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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起来没理睬他,只是正了正弄歪的领带:哼,被疯狗咬过一次,早就免疫了!
他并不介意我一脸的讥讽,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哦,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您的恢复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那要多谢您的磨练!”我有些厌倦地朝房门那边偏了偏头:“少校先生,如果您没有别的事了,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当然了。”他举起双手笑了笑,“我也已经玩够了,非常感谢您。”
他用戏剧般优雅的动作缓缓拉开了门,又回头冲我顽皮地眨眨左眼:“不管怎么样,伯爵大人,您好象变了不少,而我很高兴能和您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开始较量。”
无赖!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抓起一个杯子砰地掷碎在上面。
该死的,这个人还真是无孔不入,随时随地都来影响我的心情。我转身看着镜子里又红又肿的嘴唇,掏出手巾使劲地擦了几下,还是觉得恶心之极,浑身每个毛孔都不自在。今天晚上回去我得好好洗个澡,把牙刷干净。
“夏尔特,你在吗?”
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对待嘴唇的粗鲁动作,我连忙把手巾放回口袋里。
“是的,我在里面。西蒙吗?进来吧。”
我的朋友手里提着公文包,额头上有些细微的汗珠儿,他朝外面扫了一眼,快步走进来:“德国人把我们叫过来了,说是剧院里发生了谋杀!”
“是的,就在表演的时候发生的。”我把脸稍稍侧过去了一点儿,“柏林来的特派员死了,皮埃尔·伯尼受了伤。”
西蒙的脸色很不好看:“夏尔特,难道你……”
我耸耸肩:“我什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得看他们的调查结果。”
西蒙闭上嘴,转了转眼珠:“哦……哦……是的,应该是的。那么你没事吧,我看见士兵在外面盘问演员呢!”
“我也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讯问!”我无奈地摊开双手,“他们今晚大概会搞到深更半夜,你和拉丰如果被允许离开的话就赶快走吧,告诉我母亲今天我或许暂时不回去了。”
西蒙点点头,忧心忡忡叮嘱我不要跟德国人发生正面冲突。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的。”我掏出纸写了张便条,“对了,你能帮我把这个带给下面的门房老菲利普吗?我得让他重新安排明天的演员接待事宜了。”
“当然可以。”他把字条儿夹进钱包里,跟我告别。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我庆幸西蒙非常识趣地没把我的“小把戏”讲出来。他把担忧放在心底,让我很过意不去。但他的到来也让我比起初稍微冷静了一些,我抚摩着隐隐发疼的嘴唇,又联想到了之前和那个金发男人的“交锋”。大致回忆过他的每一句话,我似乎能从中发现不少新的东西,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罗斯托克·冯·波特曼少校,或许我真的有必要再深入地了解你。
德国人并没有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们花了很大的时间来讯问剧院方面的人,但没有一个人值得怀疑,所以我们不过是得到通知把《华伦沙夫人》停演并且在近期不能离开巴黎罢了。至于因为证件不齐而被带走的那些人,则在拘留了几天之后被放了出来;因为“有人”很快的把剧院里事捅给了报社,盖世太保和党卫队想用无辜的人抵罪显然会激起民众的愤怒。于是他们加紧了对抵抗组织的清查,但与此同时,早有准备的战士们像机警的鼹鼠一样固守着自己的秘密岗位,没让他们抓住比以往更多的线索。
我本分地呆在家里,饶有兴趣地静观事态发展。
德国人气得发疯,像没头苍蝇似的满大街地乱窜,巡逻的士兵增加了不少,还有便衣警察。我在琴房的窗口上端着咖啡,看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很高兴地发现他们的侦察能力并没比以前进步多少。
“夏尔特,你在里面吗?”门口传来了一个柔和动听的声音。
我连忙放下杯子,打开门:“有什么事吗,妈妈。”
母亲捧着一小盘点心站在外面,淡金色的头发在日光中泛着美丽的光彩:“有位先生来找你,就在楼下。”
“这样啊……可您叫安德烈来说一声就行了,不用特地跑一趟。”
“哦,我刚刚烤了一些奶油馅饼,我猜你或许愿意尝尝。”她微笑着展示她的杰作。
“我太爱您了,妈妈。”我吻了吻她的脸颊,迫不及待地抓起一片放进嘴里,“您知道吗,每次我吃着您做的东西都会由衷地感谢上帝让我成为您的孩子。”
“我也一样感恩,亲爱的。”她抚摩着我的脸,朝楼下抬了抬下巴,“快去吧,好象是很重要的事呢。”
我从她手里接过那盘温热的点心来到客厅里,头发花白的守门人正在沙发上等我,他诚实的面孔和那套朴素却整洁的外套让人想起了属于过去的礼节和风度。
“早上好,伯爵先生。”他站起来,脱下帽子朝我行了个礼,“打搅您休息了,不过您上次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谢谢你,菲利普”我高兴地朝他做了个手势,“来吧,咱们到书房去谈,我还要向你推荐我母亲的奶油馅饼。”
他飞快地望了望楼梯地方向,笑着点点头。
把门关上以后,我轻轻拨下了反锁的铁栓,然后把盘子放在书桌上:“好了,菲利普,现在可以说了。”
“您要调查的东西都在这里。”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几张叠得很小的纸,“勒内先生说他能查到的只有这么多,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
“太感谢了。”我连忙接过来,“请一定转达我的谢意,我明白要看到纳粹内部的人事档案是非常困难的,真是给他添麻烦了。”
菲利普保证他一定把话带到,同时向我询问起前两天事情:“不知道这几天德国人会不会来找您的麻烦,如果发现什么端倪您就非常危险!”
“请告诉大家不用担心,他们到现在为止没拿出任何证据,我估计是没有什么新发现。”
“但是死的人是德国来的,他们一定会非常重视!”
“所以我才停止了近期来的动作大的行动,蛰伏一段时间比较好。可惜的是那天没能把皮埃尔·伯尼解决掉,看样子以后还要辛苦一次呢!”我用轻松的语调说到,“菲利普,你和其他人都自然一些,不用紧张。除了那天晚上的盘问,德国人都没再上门,这说明他们没把怀疑目标放到剧院里的人身上,这正是我们计划好的。”
“我相信您。”他笑笑,“那么我先走了,戴斯先生那里还需要我传个信儿呢。”
我赞扬他是匹辛勤的老马,然后把整盘的馅饼都送给他,他乐呵呵地接受了。就在我们站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多利奥小姐敲响了书房的门:“伯爵大人,您在吗?罗斯托克·冯·波特曼少校来访……”
该死的!
我僵了几秒钟,很快把那几张纸藏进书架里,示意菲利普不要慌张:“你是来告诉我演员们的接待安排,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点点头,收起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我一起走出去。
“多利奥小姐,请您替我送菲利普先生出去好吗?”我尽量漫不经心地吩咐到,然后朝客厅走过去。
那个金发的混蛋正背着双手站在窗边欣赏我母亲新载的雏菊花,而贝尔肯中士则机械地立在一旁。
“少校先生,您有什么事吗?”我毫不客气地招呼到,“我不记得自己邀请过您。”
“啊,早上好,伯爵大人。”他转过身,笑着回应我,“我没想过能接到您的邀请,尽管我很期望。”
这时多利奥小姐领着菲利普穿过客厅从另一头的侧门出去了。
“看来您还有其他的客人。”他敏锐地注视着菲利普的背影,“我觉得有些眼熟。”
“当然了,他是瓦尔叶泰剧院的门房。”我很平稳地回答到,“他来告诉我这几天演员们的接待变动情况。”
“是吗……”少校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收回自己的目光。
我请他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询问他的来意。
“哦,我们正在这附近调查一些事情,所以特地来看看您。”
我该为此高兴吗?
“我还以为您又要来带我走呢!少校先生,我觉得我们并不是那种可以相互拜访的关系。”
“关系?恩,或许应该多改善啊。”他弯起幅度优美的嘴唇笑到。
我讨厌这样跟他闲聊,但是又不能赶他走。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里来,还带着副官,可他这么不正经地东拉西扯让我很难套出话。我瞪着他,看着他悠闲万分地靠在对面的沙发上。
“夏尔特,”楼梯上突然传来了母亲的声音,“为什么不给客人来点咖啡呢?”
这轻柔的质问让我们不约而同地仰起了头,我有些担心地站了起来,看着一脸镇静的母亲慢慢走下楼。
“妈妈……”
“您好,先生。”她向波特曼少校伸出手,“我是夏尔特的母亲,玛格丽特·德·诺多瓦伯爵夫人。”
“日安,夫人。”那个混蛋立刻换上了一副文质彬彬的面孔,恭敬地行了吻手礼,“我得说,您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一位女士。”
“谢谢。”
“这是我的副官贝尔肯中士。”
“欢迎您。”
我暗地里皱起了眉头;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希望母亲和这个人有什么接触,谁知道他的脑子里又会想出怎样的计策呢?
“妈妈,您怎么下来了?”我轻轻地扶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这位波特曼少校只是来询问我一些事情,您不用担心。”
她微笑着拍拍我的手,看着波特曼少校:“先生,我希望夏尔特没给你们添麻烦,他只是一个守法的公民。”
“是的,是这样。”金发的男人露出狡黠的笑容,“至少现在是。”
我母亲并没生气:“我知道去年他和您之间有些摩擦,但是现在已经澄清了。我想您不是一个容易记恨的人,对吗?”
波特曼少校的眼睛里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随即大度地摊开双手:“当然,我甚至愿意和伯爵大人成为朋友。”
那是不可能的,刽子手!
“非常感谢。”母亲却优雅地笑了,“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夏尔特要是再出什么事我会很难过的。但是我也明白我的儿子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如果没有人陷害或者胁迫他,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而一旦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您知道,一个母亲会不计任何代价来保护自己的孩子……相信您明白这个,少校先生。您不会让我失望吧?”
“我乐意听从您的吩咐,夫人。”
“谢谢。”母亲站起来,“请你们继续聊吧,我做了一些点心,希望您能喜欢。”
“我万分荣幸,夫人。”
于是客厅里的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目送她款款离去,当这个端庄慈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那头的时候,波特曼少校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您有一个了不起的母亲啊,伯爵大人。”
“是的。”我自豪地笑了笑,“我以此为荣。”
少校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并没有发作,只是和我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我很奇怪他居然完全没提那天晚上的谋杀,只是对法国的一些民俗和习惯有兴趣,再来便是对我母亲的馅饼赞不绝口。这种轻松的气氛简直和平时来拜访问候的普通朋友没什么区别。
如果说稍微正常一些的就是一直沉默着的贝尔肯中士,他始终保持着一种阴郁的表情,什么话也不说,好象他的任务就是在少校身边当个完美的陪衬。我一直觉得他的存在过于古怪,但是哪里不对劲又很难说出来。
好在波特曼少校不久之后便决定结束这次访问。
“谢谢您的款待,夫人。”他在门口礼貌地向我母亲告别,“真希望我还能有这样的口福。”
“如果您能成为夏尔特的朋友,那么我随时欢迎您。”
波特曼少校把目光转向我:“这得看您的了,伯爵大人。”他主动伸出手,“打搅了,再见。”
尽管有些不情愿,我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一个硬硬的薄片儿卡进了我的指缝中。
“再见了,希望我们很快能再见面。”金发军官戴上他的帽子,笑嘻嘻地转身离去,身后跟着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