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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狂客暗暗惊心,一声怪叫,一跃而上。
柴行同时侧跃,转身掠走。
五岳狂客追了三五十丈,知道不可能追及,转身向唐壁躺卧处掠去。
柴哲一声长笑,回身便顺手抓了两把雪捏成雪团,一面追一面叫:“老兄,你想走?不会如意的,打!”
说打便打,他已迫近至丈内,雪团出手。
五岳狂客也恰好在这瞬间倏然转身,料想柴哲必定骤不及防,收不住脚,凶猛地撞来,那可就脱不了身啦!刚转身,雪团已迎面飞到,奇快无比。
五岳狂客没看清是何种暗器,只看到两个朦胧白影,岂敢大意?百忙中向下一伏,白影几乎贴头顶毡巾而过,啸风之声呼呼怪响。
柴哲已侧掠两丈,大笑道:“老兄,你别打算将唐壁带走,任何时候,在下皆可以抢在你的前面制他的死命。咱们两人的事,由咱们两人解决,拖上三五日,看谁能支持到最后。”
五岳狂客一生狂傲,目无余子,今天碰上了能缠的柴哲,缠得他几乎发疯,追又追不上,撤又撤不走,最糟的是师侄被制了穴道,拖久了穴道会闭死,经脉受损会成为残废,论真才实学,他比柴哲高明,但轻功火候却相差一两分。
柴哲不与他近身相搏,他枉有一身傲视江湖的绝学,却无用武之地,被缠得胸中冒火,七窍生烟,几乎要吐血,他钢牙挫得格支支地响,咬牙切齿地说:“日后你不落陶某手中便罢,不然……”
“哈哈!日后事早着呢,老兄。阁下,咱们这次见面。也许是个不死不散之局,说日后未免言之过早,谁知道你是否能活到日后?前后数百里渺无人烟,谁也找不到帮手助拳,咱们缠定了,不死不散,不止不休。我身上带了马肉,而我不会让你有进食的机会,看谁能支持到最后一刻。”
这些话击中了五岳狂客的痛处,令他悚然而惊。悚然中,愤怒和激动无济于事,他开始冷静下来权衡利害得失了。追逐了这许久,他确也该冷静思索一下啦!但他嘴上仍不肯放松,冷笑道:“你在痴人说梦。你除了会躲会逃之外,还有什么能耐?”
柴哲背着手徐徐走动,笑道:“我这人不是江湖名土,仅是个在西番混日子的无名小卒,对名利得失毫不重视。激将法激不动我的,会躲会逃并不丢人,能缠住你便算成功了。”
说完,又抓起两把雪花在手中压捏成团。
五岳狂客不再多说,举步向远处躺在雪中的唐壁走去,大声向站在唐壁附近的番目叫:“山丹,把唐壁带着。”尼牙木错山丹尚未有所举动,柴哲接着用番语叫道:“尼牙本错山丹,你还不赶快离开?”
尼牙本错山丹不知道该听谁的话。脚下迟疑。
五岳狂客突然飞掠而进。
柴哲向侧一闪,一跃丈余,喝声“打!”一个雪团出手。
五岳狂客左掌一挥,“啪”一声雪团立碎。
柴哲衔尾急跟,另一个雪团接着出手。“噗”一声响,雪团在五岳狂客的右腿弯爆碎,五岳狂客身形一顿,立即奋余力飞掠,未被击倒;
柴哲一声长笑,从右面抄出,迅捷无比,仅三两个起落便超越前面两丈余,劲道仍然奇猛,一面掠走一面叫:“老兄,看谁到得快,便可决定今师侄的命运。我先到,他死,你先到,他活。他的生死握在你手中,你必须全力施展,快两步,老兄。”
番目山丹距唐壁约有十一二丈左右,正站在两人掠来的方向。
柴哲距番目尚有五六丈,五岳狂容则落后七八丈。
“山丹,拦住他。”五岳狂客大叫。
五六丈距离,一冲即至。山丹听到五岳狂客的叫声,本能地应声拔刀,刀出鞘柴哲已经接近了。
柴哲已来不及出声喝阻,也不能绕过,那会耽搁时间,他必须冲过,而且不能稍有耽搁。
事急矣!他别无抉择,如果唐壁被五岳狂客解了穴道,那将是一比三的恶劣局面,马匹行囊丢定了。
已没有思索的时间,他疾冲而上。
番目山丹大喝一声,一刀挥出。
他切入、拔剑、出招,“铮”一声架住砍来的番刀,切入飞起一脚,“蓬”一声大震,踢中山丹的右胯骨。
“哎……”山丹狂叫一声,飞掷丈外,在雪中乱滚,番刀抛出三丈外去了。这一脚如果不是柴哲脚下留情,山丹即使有十条命也免不了一死。
柴哲冲向唐壁,宛若电射星飞。
五岳狂客知道大势去矣!心中发冷。
柴哲到了唐壁身旁,长剑疾挥。
“住手!”五岳狂客大叫,叫声中居然充满关切之情。
柴哲的剑停在唐壁的右膝上,转身叱道:“站在五丈外,多进一尺,在下先砍下这娃娃一条腿。”
五岳狂客不敢不遵,站在五文外,脸色铁青地叫:“你如果伤了他一毫一发,陶某发誓将你挫骨扬灰。”
“真的?”柴哲沉下脸问。
“你……”
“在下却不信邪,先挑断他的膝弯大筋。”
“住手!”
“你认为在下要听你耀武扬威的鬼话吗?”
“咱们谈条件。”
“喝!你从何时起,开始关心师佳的安危来了?”
“咱们废话少说。”
“好,不说废话。你要谈什么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
“阁下进入西番,要追捕什么人?”
“这个……”
“大丈夫决不虚语诳骗,在下信任你的话。”
“好,告诉你。陶某前来追捕几个要犯,叫翻云手李家琪,是成都反牢劫狱的要犯。其二是掩护他逃出西番的几个人,姓古名灵,江湖绰号叫黑煞掌,其三是双流县抢劫双流罗家,奸杀四名妇女的一群恶贼,贼首叫黑蝴蝶胡秋,他们一行十二人,于三月前从成都向南逃,由天全卫逃入西番地境。”
“李家琪和古灵,都逃人西番了?”柴哲不动声色地问。
“是的。”
“你怎么知道?”
“咱们抓住了李家琪的两名爪牙,李贼的好友改邪归正与咱们合作。”
“好朋友被出卖,李家琪真傻。”
“你认识这些人吗?”
“听说过。”
“古灵共有六个人,其中有一个姓柴名哲,通晓番语,所以他们敢遁入西番。”
“通晓番语的人多着呢,只要有金银随处皆可请到通晓番语的向导。”
“他们不用请向导,在茂州杀了官差,半途与李匪会合,共同遁入番境。”
“老兄,他们有这许多人,你阁下只带一名师侯,就敢公然前来追捕?哼!未免太胆大狂妄了。”
“在下只是先行探道的人,其他十八名高手留在乌蓝芒奈山山寨,大寨主裴姑娘盛意相留,说是风雪大大,要等到这场大风雪过后,方宜上路。陶某奉命先行,带着向导先走。今天风雪已止,他们也许该动身了。”
柴哲收了剑,冷冷地说:“人还给你,咱们各走各的路,再见。”
“阁下,你还没通名。”
“咱们互不相识,如此最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阁下从何处来?”
“从索克图牧地来。”
“还有多远?”
“四日马程。”
“那……你为何不带够粮草?”
“中途有一处山谷,住着雪山三君,被他们留住好几天,几乎送掉性命所以缺了粮草,阁下西行,最好别惹那三个老魔君,在下就此别过,得罪了。”
“雪山三君住在前面?”五岳狂客讶然问。
“信不信由你。”
“在下去找他们打听消息。阁下,能将真面目见示吗?”
“你想……”
“陶某想,后会有期。”
“在下却不想后会。”
“你这双眼睛很容易辨识,下次见面,陶某会认识你的,除非你在西番自生自灭,如果返回中原,陶某会找到你的,但愿咱们后会无期。”五岳狂客阴森森地说。
柴哲冷冷一笑说:“即使在中原相见,你也无奈我何。在下并不犯法,即使你要公报私仇嫁祸东墙,也擒不住在下。”
他向远处散落的坐骑走去,五岳狂客叫道:“偷出国境,通番之罪足以杀头抄家,阁下最好不要回中原,死在西番算了。”
柴哲不信五岳狂客能在一双眼睛中,分辨出他的真面目,并不放在心上,找回四匹坐骑,向东走了。
走了两三里地,他猛然醒悟。忖道:“古灵一群人并未经过此地,不然该与五岳狂客碰头。番人所走的路,该是相同的。梭宗僧格与尼牙木错山丹两族是邻居,走的路更不会差到哪里。五岳狂客这家伙见人就盘问、岂有不碰上之理,既然没碰上,古灵一群人必定不曾超过这一段路。那么……我必须回头找……”
他心中十分感激大寨主大小姐云琴,显然乌蓝芒奈山的人,瞒下了他的消息,故意留住五岳狂客的同伴,好让他多走些路,免得被五岳狂客一群人追及。
他当机立断,反正坐骑早晚无法保全,何必带着?他到了一座树林,砍下一些树枝,做成一具雪拖撬,将众人的睡囊和必需的用品捆在撬上,将三匹马的粮草也捆好,卸了三匹马的鞍辔.将马纵走,牵了一匹马,由马尔拖了雪橇,回头往西走。
树枝草草制成的雪撬,起初马儿拖得相当吃力,等下面结了冰,马儿便不费劲了。耽搁了不少时刻,预计五岳狂客当已远出十余里外,虽有一个受了轻伤的番目山丹拖累,但由一人扶住走,依然相当快的。
“但愿这家伙半途别碰上灵老。”他喃喃地说。
他心中雪亮,古灵虽艺臻化境,但五岳狂客也极为高明,古灵毕竟上了年纪,不宜久斗。端木长风与文天霸几个人,一比一或一比二,皆不是五岳狂客的敌手。要想以六人之力,一举搏杀五岳狂客三个人,恐怕不会如意。
五岳狂客不是傻瓜,风头不对,必会舍了唐壁和番目山丹一走了之,纠集同伴拦截古灵并非难事,那么,以后麻烦就大了,大事不妙。
如果五岳狂客的同伴,不等风雪止霁便便程上道,那……
他心中大急,牵着坐骑急走。
人暮时分,快接近昨晚投宿的地方了。北面是玛楚河河谷,形成辽阔的冰雪荒原,南面,五六里外是白皑皑的银色山区,可看清一丛丛茂密的林影。
前面的树林前,赫然出现了不少凌乱的脚印。五岳狂客三人的靴痕,也混人脚印之中。
他暗叫不妙,急急赶去。
所有的人,全穿了番靴,大小相差不远,很难分辨是谁留下的靴印。
五岳狂客三个人是循柴哲来时的足迹行走的。已过了一天,柴哲留下的足迹和蹄痕,依然十分清晰。痕深近尺,风雪已上,在下一场大雪降下之前,足迹蹄痕皆不会消失的。
雪地上,无数凌乱的脚印清晰人目。
他留心勘察,自语道:“是动手相搏的遗痕。晤!还有血迹,有人受伤。与五岳狂客动手的人,似乎有六个之多,难道……”
他倒抽一口凉气,暗叫糟了!
足迹不再西行,而是向南走的。
他在林中走了圈,忖道:“有六个人先在林中藏身,然后与五岳狂客动手,埋伏的人似乎早已藏在此地,不像是灵老他们个人。”
他之所以怀疑不是灵老六个人,是因为藏在林中的脚印,并没有杜珍娘的靴痕。杜珍娘的靴小些,容易分辨。
不管是与不是,他必须探个水落石出,说不定真是古灵他们呢!
他牵着坐骑,循足迹向南急走,雪橇拖没了他和坐骑的足迹,也拖没了南行众人的部份脚印。
他忽略了树林的西端,那儿也有不少个脚印。林广约两里地,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到西端察看。
沿途不时可发现结成冰的血迹,一滴滴极为触目。
接近了山区,暮色苍茫中,他看到前面山坡下的树林前,有一个番人的身影。
接近至半里外,他眼尖,暗叫道:“是尼牙木错山丹。”
山丹站在林前,不住向南面的谷口凝望。
“好家伙!那一脚居然没把他踢伤。”他心中暗叫。
番人皮粗肉厚,他那一脚又脚下留情,山丹没受伤,并非奇事。
山丹偶然转过头来,也看到他了,在雪地上牵了一匹坐骑,不可能逃过别人的眼下。他也不想回避,向山坡走去。
山丹首先便认出他的装束,惶然地拔刀戒备。
他不介意地笑笑,用番语道:“不用怕,我不会杀你,他两人呢?地下有这许多脚印,是怎么一回事?”
山丹有自知之明,柴哲真要动手,抗拒也没有用,心中一宽,说;“我们碰上了六个汉人,陶汉客几乎被他们的飞刀击中。六个汉人不问情由,突然抢出行凶。双方动手相搏,陶汉客剑伤两个汉人,追入谷中去了,叫我在外面等。”
“有多久了?”
“很久了。”
柴哲向林中走,说:“找一处地方躲一躲,你替我看住坐骑,我进去看看。”
山丹不敢不遵,接过坐骑说:“这一带从来没有人居住,怎么住有汉人?奇怪。”
两人在背风处停下来,柴哲安顿好马匹,要山丹静心等候,然后回到原处,循足迹向谷内急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