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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能如此,但谁知道呢。”
河岸附近,河水在一些突出的岩石周围形成旋涡,伯克把一把漫不经心折断的小棍,抛到水里。小棍迅速飘流到一起,集聚在岩石旁的旋涡当中。
“可能是一种观点。”他说,“这种观点假设,这些小棍在重力的作用下相互吸引,聚到了一起。”
“不是他们本身的吸引力。”马特若有所思地说,“是又推又拉的力量。重力——可能就是又推又拉。但推力和拉力作用的又是什么呢?邓宁那个家伙,他知道!”
吃过晚饭,夜幕低垂,马特怀着满意的心情坐在门口,依稀觉得在白天完成了一些事情,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但这无关紧要,毕竟是某些事情——
“你知道,”他突然说,“我们需要弄懂的,你们心理学家亦应该告诉我们的事情,是思想从哪里来的。
“拿第一个穴居人来说,他有两个大得足以恰好吻合在一起的脑细胞。他把火带进洞穴里,是哪里来的想法呢?我认为,这就是你和我很久以来就想解决的问题。思想来自哪里——是人固有的,还是源于外部?”他把话停住,专心对付蚊子去了。
“说下去。”伯克说。
“再没什么可说了,我又在考虑重力呢。”
“你在考虑什么?”
“我在考虑如何获得一个关于重力的新思想。一个人编出一套新理论,制造出一个新装置,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呢?我觉得好象逐渐被吸引到这个问题上,而放弃了我要抨击的那个问题。”
“那么,你在考虑什么呢?想要虚构一个新思想——”
“我此时此刻在想今天下午的事。流动的东西——但肯定是无法描述的东西——如宇宙时间。既然事情已公开化,不妨明说,我就从未赞同过等量公设。只是有一种感觉,搅得我的脑海不能平静。这一公设是错误的。
“我要尽力描述在幽暗的宇宙空间流动的东西,但不可能是有如江河的立体流体。”
他坐得更直了,把雪茄烟从嘴里慢慢地拿下来。“这不可能——但可能是一种流体——”他突然站起来,转身向房子走去。“喂,伯克,请原谅,我要去做些数学演算,你不会反对吧。”
伯克的雪茄烟头上,发出好长时间的闪光“不用管我。”心理学家说。
五
那天晚上,伯克不知道马特什么时候就寝的。早晨起来,他发现马特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兴致勃勃地伏案工作,似乎马特压根就没离开过,但他至少看出他换了衣服。
马特抬头看了看。“再给我半小时,鱼是可以等一等的,我得赶快回办公室去一趟。这里的事情我还要继续干的。”
伯克咧嘴一笑。“去吧,伙计。我去准备车,你说什么时候动身?”
到城里后,他没有去看望任何人,而径直到办公室去了,继续进行前天晚上开始的工作。随着工作的进展,他最初的热忱渐渐衰落消沉下来。二、三天后他才能做好准备邀人检查。有一项演算前面的几页原来都有差错,他返离迷津,重新慢慢演算。
下午三点刚过,就有人敲门。他恼怒地抬头看看,来人是戴克斯特拉。
“纳格尔博士!你在呀,我真高兴。昨天我到处找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我去钓了一天鱼。有事吗?”
戴克斯特拉几乎带着狡黠的神色,坐到桌子一边的椅子上。马特皱皱眉头。
“我有事与你磋商,事关这项工程,极为重要。”戴克斯特拉说。他身体向前倾斜,脸上流露出信任的表情,宽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向外眯缝斜视。
“你发现没有,”他说,“这项工程整个是一个骗局?”
“骗局!你在说什么?”
“我仔细地查看了所谓的邓宁的住处,无一遗漏。在上次讨论中,我就曾向你们说明,等量公设否定了如邓宁所发明的任何这种装置的可能性。现在我敢向你担保,根本就无邓宁其人!我们上了这个大骗局的当了。”
他以获得最后胜利的神态,用手掌拍打着桌面,身子向后靠着。
“我不明白。”马特低声说。
“你会明白的。去看看那个实验室吧,前后不一,矛盾百出。检查一下架上的药剂吧,试问:用这种胡乱挑选的配剂,可望达到怎样的化学效果呢?电子部分与角落里的电视车间一样,都是大杂烩。房间里的计算机摆在那里,从来未使用过。至于那个藏书室——显然是个老学究的满满当当的耗子窝!
“纳格尔博士,出于某种不可思议的原因,我们上了大骗局的当。反重力!你认为这里可曾有人想过能使我们相信吗?”
“我想知道的是,在国家急需我们每个人贡献聪明才智的时候,为什么把我们派来干这种徒劳无益的事呢?”
马特隐约感到胸口塞闷,一阵恶心。“我承认你的陈述有奇异之处。假如你说的那确凿无疑,那么,目击者的叙述又做何解释呢?”
“向壁虚构!”戴克斯特拉厉声高叫道。
“简直不敢想象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人也参予了这种虚伪的事情,真是遗憾,但是我不能同意你的观点。事实上,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我做了大量工作。
“此时此刻,我打算明确地说,等量公设是站不住脚的”。
戴克斯特拉站起来,满脸胀得通红。“纳格尔博士,你持有这种见解,我甚为遗憾。我始终相信,你是大有希望的年轻人。若揭穿这个使我们上当的可恶的骗局,你或许还有希望。日安!”
戴克斯特拉步履沉重地走出去时,马特连欠身相送都不愿表示一下。这次来访使他十分不快。尽管这些责难是荒谬的,但却动摇着他赖以进行工作的基础。他以前曾断言反重力纯属谬论,如果他不敢确信邓宁的装置表演恰如所述,那么,他目前对过去所有断言的信念就要受到威胁。
但是,参谋长联席会议竟然也参予了戴克斯特拉所说的这种毫无目的的愚蠢骗局!
他几乎依旧狂热地重新看起计算草稿来。快到大家都要离开的时候,他拿起话筒,给詹宁斯打电话。此人是个有才能的数学家,如果有谁能把这个题目解出来,那么就是他。解不出来的地方不多,马特尚可容忍,但他必得知道是否正走进死胡同。
“你能来一下吗?”他说,“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不一会儿,詹宁斯就来了。他一进门,就使马特觉得他象一个古时候的乡村传教士,由于对教徒们的罪孽抱有愤慨而满脸盛怒。
马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脱口问道:“今天下午你看到戴克斯特拉了吗?他到处乱跑,散布无稽之谈,说什么这项工程是个骗局。”
马特点点头。
“不知凯斯为什么把他这样一个老笨蛋弄来——戴克倒是个杰出人物,但却说话不留余地。我立刻打电话找凯斯。”
“我猜想,我们自然都有戴克斯特拉那样的怀疑,”马特说,“但不至于搞得象他那样过分。”
“我同几个人谈过,有些人弄得心烦意乱,我曾竭力帮助他们摆脱这种处境。你有什么收获吗?得到过答案之类的东西吗?”
马特把草稿纸抛到桌子的另一边。“等量公设过时了,这一点我相当肯定。我一直在计算围绕空间曲线的可能的运动范围,原来是个八面体的东西,但却讲得通。我希望你看一看。”
詹宁斯双眉一挑,说:“很好。当然,你要知道,要使我接受对等量公设的否定,是不容易的。这种公设问世已有四十五年了。”
“可以寻找别的东西代替它嘛。”
“这东西你能再搞一份吗?”
马特耸耸双肩。“我能再搞一份。”
“我会好好保存的。”他把稿纸塞进上衣的帖身衣兜里。“假设你的确要证实这样一种流体的可能性,对吗?那么,我们由此能得出什么结论吗?对这一点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些想法。”马特说,“昨天我曾观察过一个旋涡。看看一些小棍抛进旋涡后所出现的情景吧,小棍会聚到一起。这就是重力。”
詹宁斯皱皱双肩。“等一等,马特——”
马特大笑起来。“别误会,考虑一下这个流体,我不知道它可能具有什么特性,但必须在四维空间中出现。我们若能解出来,就能弄清这种流体通过物质产生旋流的公式。
“假定存在着这样一种旋流,便会有旋涡出现。这是不成熟的比拟,你还理解不了,需要进行计算。但是,我们或许能说明,旋流按一定方向行进,便引起旋流的物质间的空间位移减小。这能说得通吗?”
詹宁斯一直静静地坐着,现在他微微一笑,把手指展开摊在桌面上。“可以说得通。八面体流体所形成的旋流一定相当复杂,但假设确实出现了,那么又怎样呢?”
“我们就造一个流线型装置,使之通过流体,旋流便不会出现了。”
詹宁斯坐在椅子上向后靠着,好象突然变跛了一样。“好家伙,你倒全部计算出来了!但且慢,这使重力变得毫无意义,那么,反重力呢?”
马特耸耸肩膀。“我们找到一种采用反向矢量的方法。”
“那样可以,伙计,那样可以。”
马特笑起来,同他一起走到门前。“是的,我知道这件事的意义,但是,你瞧——我绝非开玩笑。这个重力流体公式若能解得出来,其余的就好办了。”
詹宁斯面对着他,脸上的一点笑容完全消失了。他说:“马特,我不是在笑,不管怎么说,不是在笑你。如果我们对整个事情得到的答案是那个样子,就等于说,我们至今所假定的一切东西,完全阻塞了对这类事情的思路,致使人们不得不认为自己成为小小的阻碍,甚至连谈论它也是困难的。”
一天以后,伯克登门拜访他。“嗨,马特,你怎么不即刻告诉我们关于戴克斯特拉的事?若不是詹宁斯打电话给我们,我们知道的可能就太晚了。”
“你是指何而言?”
“我们是指他关于此项工程是个大骗局的说法。我希望你没有为此事烦恼。”
“不十分烦恼。我们要把他踢出这个工程吗?”
“那是自然的。他正住疗养院呢。他思想僵化,不承认邓宁工作的真实性。他态度温和,却失去了理智。他几周内就会好起来,可以回去教书的。”“听到这些,我甚为遗憾,我相信,我们差不多找到了他不敢正视的答案。”
那天,马特不耐烦地把他的论点在讨论会上公布于众了。这对于那些倾向于戴克斯特拉的人,有点难以接受,但是计算十分清楚,吸引着所有的人。他们几乎团结得象一个人,竭尽全力推导一个可转换为金属、电子和重力场的公式。
詹宁斯是一直坚持到底的人。三天后,他连门也没敲就闯进了马特的办公室,把几张纸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
“你是对的,马特。”他高声说道:“你的计算表明,在物质中有旋流存在。我们掌握了探究邓宁飞行带的方法。”
但事到临头时,马特却灰心丧气起来。整个小组举行了三十六小时的讨论会,使工作最终统一起来。结果是确认可以制造一个反重力机器,但其大小却相当于一百吨的回旋加速器。
马特把他们的进展情况告诉给凯斯。“这与邓宁的飞行带大不相同,”他说,“你若要我们压缩,我们就继续尽力压缩,或者拿出目前这种形式的实际可行的设计。”
凯斯把马特准备好的草图瞥了一眼。“这与我们所期待的不完全一致,但我认为最好把它造出来,此刻,重要的事情是要有一个反重力机器在运行着,然后进行改进。车间可以随你们使用。需要多久?”
“这要看在人和机器两方面,你希望强调什么了。如果全体昼夜工作,我保证大约三个星期拿出模型。”
“一言为定。”凯斯说,“造吧。”
实际上,四个多星期以后,才在大型的机器车间里做出首次表演的安排。这个车间受到控制整个工程的三重安全措施的保护。
参加者有出席首次会议的人员,加上协助制造这个庞大装置的几个工人。
在过去的几周内,他们吃力地举行了闹哄哄的讨论会,现在的表演就显得简单,几乎是平淡无味了。马特走到在车间里高大的钢梁天花板下显得很小的配电盘前,打开电源总开关,然后慢慢调整一些度盘。
圆盘形的庞然大物在车间中央升起来了,几乎没有人察觉,一点也不摇晃,它没有明显可见的支撑,在离地面5英尺的空中徘徊盘旋。
圆盘直径三十英尺,厚三英尺。几根工字钢梁临时铺在地板上做为支撑,从水泥地板上的长长裂缝就可想见此物之重了。
凯斯博士伸手摸了摸,又用尽全力去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