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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入太平洋,在它的边缘则点缀着诸如温哥华这样的城市。想不到它竟是如此平坦,
如此乏味,跟那些“美丽的英属哥伦比亚”式骗局不相上下。他走上飞机,坐回原
位。
这下有味儿啦,他有邻居了,这人肯定是个日本商人。威尼静静地坐着,一边
观察这个男人——小个头,外表整洁,年龄不详,穿一件黑色外衣,像极了任何一
个春风得意、前程高远的谦谦君子。他工工整整地叠好外衣,谢绝了一位热情的空
姐递来的衣架,小心地把外衣放进头顶上方的衣帽箱里,然后取出一件短夹克,穿
上,再坐回原位,脱掉鞋子。蒂伦觉得这人真有意思。去他妈的温哥华,那只不过
是个加拿大的城市而已,而他的这位邻居可是个活生生的人,或许还是个天才的日
本军事艺术专家!东方功夫片是蒂伦最爱看的,他想起身向他的邻居鞠个躬,但同
时他也意识到这样做虽有礼貌然则似乎缺少冷静。无论如何,这里没有供人活动的
多余场地,而且,身边那个日本男人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其余的旅客也都脱掉了鞋子,好让这跨越太平洋的长途飞行变得舒适一些。商
务舱现在满员了。威尼四下里扫视着新来的旅客,一切如故。大多数商人不是单身
一人就是成双成对,只有一个日本商人携妻带小。这是一个完美的日本新型家庭…
…突然,他僵住了。那是……?难道不是……对,是她!
她叫什么名字……海伦·凯莱莫斯,这个可恶的同性恋偷窥犯竟然跟他同机飞
往东京。多么不经意的巧合。是巧合吗?威尼不是臆想狂,可他还是斟酌了一下海
伦的出现与他这次旅行可能存在的某种联系的可能性。难道跟他前往执行的罗缪勒
博士的使命有关?啊哈,没门儿,不可能!啊,也许?也许她来这儿是监视他的?
来看看他是否遵照吩咐做了?或是前来阻止他带着藏于腰包里的钱溜走?啊哈,这
样想毫无意义。假如他不被信任,他就不会被派往东京了。双份雇佣是浪费金钱的。
不管是赫兰德宁还是麦尔·罗缪勒都以熟谙此道而著称。
她到这里来不是监视他,那么又是为何而来呢?或许她是为对方工作的,无论
他们是谁,威尼都一无所知。他们难道想来个一箭双雕:打昏他的头,把他的钱抢
走而不给他所需要的东西?啊,这种想法更为荒谬。为欺骗罗缪勒,他们要做的就
是不把真货交给威尼。其实,任何封口的包裹都有可能骗住威尼,因为他甚至都不
想去看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果真如此,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把货从温哥华运出国呢?
看来她的出现纯属巧合。
逻辑是有说服力的,但逻辑并不意味着一切。好一阵子,威尼都无法让自己松
弛下来。他直挺挺地坐着,眼睛始终盯着斜对面前两排座位上的海伦·凯莱莫斯。
他目之所见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长一头粗糙的黑发,鬓角处已染上银
霜。她身穿黑裤、棉毛衫和黑色利伯克皮鞋,现在正惬意地蜷缩在座位里。他只能
看到她的半边脸,长而凸起的鼻子,高高的颧骨,宽大的嘴巴以及尖利的牙齿。他
还记得她的眼睛是深棕色的,与她的脸庞比较,她的眼睛则显得小了些,而且两眼
的距离也稍大了些。她的种族情况还不太明朗。
也许由于她的名字叫海伦·凯莱莫斯,有时她就被当作希腊人,可是她看上去
又不像地中海人,也不像加拿大土人。谁知道她是哪儿的人?
无论她是什么背景,海伦始终让威尼觉得不自在。他胡乱猜想着,她像女巫,
或者黑鸟,抑或是乌鸦?无论如何,碰到这个女人真是倒霉得很。
海伦根本不知道她正在被人盯梢,更不知道她在威尼·蒂伦想象的世界中扮演
着什么样的角色。她轻轻啜着橙汁,继续埋头看她的第一本书。为这次旅行她一共
准备了三本书。十个小时的读书以及按时用餐似乎成了度假的全部内容。她这次旅
行也运用了她自己从频繁的飞行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她经常飞赴多伦多看望艾丽斯·
凯普兰。为了坐得舒适一些,以便有个较大的足够伸展双腿的空间,她总是千方百
计提高坐商务舱的质量。不管太平洋那边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反正是打定了主
意要从此番旅行中狠狠捞它一把。
其实事先是无法推断出此次旅行的收益的。香港的来信中暗示了合作当然有利
可图,同时信内还附了一张支付旅费的1000 美元的国际汇票,这就意味着值得她
花费时间好好去干。信笺的抬头是:“拉德隆调查所,中心区,香港。”信笺左侧
则顺序排列着三个主要负责人的名字:徐来、徐露丝和安格斯·麦克吉。海伦认为,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么徐来把她视为拉德隆在加拿大的联络人还是相当不错
的。因为她仅和徐来在温哥华的一次聚会上见过面,所以情况一时难以查明,不过
弄个水落石出并无害处。温哥华的商务活动进展缓慢,艾丽斯也不动声色地从多伦
多返回了西部。这次中转东京的香港之旅只是给生活增添了些许调味品而已。
3。时差
如何不落俗套富有创意地描绘东京成田机场给人的最初印象呢?对于第一次踏
上日本国土的西方游客来说,这最初的印象便沉淀了他们心中原本最为糟糕的担忧
——庞大,现代化,物价昂贵,满世界充斥着戴白手套的工薪族。接下来的便是这
些印象的逐渐立体化——它是如此地骚动不安,如此地远离东京市区,而且它还得
依靠那些以棍棒和枪械武装起来的保安人员的保
护来躲避环境保护主义者和当地农民的袭击。这一切简直与日本所谓效率和秩
序的模式背道而驰。
走出成田机场,随即便可奔赴东京市区。在任何情况下,这都算不上一次值得
刻骨铭心永远珍藏的旅行。在拥挤不堪的飞机里,经过了整日在海拔三万七千英尺
的高空中的长途飞行,坐着在专为一般身材的人们设置的座位上,吃着预制好的食
物,喝着过量的酒,这旅行本身就如同生活在地狱一般。
一进入东京,高速飞行引起的生理节奏上的不适便全面冲击过来。在机场到市
区的路上,这段旅途的可怕回忆也随之暗淡下来,就好像肺炎一发作则使人忘记了
先前的感冒一样。从北美飞往远东的横越太平洋飞行的一大怪异特色,就是穿越国
际日期变更线,日子居然会比原来“少”了一天。只有人类,经过了成功进化的人
类,才会让自己不断忍受这种失魂落魄的可怕际遇。看来,要想取得进入我们人类
这一伟大物种的资格,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威尼丝毫没有把所谓高速飞行导致的生理不适症放在心上。当然,关于这种症
状的一切情况他也有所耳闻,可是他只把它当作夸大其辞地表示“我累了”的一种
方式,一种宣告坐过飞机的方式。如同在其他许多领域一样,经验才是唯一的老师。
威尼以前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次是飞往亚特兰大,他感觉自己很疲乏,喝了
那些免费的杜松子酒,有一点头晕脑涨。可这又有何妨?现在,他已经闯过了成田
机场的喧嚣,并找到了前往希尔顿饭店的公共汽车。机场广场上,那些戴着白手套
的侍应生们规规矩矩地站成一列,待车一到,便将行李搬上搬下,他的新皮包也在
里面。威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忙活。坐在漂亮舒适的客车上,他感觉良好,并注
意倾听着新奇的外国英语的欢迎词。他甚至还留意到这儿车上的座位比加拿大的稍
稍小了一点,而司机竟然也是坐在车子的右边。他们日本人也是行驶于左车道上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作为自动化工业之统帅的日本人,原来也跟他向来视为怪物的英
国人一样,在左车道上行驶。
将近两个小时之后,公共汽车到达了希尔顿饭店。威尼禁不住有些神思恍惚起
来。噢,希尔顿饭店棒极了!他理所当然地感受到了饭店精心造就的一种舒适细腻
的氛围。这氛围一开始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一直弥漫到他的房间里。服
务生按照最佳国际旅店的模式,打开电视及所有的灯具,给他指明浴室方位,然后
拿着两美元的小费离去了。
威尼决定先洗个澡。他扔掉外套,正准备脱裤子,突然,一阵强烈的不适袭遍
全身。高空飞行的后遗症还是来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便一头栽倒在
了床上。除了睡上一觉,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去做呢?
他像具死尸似的躺了三个小时。当他大汗淋漓地醒过来,仍然感到昏昏沉沉的,
疲惫不堪。他想尽办法试图重返梦乡,但是无济于事,再睡下去已是不可能的了。
他从未有过失眠的经历,所以不禁觉得有些荒谬,继而恐惧起来。他从此以后便会
失眠了!他将永远面临虽然困乏之极但又无法入眠的可怕境地。这便是失眠臆想狂
的所有症状了。其实这只是他一大清早醒来后的一场虚惊罢了。
喝上一两杯酒或许会好些。威尼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像喝醉了酒似的跌跌撞撞
地摸到酒吧台前。刚刚打开一瓶约翰尼·沃克·布莱克酒,电话铃声便猛烈地响了
起来。有几秒钟,他根本分辨不出这声音的方向,当然也不知道电话放在哪儿。其
实电话就在身后的床头柜上。他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抓起话筒。此时他已吓出了一
身冷汗。谁会打电话给他呢?在东京他一个人也不认识啊。干什么……他究竟在这
里干什么?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空白在不断膨胀,几乎侵蚀了所有的空间,以及所
有的思维。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似乎也无法使他摆脱浑沌和迷茫。那是一个年轻而
快乐的女性发出的声音,而且毫无疑问,她是澳大利亚人。
“威尼·蒂伦吗?噢,上帝!终于找到你了。几小时前我打过一次电话,可是
你没有接。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你了。请听我说,你尽快赶到东京中央车站,在新
干线站台接我。我们乘九点五十三分的火车去名古屋。听清楚了吗?别忘了,这非
常重要。不要迟到,我可没工夫到处转悠着等你。待会儿见。哦,顺便说一声,我
叫朱丽,朱丽·派普。”
威尼呆呆地站在那里。终于来了,他一直在等待的消息终于来了。这个朱丽,
就是他穿越半个地球要找的人,天啊!
他穿着他那件脏兮兮的西装短裤,手里依然攥着那一小瓶威士忌,竭力使自己
的神思能够专注起来。他既不知道几点了,也不知道怎样去东京市中心。他不知所
措,但无论如何,他得赶紧行动。他猛地灌进一口威士忌,顿觉喉咙阻塞,便将酒
全都吐了出来。接着,他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向浴室走去,却被凌乱地扔在地上的
长裤和上衣绊了一跤。这可是他最好的一套衣服,也是唯一的一套衣服呢。
4。如何是好
“罗缪勒博士……先生,请原谅,我记不清她的名字了,好像叫什么朱丽·派
普。她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睡觉……我没法赶到东京中央车站,这是个火车站。
她说乘火车去名古屋……我不知道是什么车,好像是那趟日本人称之为新干线‘子
弹号’的火车。可是谁知道是哪趟车?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我们俩的约会安排
得那么晚。出租车把我带到了东京中央车站,可我在那个该死的地方怎么也找不到
她。那地方太大了,所以……不太容易……
几乎没人会说英语……而且……她根本不在那里。我看到……”
威尼已经回到了饭店的房间里,正对着话筒口沫横飞地解释着。他很担心罗缪
勒对自己此番失误有不好的反应,尽管他不承认这些。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竟然
会把如此简单的事情搞砸了。罗缪勒将会对这种不可理喻的失败作出相应的裁决。
“这么说你失约了,是吗威尼?那太糟了。再约她一次,就这样,没什么大不
了的。”
麦尔·罗缪勒的声音冰冷而有所克制,更令威尼感到不安。
“可是我不知如何跟这个朱丽取得联系啊。我想也许你知道,比如……
我该给谁挂电话才能约她呢?”
“放松些,孩子,放松些。他们会跟你联络的,一定会的。你只需好好坐着等
待便是了。她还会打电话给你的,不用你操心。我猜她是有什么紧急事情吧?可能
发生在城外,所以无论如何不能等你了。你说是什么地方?名古屋,没错。一旦处
理完毕,她就会回来的。从东京到名古屋有多远?”
“可是博士,我怎么还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