色的雄健枣骝,也披了胸甲。
显然,特穆津在炫耀武力。
每名骑士的盾,皆绘着蓝鹃徽,胸甲前也有蓝鹃图案。
大帐前,燃起一堆篝火,浓烟冲霄,火焰熊熊。
通向城门的走道,雪已经清除,两侧分列着八十名戎装勇士,左持盾,右擎刀,没穿甲,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凛凛。
旗主蒙人称为王爷,生得身高八尺,豹头环眼,疏髭如戟,脸色红润,怪眼炯炯,不怒而威。戴豹皮帽,穿貂裘,佩一把狭锋宝刀。
王爷有三位儿子,概称台吉。王娘虽年已半百,仍然健朗,带了四名女番奴,随在王爷身后,她居然带了刀。
鄂济尔垂头丧气,带了二十名全副武装的蓝鹃勇士。在王爷左右拱卫。
两匹健马驰近驼城门,有人传呼道:“客人偕哈布尔公主驾到。”
王爷带着人出帐,直趋大旗下的豹皮交椅,叫道:“带他们进来。”
柴哲与哈布尔在城门前下马,有人接过坐骑,王爷的两位台吉带着八名从人迎上。
柴哲抱拳一礼,向迎来的人用蒙语笑道:“在下柴哲,只来了一个人,你们如临大敌,岂不可笑?”
一名台吉冷笑一声说:“这是本旗迎贵宾之礼,并不可笑。请进,家父已久候多时。”
柴哲不再客气,大踏步向里走。二十丈外大帐前的旗杆下,王爷已排下仪仗等候。
号声长鸣中,王爷离座迎上。
柴哲在勇士们的敌意注视下,大踏步从容而进。双方在篝火前相遇,他抱拳行礼朗声说:“在下柴哲,专程前来谒见特穆津,并送回哈布尔姑娘。”
特穆津大环眼熠熠生光,须眉皆动,大叫道:“好小子,你是示威来的?”
“在下为和平而来,单人独骑如何示威?”
“昨晚摘走本王爷的战旗,你目中还有我特穆津在?”
柴哲心中暗喜,他猜想必是乌蓝芒奈山的人昨晚做了手脚,摘走了战旗,笑道:“摘走战旗,以免阁下进退失据,没摘下尊驾的脑袋,已是天大的人情了。”
“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不大,怎敢到西番?”
“昨晚来的人是你?”
“不一定是我,我们中原六剑客,摘一面战旗算得了什么?你们的驼城虽戒备森严,在我们来说,如入无人之境,取尊驾的项上人头,如同探囊取物。”
“本王爷受此挫辱,决不甘休。”
柴哲冷笑一声,沉下脸说:“你听着,在下为和平而来,阁下既然没有和平的诚意,在下便不必多费唇舌了。今天,我已送回你的四个人,你已经没有顾忌,是和是战,就看你的态度。我曾告你,两天之内,你们如果不撒兵退出梭宗地界,必将全军覆没。当你的人马开始向梭宗发动攻击时,就是宣告和平已告绝望,也等于是宣判你们的死期,我中原六剑客在西番作客,不忍见你们奴役番人,如果你们坚持战争,中原六剑客将与你们周旋到底。给你们一些时辰权衡利害,仔细思量后果。别以为你摆出百十名勇士的阵势,便可吓倒我姓柴的,就是万千铁骑,柴某也没看在眼下。哈布尔姑娘交回给你,告辞。”
他声色俱厉,特穆津反而敛威,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且慢!”
“你想怎样?”他冷冷地问。
“鄂济尔已经禀明本王爷,说你们中原六剑客以你为首,你来得好。”
“正相反,中原六剑客柴某年岁最小,地位最低,只是在下通晓蒙番语言,所以挺身出面而已。”
“鬼话!你就是首领,蛇无头不行。三王爷留下你,梭宗家不敢不降伏。”
柴哲仰天狂笑,笑完说:“你们蒙人最不讲信义,经常扣留天朝的使者,柴某早有防备,所以带剑而来。你们想拦住我,得付出可怕的代价,不信可以试试,柴某走了。”
说完,转身便走。
身后,八名勇士大喝一声,拦住去路,拔刀相阻。
他徐徐撤剑,左手挟了三支铁翎箭,冷笑一声,扬剑再次举步,向八勇士间去。
一名鹰目勇士在特穆津身后闪出,一跃两丈,到了柴哲身后,拔刀大喝道:“转身,奇嗒(汉人)。”
柴哲徐徐转身,冷然问:“你是蓝鹃勇士?要一个人送死?”
“我,浩尔齐(吹部人)哈喇娄(黑龙),试你的剑术。”
又跃出一名蓝鹃勇士,挟盾扬刀叫:“我,锡宾齐(养禽人)乌兰巴尔(红虎),以二比一,你敢不敢?”
柴哲看两人粗壮如牛,不敢大意,点剑叫:“上,两个太少了。”
红虎皮盾一推,急冲而上,势如奔马,怪叫声刺耳。
黑龙迅即踏进,刀光一闪,从左进击,拦腰就是一刀。
柴哲早有打算,向左一闪,挫身招出“玉门柜虎”,“铮”一声架住钢刀向上抬,斜身切入,左手疾伸,三支箭尖疾吐、权充匕首使用,不偏不倚,刺入黑龙的右胁下方,虎跳而退。
“哎……”黑龙狂叫,蹦退丈余,屈一脸挫倒。箭尖从护身甲的下方缝隙刺入,腰以下没有护甲,一刺便中,入腹两寸左右,怎受得了?
红虎抢到,盾一带钢刀倏出,兜头便劈。
柴哲右闪,避开一刀,故意一剑虚点。
红虎大喜,皮盾一推,全力接剑。
柴哲不上当,皮盾厚有三层,最内层是铁板,剑或枪刺入时,被皮革所挟,尖锋无法穿透铁板。
持盾人用劲扭盾,不仅令对方急切中拔不出兵刃,而且还可用劲将对方的身躯带动,乘势出刀,发无不中。
他用的是虚招,剑尖一触盾面,立即收剑。
红虎果然扭盾斜推,身形闪出,乘势一刀横挥,刀风虎虎,力道如山。
只须将刀引出,盾不足畏。只怕人藏盾后,便像是狗咬乌龟,无从着口,刀出人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