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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芗接过蛋糕碟,看着尹南拿着另一碟坐下。他于是把椅子挪到南的身边。
南警惕地瞪了他一眼,以芗温柔地笑:“我来喂你吃。”
“不要!”南坚决拒绝。
……
以芗不语,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
“好吧!但你可得给我安分点。”不知为什么,尹南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
心痛,于是只能投降。他逃避似地躲过以芗的目光,竭力平静。
一口,再一口,又一口。
三次喂下来,南的嘴角沾上了一点奶油,在吊灯暖色调的光下,显得竟有些
娇艳。以芗的目光蓦然深邃起来,他缓缓靠近。
“别……”南警觉,想别开头去。
“不要拒绝我,南。”以芗近乎叹息地说,暖暖的气息在他耳边拂过,痒痒
的。
南犹疑了一秒钟,义无返顾地将臂膀伸向以芗,微笑着说:“生日快乐。”
眼神迷离中,他依稀可见那张俊美的容颜。
如此醉人,却也让人如此心碎。
……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以芗,生日快乐!”尹南胡乱地低诉着,然后猛然
醒了过来。眼睛睁开,发现自己并不在那个温暖的怀抱,而是独自躺在老家的床
上。
他心酸地发现:前面仅仅是个梦,不切实际、纯粹是他自己暗自幻想的梦而
已。
半坐起来,南从半糊着的窗纸往外看,能见到清辉冷月。初春的夜晚还是有
些冷的,他瞧着深沉的夜色,冷冷地笑起来:哪有什么两情相悦?以芗已经抛下
他了。
独独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南起床,走到墙壁边摸索着打开灯,然后眯着眼看床脚挂着的日历。
4 月21日。
原来,再过一天就是以芗的生日了。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他一直努力要忘记以芗已经去了的事实,但冷冰冰的
床告诉他——这不过是他的一相情愿而已。
再没有怀抱可供他取暖,再没有笑容可让他快乐,也再没有绵密的吻让他心
动。
他总是孤身一人。
曾经有一度,他找到依靠。但在他还没来得及如何去享受时,好日子就结束
了。
他一点不想这样的。
一点都不。
可是,世上有多少事能天遂人愿的呢?看!他和以芗以为可以天长地久,但
实际上呢?却倒在了幸福触手可及的地方!
永远到不了那里,只差一点;然而,这一点便是天人永隔。
尹南不愿意铭记痛苦时光,他宁愿多回忆美好的瞬间,所以并不去记以芗的
忌日。
有生日就足够了!至少,那提醒他曾经有过这么个对他深情以待的人出生在
这世界上,提醒他的青春里总算也有过灿烂美妙的片断,即使残缺不全,历经痛
苦挣扎。那也足够了,人生也就不枉走这一遭了。
他歪着头看着日历,拿起一支笔,重重地在23号那个数字上划了个圈,心想
:也该回城里去看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起来做早饭。然后对准备去田里洒农药的妈妈说要去城
里两三天,饭已经做好,直接吃就是了。说完,便匆匆去火车站买票。
尹妈妈在他回来的这一年中,越发沉默。她不是傻子,自然从电视里看到那
个让她儿子生死相许的离去的消息。
她无话可说。从心底说来,她是高兴的,无论如何她是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走
上那条不归路。但她不是不明白,即使尹南回来了,他的爱人也不在了,这一切
并不能代表他愿意再接受异性。
没有爱情和性向从来不能划等号。
因此她只能缄默,看着她的独子慢慢死去。纵使身体强健,但里面已经逐渐
腐烂、消亡、走向落寞。
尹南的死亡不可避免,那是种最深处的死亡。
或许肉体还要不知若干年才会衰老,但心死的人不过是行尸走肉,徒留在世
上变朽。表面上会笑会跳,尹妈妈仍能看出深深的倦怠和悲凉。
至此,她再没有言语可以辩驳。她其实如此惶恐,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般
死去。但她了解:那段爱情,已经毁了尹南。
南买了车票,一路颠簸进到城里。他并没有急着回当初他和以芗住过的别墅,
而是先去了昔日他呆过几个月的戒毒所,那里留下了他刻骨铭心的体验和惊怕。
这几天的天气总是那么好,当他站在戒毒所前的大院时,几乎要被春风下花
絮飘扬的场景震住了。偌大的前院种满梧桐树,风一吹,还能听到“哗哗”的声
响。安静的大门前空空落落,几乎瞧不出半点戒毒所的痕迹来。
他对门口的保安说想进去随便瞧瞧,那人却铁面无私地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几番交涉无效下,只能搬出孙以芗的名号来,因为他知道以芗在遗嘱里曾吩咐建
立一个基金会,专供城里各个戒毒活动所需的资金,这里想必也是得益不少。
果然,此话一出,五分钟后院长便冲了出来。
南一瞧,不禁一怔——竟还是当初他被强制送进来时的院长。这些年来,位
子坐得极稳当,没几分手段是到不了这地步的。想着,他展开笑容对院长点点头。
那位院长显然也还记得他,脸上的吃惊更甚,大约是没想到昔年的大明星在
隐退之后会再次出现在这里。他结结巴巴地问:“尹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不过是想进来逛逛。但保安不让我进来,只好请您来网开一面了。”
院长松了口气:“这样啊,那我来陪先生站几圈吧。”
南笑得阳光:“不用,不用。我自己看看就好。您去忙自己的事吧。”
彼此客气了一番,院长不再坚持,将南引入大门后,便离开了。
走到三层楼,依照门牌号找到当时自己住的房间时,南淡淡地微笑。隔着门
上小小的监视窗,他分明看见那张有着皮扣的特殊病床依然坚固,只不过上面躺
着的不再是他,而是某个陷在白色粉末地狱中的陌生人。
看着那个显然是重度毒瘾者的惨状,尹南的瞳孔急剧收缩。
只见那人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躺在床上。胸膛处根根肋骨象刺般突出来,
上面仅一层薄薄的皮肤覆盖着,腹部则完全凹陷下去。两支手臂瘦得除了骨头,
见不到一丝可以支撑的脂肪。臂膀的细弱已经到达发指的地步,就象两根长长的
火柴棒挂在那人的肩膀上。皮肤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针孔,有些早就青紫或者
发黑,整个手臂几乎就见不到一块完好、没有针孔的地方。很多地方由于溃烂,
惹得苍蝇“嗡嗡”地在这些烂皮上方盘旋。
本该灵巧的双手则烂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指甲全部脱落,那部分的肉翻出
来,展开成肉瘤的形状。手指上斑斑点点,大概是发臭后烂了再烂的结果。这几
乎没有任何功用的手仿佛不能承受重量般贴在床沿。贴在!确实是贴在!因为它
看不出有什么厚度,瘦得令人毛骨悚然。
下体和上本身基本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烂得稍好些。总之,那人的瘦到了
“皮包骨头”都不足以形容,身上所有骨节都是浮在皮上,以至于让人感觉有种
浑身是刺的印象。
南明亮的眼睛中不知是哀还是痛,他瞧着陌生人,估摸着大概是得了爱滋病
吧,离死已经不远。所以连束缚行动的皮扣都不用了,有限几日还是让人好生活
着吧——虽然对那人来说,如今已是生不如死。
他转身,下楼。
毒品的可怕不需别人来告诉他,他自己有切身体会。那东西沾了之后,几乎
没有可能戒掉。他能创造奇迹,全是因为一个叫孙以芗的人。
他在尹南即将覆顶的时候,伸出坚定的手,将他拉出死亡边缘,也给了他活
下去的希望。
可如今,斯人已去,恩情难报,空余怅惘。
南走到戒毒所的后院里,在阳光普照的一个角落里,他找到株一人高的银杏。
树长得很健康,叶子充分伸张开来,在明亮的光芒下泛着绿油油的色泽,很
是生气勃勃。树冠慷慨地覆盖周围一小片地方,形成了凉爽的树阴。站在底下,
还能隐约闻到若有若无的清香,令人为之一振。
南站在树下,笑得万分温柔,仰望层层树叶遮盖下、微微露出一点的天空。
想起以芗在送他进戒毒所时,信誓旦旦地说:“南,我将在这里种下一棵银杏。
它将见证我们的人生,如果你能戒毒成功,就不要忘记它的守护。明年我们再来
看它。”说着,便在他三楼的注视下,亲自于院子里的角落处栽在小小的幼苗。
可是,第二年的这个时候,以芗病发,南忙着伺候他,压根就忘了这码事。
而如今,已经长得如此高了。
出神地望春风,尹南竟突然有些羞涩,他低声对着银杏树说:“以芗,我向
你保证。以后每年来看它。每年也会尽自己的能力帮助戒毒的人,你说好不好?”
在小小的后院里,南痴痴地站在那里,许久,许久。
出了戒毒所后,南去超市里买菜,接着乘公车去一年多未曾踏入的以芗的别
墅。太久未来,钥匙几乎都找不到。他翻遍钱包,才在一个小袋里找出来,弄得
他满头大汗。
由于没人打扫,别墅内部灰尘积有寸厚。南只得先一点点清洁起来,从一楼
到二楼。
在二楼的卧室内,南用抹布擦着脏兮兮的双人床。然后瞥见床四脚上的刮痕
和绑绳子的痕迹,他缓缓抚摩着那些有点遥远的痕迹,想起以芗面色不变,任自
己毒瘾发作时咬他的肩膀,觉得简直恍若隔世。摸着,摸着,竟不舍放手了。
费了几个钟头,才略微把别墅扫干净些。这时也已经六点了,南累极,但仍
打起精神烧了四菜一汤,其中还有糖炒芋艿——以芗最爱吃的菜。他把菜端到桌
子上,坐在一端。
另一端本来是以芗坐的,他们吃饭时就时常这样默默相对。
中间有个花瓶,本来里面中插着他们从郊外那片野地里采来的山花。
尹南瞧向刻着朴素花纹的瓶子,觉得那山花也是这般不起眼,但生命却如此
坚强不息;为什么钟爱它们的以芗却不能这般生命顽强呢?
想着,想着,他就怔怔地掉下泪来,没有声音,而是静静地淌过依然光洁的
脸庞。
心中决定:以后的日子里,他不会再去那片漫山漫野的花地了,就让它们自
己灿烂地开放吧,不受人打扰,也不被折下而失去生命。
他对着空气,平静地说:“以芗,今天你生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不要
浪费啊!多吃点,知道吗?”接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芋艿,站起来,弯腰放进
桌子另一端盛着满满当当米饭的碗里,最后坐下。
他捧起碗,准备自己吃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脸大红。眼睛垂着,轻声道:“以芗,我知道你听不
到。但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
说完这话,尹南一下子意识到——他和孙以芗相识三年,彼此至死连一个爱
字都未曾说过。
他楞住,坐在凄清的饭厅里,头顶出的宫廷吊灯发出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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