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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解决麻烦的速度实在比不上你产生麻烦的速度呀。”自一片销烟狼籍中立起身,无视于身后断了一地的命运之线,孤笑道:“到底是谁决定让你当转轮法王的。当真是不负责任到极点的选择呢。”
嗔怪地一瞪眼,天孙咬牙道:“你哪有资格来说我,大言不惭!”
孤淡笑着不语,突然目光一动,身形渐消,“自身要好好保重噢。”
天孙一怔,想了想,脸色大变,“惨了!”
还来不及准备逃难,自水镜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金光,团团困住了她。
光芒中凭空出现的人影,一头鲜艳的红发有如燃烧的火焰,正告诉她,主人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
何止不好呢。天孙仰天悲叹,同时痛骂孤这个混蛋,也不提醒她一下,就一个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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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之后,再次立定身子,梵看到的是熟悉的小帐篷……
又回到重天之流了。
只不过是一日夜间,却可称得上景物依旧,人事已非。昨日,还住在这里的泪,已化为虚无,仪,生死不明,璃,背叛了众人,孤,行踪无定……
缓步走了过去,轻轻推开门,心中,竟有丝希翼,能在推开门之后,再见到往日的情景……
一室冷清,扑面而来,只不过两三天而已啊,为何会清冷至此?离去前来不及收拾的书籍散于地上,仪当时踢翻的椅子还是倒在一旁,泪摔碎的茶盏也没有收拾,一切都与离去前一般无二。小隔间的门帘卷了起来,被推门时引起的风拂得一动一动地,似是方方有人才进去过……
梵从来不是多感之人,可是,面对着这个曾经热闹过,曾经喧哗过的屋子,每一转身,每一回眸,似乎都能见到,仪还是在帐角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清澈无瑕,泪娇嗔地在旁与人嘻闹,碧眸流盼之间,妩媚生姿,一个不悦,便气嘟嘟地瞪着自己……是啊,她生气大半都是自己引起的呢。容没离开前,偶尔也会来,那时,他的座位一定是在仪的左右了。他会淡淡地笑着,不多话,但一开口,总是言有所中。
现在呢?现在呢?现在的一切呢?
眼睁睁地看着众人,一步一步地走入了泥泞之地,一步一步地,再也无法回头了,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泪为了自己,断送了生命,可是自己却连她最后的存在都无法保存,潋破坏了泪以生命凝成的结界,可是自己只能在一旁观看着,无法插手,无法挽回。因为,自己没有那个实力。
想要断绝与天界的一切,自以为没有什么难得倒自己的,只要动脑筋,事情总是会解决的
真是顺利得太久了,久得几乎忘了,这是个强存弱亡的世界,失去了保护自己的力量时,就什么都不是了。
讽剌的笑容浮上了梵的唇角。他的目光,也有着疯狂的光芒在闪动。
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无能为力,第一次发觉自己的狂妄自大,第一次发觉,自己是个百无一是的,幼稚的混蛋。
“真的很不舒服呢。”无力地垂下头,胸中的郁闷压得他胸口几欲裂开,他不知道,挖出了自己的心之后,这种感觉是不是会好一点呢?
轻轻的声响震醒了他。抬头望去,迷离的眼神中,印下的是淡黄的长衫,和着修长的人影。
“孤?”昏眩地捂住头,再眨了眨眼,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着,“又来了……”
“不过,就算是梦也没关系……”
站起身,抱住了那道微笑着的幻影,融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深深地……紧紧地……融入!
及时接住了陷入昏迷的青色人影,孤摇摇头。“三日夜滴水不进,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会想要逛强……真是笨小孩。”
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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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光线透过小窗,拂拭过床上的人影,檀木般漆黑的长发,回应出金棕色的光芒,白皙的肌肤更是淡得几欲透明,泛着蒙蒙的莹彩。
不过青色的人影显然对光线的厚爱并不领情,皱皱眉,咕哝了一声,举起手背揉了揉鼻子,又顺势擦了擦右颊,翻身睡去。
“已经睡一整天了,该够本了吧?”声音淡淡的,很熟悉。
……很熟悉?!梵突然张开眼,跳了起来。
“嗨,好久不见了。”孤微笑地站在床前,手上托着个盘子。
梵闭上眼,按了按眉心,再次睁开眼,确定不是作梦之后,心下又惊又喜,一时间反而不知该用什么反应比较合适。
好半晌,才低下头。“……回来了。”
“是呢,我回来了。”孤笑咪咪地放下盘子,拿起上面的食物,递给了他。“你已经四日未曾进食了,先吃一点流质的食品好了。”
梵接过碗,缓缓喝了一口,适中的温度,让他发觉自己饿得实在不轻,便多喝了数口,这才吐出一口气。
抬起头,看着孤,原本因他回来而喜悦的心情渐渐淡了来,继而的是对他离去这么久才回来的怨念。“孤——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听着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孤总算是有点危机意识了。“梵,关于这件事……”正想长篇阔论地扯开话题,却看到梵越来越黑的脸色,接下来的废话只好直接排除,举出最有用的一招。
“你相信我吗?”
看着孤诚恳的脸,梵咬牙嘿嘿一笑。“不、相、信!”
“我想也是,不过……”孤吞口口水,暗自寻思着今日会不会脱去一层皮,却听得一阵敲门声。“梵醒来了吗?”
“大管事?!”梵一皱眉,有点不太想面对。但孤却以火烧眉毛的速度去开了门。
大管事进来之后,打量了梵片刻,坐了下来。“你没事就好了。”
“多谢大管事的关心,梵……很惭愧。”
摇摇头,大管事叹了口气,突然道:“我不是南天的人,只是一群流浪者的管事,所以,不管南天发生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说到这,顿了顿。
“但是,容是重天之流的人,不管他之前的身份是什么,只要他一日是重天之流的团员,我们就不能不顾着他了。”
梵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一向看来严厉枯板,脑袋就算剖开也只有条条框框的大管事,会对一向最惹他头大的容如此挂念,心中不由一动。
大管事看着梵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又接着道:“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南天都在动荡状态中,外面的流言多得足以压垮南天了。”
梵一讶,再次抬起头来。
“从昨日午夜,王宫中沉寂了三千年的四灵器发出共鸣,释放了储藏千年的灵气之后,天宫就与外界断了关系,数股强烈的灵气在交互缠斗,连宫殿都摧毁了大半,却没有人能接近得了,因此大家都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传得最多的流言,是南天的大皇子伊,为了夺得王位,在三千年前杀了修帝,可是修帝没有死,要破坏这三千年后的传承祭。沉寂的灵器再度更醒,就是最大的证据了。”
“天宫到现在都还在喧闹中,只要你离开这帐篷的结界,你就会发现到,整个南天都因为那里过强的灵力冲击,而在不断地震动着。如果打斗再持继数日……不,只要一日,南天星就会坠毁了!”
“事实上,这颗王星上所剩的人已经不多了,灵力稍弱的人受不住外界气流的转变,已经先迁到别的星系去了。剩下的,都是为了各种原因而不得不留下的。”
大管事说几句便叹口气,叹完气又再说。梵撇开眼,心惊这一日之间的变化,神色上却无半丝表露。“那大管事不得不留下的原因就是容了?”
大管事摇摇头,枯木般的脸上闪过一丝可称之为微笑的可疑弧度。“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梵一怔,转过脸,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我……吗?”
“为何要这么吃惊呢。”大管事说着,站起了身。“你是重天之流的团员,不管你日后会归属何处,此事都是不会改变的。”
觉得该说些话来,可是脑袋里却一句也挤不出,回荡的只是“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我,是团员之一吗……
承认了我的存在了吗?
我,不是夜魅,不是东天皇子,只是……重天之流的团员。
就算没有那两种身份,我,也有得到存在资格的承认……
水之泪 第十二回 风住尘香
大管事走后,梵信步来到小帐篷之外,第一次明确地感受到大管事所说的,南天的震荡。
整个天空中乌云压顶,气流狂乱,四野一片阴暗,只有一道道闪电或笔直或扭曲在划过天空时,才会带起一道光亮,但这光亮一点也于事无补,只是更让人有着未世的惊惧,那一连串的闷雷声,震得人五脏六腑都似要跳出身体。地上的土地在震动着,似是地心中有着什么怪物想要破土而出,树木纷纷倒蹋,有些斜倚着,有些中断了,还有一些被闪电击毁,或是倒在结界上,凭空虚浮着的,怪异无比。而小帐篷附近的水,或者该说整个南天的水,都与着天宫中的水相互呼应,时而喷起,时而回旋,时而形成宽广的水幕,倾头倾脑地盖下,四下乱溅。
眯起眼,不用仔细研究,也能很快地找到了南天宫所在之所,那里的云层最厚,那里的闪电最密,那里的灵气,冲天而起,光华直达数千里。
细细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件长衫披上了梵的肩膀,是孤来到了梵的身后。他陪着梵看了片刻,微笑道:“至少两个金光级的打在一起,加上三个银光级的在旁胡搅,难怪事情会越闹越大了。”
梵一怔,算了算,猜道:“玄也来了?”
“如果他没来,修只怕已覆没了整个南天星了。”
梵点了点头,承认孤的话,同时,发觉震动已经停止了,明白孤已在两人周围张起了结界。
搅了搅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是寒冷,还是为了什么。梵看着天宫中透入云霄的光华,渺渺茫茫,飘飘忽忽,突然轻声说起,声音低地有如在自语般。“孤,你知道泪死了吗?”
孤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从来都不觉得人命有什么重要,强存弱亡,本是常理,生与死,也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在人间时,很多人都骂我冷血,可是不管他们如何骂,如何哭泣,到头来,我还是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你没有办法活下去,你就失去了生存的资格,这样有什么不对呢?
在我五岁时,流浪在街头,遇到一个比我更小的孩子,他也是被抛弃的孩子。他是唯一愿意接近我的人,是个总是追随在我身后的人,是,我仅能信任的人。我每次找到食品,都会分给他,到了后来,就算找不到食品,我也会将上一餐省下来的食品给了他。
可是,也是他,在数日未曾找到食品之后,他天真地接近我,再天真地捅了我一刀,而后离去。
他是株蔓藤,只要有人能给他附依,他就会靠了过去,当吸干了宿主的能量之后,他就会再寻找下一个宿主。
几年后我再见到他时,我并不恨他,我知道他与我一样,也是为环境所逼的,只是,当你不够强时,你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只有强者,才有活下来的资格……你没有生存的资格,那我也没必要同情你了……所以,当我杀人时,我从不手软,纵使两手血腥,也是无所谓的。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叹了口气,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泪死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少感觉,可是,我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着这一慕,只要每想一次,我的心情就会下降了点,想得越多次,我就越来越难过,整个人都要坠入了地底般的烦燥。
我知道,我不想要她死,我希望她能活下来,我想再次见到那总想勾引人的笑容,我想再次听到那总是吐不出好话的声音。
可是,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用了。不管我再如何想,想得如何逼真,也只是冰冷的回忆,张开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泪死了,我很难过,那以前死在我手中的人,他们虽也有着必死之道,但他们的家人就会因为他们这必死之道而不会难过了吗?他们数十年的情,会比我这一个月的情更薄吗?
他们,也会如此难过吗……
我,是否真的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