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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第二部——海誓山盟 BY:清静
序
三年!
三年的时光,可以快,可以慢,有心人眼中,一日三秋,是千万年的长久,无心人眼中,花谢花开,天地自然,却不过是流光一霎。
离那日天成岭上的起续转承,已经过了三年了。夜语煌继承无帝一职,统率日君月后,与武圣庄转战千里,自江南延伸漠北,五次大对抗,长驱直下,势如破竹,终于牵引朝廷出手,其后,正如夜语昊留书所说,武圣庄趁机喘气,无名教不得不止住高涨士气,两方议和结盟,与朝廷对峙近百日,天下兵乱,烽火连天,几乎引动塞外势力入侵,最后三方不得己,各自摆手,休生养息……
然经此一乱,原本被无名教强制压抑而平静近百年的江湖横波突起,不再如先前之驯服,各大门派持观望态度,期翼有朝一日裂无名而出,或是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代江湖霸主,无名教内部首领团尚自团结一致,部属下臣却开始出现明争暗斗,党固伐异,与各大门派结合划分为数个势力团,随时可能掀起漫天波涛……
武圣·柳残梦自雁荡与无名教结盟之后,行踪不曾再现武林,不论是朝廷的暗流或无名教的暗系,都无法得知其下落,武圣庄重归于其父柳清秋掌控,当年被柳残梦所控制的江湖人士也都由柳依依赠药放回,武圣庄封庄三年不见外客,十里外便立下血碑,妄入者亡!如今三年将至,封庄之解期日渐迫近,武圣庄经此三年的韬光养晦,将会在武林中再次生起何等事端……
无帝·夜语煌自日君升为无帝,渐展现其最初被选为无帝的魄力与手段,一改身为日君时的急燥和懒怠,以强霸手段折服尚自不忿的月后暗羽,恩威并施,在无名教最危乱的时机,以个人能力收降因失去夜语昊而起了波动的教中人心。尤其在成功对抗朝廷与武圣庄之后,在教中人望一时无二,连前任无帝,被称为天下第一人的夜语昊亦不及他之威加四海。教内人心日甚一日,倾斜于他……
奉天帝·轩辕逸久居宫中,处庙堂之高,德泽天下,自三年前与武圣柳残梦,无帝夜语昊天下一赌,共赴昆仑,便再不曾听闻有离开过宫闱的消息,连三年前那三方大战亦不曾见他出手过——据战事史主笔者推论,若当时奉天帝亦插手,无名教与武圣庄怕是不易抽身脱离战局,以至议和退隐。奉天帝失此统一天下之良机,委实令人惋叹。因此三年之后,武圣庄与无名教都再起异动之时,天下人都侧目于这九五之尊,不知他将会有何举止……
三年间,在破碎的压抑下暗流冲突的和平,如暴风雨前的安定,宁静的表相下处处都是蠢蠢欲动的人心。时间的齿轮沉寂了短暂流光后,嘎嘎作响……武林的波动,也到了一个临界点!
时,大德奉天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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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逃!
他必须逃!
他原本可以不必如此狼狈不堪的。他原本已经成功地潜入了。但是,就在他把匕首插入第五个人的喉骨时,他突然有着奇怪的想法。
回头看了已死去的四个护卫,没有一个是确定必死之人——如此滥杀,他与那些杀了他全家二十六口,又放火烧了山庄的歹徒们有什么差别?
差别就在于自己有着复仇的大义之理吗?因为他背负着复仇者的名义,所以,他就有资格任意杀了这些人吗?这些人就该被他杀了吗?
他不明白。
没有人教过他。
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所以,他失神了稍稍一点时间。
所以,所有的形势都逆转了。
第六个护卫发现了他。
尖利的哨声响遍了暗夜的每个角落。
他只有逃。
——逃亡的最后一刻记忆,是个浅灰的身影。一脚踩到了他左腿伤处的,痛得他闷哼出来——幸好时间已经过三天了,他将自己埋在泥堆里已经三天了,敌人追兵们都被引向岔路,所以他尚可以哼出声而不用强忍。只是饿了三天,累了三天,痛了三天的他,被刺痛激醒不到一刻,尚未想清来人是善是恶,该如何应付,便再次宣告昏迷。
昏迷中,有双冰冷的手。
十二月十八 己巳日
“好冰~”一声大叫,少年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全身发冷,牙关打战。
“真的有那么冷吗?”有些疑惑的问着,灰衣人看着自己手中的毛巾,很无辜。
“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少年恶狠狠地瞪着他。“现在是三九严寒,这里虽然是南方,但一样冻得要命!我是病人,身受重伤耶,你居然还用冷水给我擦身子?!我早知你不安好心,你根本不是什么内疚,你根本就是想害死我的……”
“你精神很好啊。”灰衣人微微一笑,温润如玉,一下子就把少年的怒气逼得上升三丈不止。
“重点重点!!你有没听我说重点啊!!”
“重点就是你精神不错,活力十足,不用再怕提前见到阎王爷爷的脸了。”灰衣人笑眯眯地将毛巾放入盆中,“还有,你声音小点。这里可是客栈,三更半夜的吵到人可不好。”
少年嫌恶地看着周围,“这种的破屋还会有人来住,我看到庙里去借个方便都要比这好。”
灰衣人眨了下眼,看看破旧剥落的墙面,四壁透风,偶见蟑鼠,梁上蛛丝缠绕,积得灰尘快比梁身还厚,再看看简陋的木床,被少年嫌恶踢下床,大约是发霉的被子,无奈地叹气。“这附近方圆十里之内已没有一处寺庙可借单了。不然我也不会花这个钱来住客栈。很贵的你知道吗?”
“很贵?!”少年又激动起来。“这种破地方,倒贴钱请我来住我都不干,你还说得那么委屈?!你……”
“五个铜板你或许不觉得贵。可是我全部财产只剩二两银子了。”灰衣人轻轻一句话塞得少年哑口无言,没想到救回自己的家伙居然会是个穷成这样的人。“我一路省着花,好不容易来到这留仙镇,本来只想上雁荡好好看看这险绝天下的风景,没想到不小心踩到你,多了个负担……又伤得这么重,还好我稍稍懂得点医理,不用去请大夫——不然依这二两银子你只有等死的份。连吃的药草都是我辛辛苦苦去山上采回来的。千方百计的盘算,还被你嫌……”灰衣人低着头,很有几分垂头丧气。
少年看他这一副叨叨念念的神色就大大不爽。“又没叫你救我,我这伤也不是因为你那一脚才来的!你大可以不用这么好心了!嘿,你只不过一时觉得放着我像只狼狈的狗一样,难得遇上比你更惨的人,所以才将我救了回来。我是承你救命之恩,来日不死定当重报,现在你不用管我尽可自去,最好连房租都不用付。我绝不会怨你半句!”
灰衣人皱起眉头。“救人救到底,我又怎能放着你一人?”
“救人?!简直笑话!”少年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坦白说,你不要看我受伤前穿的衣服质地不错就以为我也是有钱人。我现在父母双亡,无家可归,什么都没剩了。我瞧着你良心还不坏的样子,先跟你说,你别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识相地还是早日放下我,省得也被卷入我家祸事!”
灰衣人叹息了声。“小小年纪,就这般不信任人。”
“嘿,我宁可去信猪信狗信畜生,也绝不会相信任何一个称之为人的两脚禽兽!!”
“你说得太偏激了,这世间真无一个可信之人吗?”
“你回坟墓里去找吧,那里一定会有些愚蠢地去信任人而死的傻蛋,绝不是我!”少年斩钉截铁地说着。
灰衣人默默地瞅着少年,少年不服气地反瞪回去,室内一时静了下来。
“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了。我帮你换药吧。”灰衣人转移话题,觉得与少年大眼瞪小眼实在太浪费力气了。
少年不甘不愿地瞪了他好一会儿,才伸出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换药,眼中的警戒一霎也未曾松下,只要灰衣人有个异动,立时就会丧命在他掌下。灰衣人似也看出他的心思,绝不作多余动作,换好臂上与肩际的药,扎紧绷带后,微微一笑。“现在可放心了?”
清凉的药效透入肌肤,炙痛的伤口感觉好过了些。少年并没有多少感激的意思,只是狐疑地打量着灰衣人。灰衣人耸耸肩,不理他那尖锐的目光,自顾自地收拾好脸盆毛巾,草药绷带,又将向小二借来的石擂和石钵洗净放到窗外晾着,再关好窗。
少年与这灰衣人相处已有三四日了,还是搞不清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说是热心,没三两下就懒得问了;说是冷淡,又鸡婆多事地救了他回来;听起来是人性本善的支持者,却并不打算跟他长篇阔论地谈心;看来气质不俗,却对金钱斤斤计较;不是千金散尽可置之一笑的人,却一口咬定救他回来不是为了利……那为了名吗?他一个毛头小子,救回来也长不了多少名声的!
不过他不是武林中人倒可以确定,身上一点内力也没有,下盘虚浮,气力不均,拿起水盆来水抖得波度极大——倒可排除他是追兵同伴的可能性。
“喂,你叫什么名字?”
灰衣人大皱其眉。“你家人以前没教你礼貌吗?问人要客气点。”
“你管这么多!”少年是初次被人斥责,心下大是不悦,但念在好歹是救命恩人的份上,勉强忍下。“说不说?!”
“这么无理的孩子……”灰衣人说着,居然笑了起来,似乎少年越不客气他便越是高兴。
“我叫叶凡。树叶的叶,平凡的凡。”
十二月廿二 癸酉日
又是四天的疗养,少年的伤好了许多,至少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腿上曾中过透骨钉,走起来一拐一拐,既不方便又不雅观,当下还是只有窝在床上。叶凡瞧他一副气不平的样子,就陪着他谈笑。讲起传说掌故来,口才极好,常哄得少年心驰神往,入迷不已。不过每次回过神之后,就会恼羞成怒更加生气,叶凡就更卖力地哄着他,让他听也不是恼也不是。
这日,因为受够了这家客栈附送的,只比牢狱食品好一点的三餐,少年商量着要外出去吃。叶凡却因口袋快空了,实在没有余钱奉陪。少年身上本该是有些银票碎金的,但当日逃亡时埋在泥里三天,银票早被泡成泥块了,而碎金可能在叶凡抱他下山连摔几跤时摔丢了,搜遍了周身上下都找不到半毫厘可用。
“喂,你不是说你要游历天下,难道你要以这一两多的银子来游?未免太可笑了吧。”少年出不得门,心情浮躁,想到要再吃那快馊了的饭,语气就差了起来,一点也没想到此话如何伤人。
“你这叫迁怒,是不好的行为。”叶凡倒不生气。
“是你的行为太可疑了!”少年用力瞪着叶凡淡灰色的包袱,知道里头只有两三件换洗的衣服和几本书,其它什么都没有。
“完全不知感恩图报的小鬼……倒有些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呢。”叶凡不知想起了什么,摇头叹气一笑。
“别拿我跟你的狐朋狗友相比!”少年立时抗议。
“狐朋狗友?”叶凡哑然失笑。“倒也贴切,不过那人认识虽认识,却不是我的朋友。”
“那人是谁?”少年被叶凡连说几次,起了好奇之心。
“大约姓柳吧。”叶凡低头理着右袖上昨晚刚补好的补丁,淡淡一笑。“只是个泛泛之交,谁记得住呢。”
少年听他如此说,就没了兴趣。肚子开始闹空城计,但是想到那饭菜便胃口尽失,小脸一片苦色。
叶凡看他那神色,叹了口气。“我们出去吃吧。”
“你不是没钱吗?”少年心中虽是千情万愿,但好歹不是寡情之人,还记得为叶凡着想。
“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我们留下来洗盘子好了。”叶凡看得很开,少年脸色很青。
从山庄被烧之后少年就再不曾进入人群过,这日镇上人潮熙熙攘攘,既非赶集的日子,又不是佛诞圣日,人流之众却是不少大市集都比不上。而走得多的大半都是提刀带剑的江湖人,连和尚道士也有不少,少年不由心下生疑。“喂,你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什么大事?我不知道。”叶凡心不在焉应了声,大约是在盘算着以他的口袋能让两人如何消费。
少年不满叶凡态度,气嘟嘟地,想也不想就进了旁边一家门面华丽,挂着金闪闪招牌的酒楼,却被叶凡死拉活拉地拉出来。“拜托了,这种的店进去随便一道青菜就会要你三两银子的。你进去了我们得洗碗洗上三月。”
少年皱皱眉,不太清楚物价——他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一直娇生惯养的孩子,家人或许有教他各种应变权谋,但有些事情……太过简单得让人忘了去教了。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如果去那种……”少年指着路边嘈杂的流动小摊皱眉。“我宁可回客栈!”
叶凡就算原有此意也只得打消。“我们去那家。你看如何?”他指的是不远处一家不太华丽,也不太破旧,其实还算干净,只是门面过分简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