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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提出过任何理论假说。“常识”表明:海洋没有生命,只是一个化合物质聚合体,一团巨大的胶体物质;它通过一种“准火山”活动,产生m各种神奇的创造物;并通过一种自发机械过程稳定自己不同心的古怪轨道,有如一个钟摆,一旦摆动起来,即按同定的轨迹一路摆动下去。准确的说,也有一位叫马吉农的科学家,提出过一种叫“胶体机”的观.电,以解释索托利斯奇怪的轨道稳定现象。那已经是第一次实地登陆考察_二年以后的事了。但是,根据《纲要》,直到九年以后,才有生命假说的出现。那以后,关于索托利斯海洋为生命洋的各种理论学说大量涌现,且日趋复杂,并有了生物数学分析作为理论支持。在第三阶段,科学界曾经一致的学术观开始出现分歧。
接下来,就是两败俱伤的学术大论战,各学派因门户之见,党同伐异,相互攻讦,莫衷一是。那个时期的风云人物有潘莫勒、斯特罗贝尔、勒格瑞尔、奥西鲍维茨。基斯的经典著作遭到无情的置疑。关于索托利斯最早的图片集和研究成果编目手册开始出现,曾一度被认为不可探测的非对称锥的内部情况也被揭示出来,新一代遥控技术的出现使探测器可以进入非对称锥内部,并发回立休图片。在纷纷扰扰的论战中,既未争出多大结果,也绝少有假说被完全抛弃。即使被人们期待已久的与“灵性怪物”的沟通最终也未能实现,但人们仍然坚持认为,有必要继续凋查仿拟场制造出来的那些软骨城堡和海面上升起的那些巍巍高山,因为可以借此获得有价值的化学和生化信息,扩大我们对巨分子结构的认识。人们也无意驳斥那些失败主义拥护者的理论。科学家们均投身于对海洋的典型变形进行分类编目,这方面的著作仍为权威著作。其中,弗兰克提出了一个关于认定仿拟场为生物原生质的学说,此学说虽然一直被认为不够准确,但仍不失为一个科学勇气与逻辑构建相结合的成功范例。
以上就是“格拉维斯基阶段说”的前三个阶段,长约三十年,构成了索拉利斯学的幼年期。这个时期的科学家对自己的理论有着绝对的自信,并不可避免带有乐天派的浪漫主义色彩。后来盛行的怀疑主义预示着索拉利斯学进入成熟期。在第一个25年结束的时候,早期的“胶体机械”论已逐渐被“灵性海洋”论取代,整整一代科学家所相信的理沦被抛弃,因为观察结果已经证明,索拉利斯海洋具有意识和意志,其行为具有目的性,受内在需要所驱使,成为正统的主流观念。“胶体机械”论遭到了一致的批驳,其理论基础被以霍尔登、艾奥尼迪斯和斯托利维为首的科学家彻底摧毁。这一批科学家善于对不断增长的数据资料进行严谨明晰的分析、梳理,从而得出结论。那是档案管理员的黄金时代,各种基础性文献、微缩胶卷成堆,汗牛充栋。探险队阵容庞大,人数之众,超过千人;设备之精良,叹为观止。各种显嬴豪华的技术装备,凡是地球能提供的,他们应有尽有,从机器人录像机、声纳、雷达,到全频谱分光仪、辐射测量仪,等等。一方面,实物资料数据迅速积累,另一方面,最重要的研究精神却减弱了.至少,乐观主义精神式微了。
索拉利斯学的前期就是由基斯、斯特罗贝尔、塞瓦达等一批科学家塑造成型的,无论他们主张什么,反驳什么,都极富探索性与冒险性。最后一位伟大的索拉利斯学家塞瓦达在行星南极附近失踪,他的死始终是个谜,未能得到满意解释。他毁于一个新手也不可能犯的低级错误。就在几十位考察队员的眼皮底下,他的飞机一下子跌进一个灵变精的内部。而那灵变精并不在他的航道上。对他的死因,有好些猜测:一些人认为他是心脏病突发;些人认为他死于机械故障;而我则相信。那是索拉利斯研究人员的第一起自杀,原因是突如其来的绝望。
其实,还有其他“病症”,格拉维斯基在他的著作里没有提到,但从字里行间,从我自己的认识中,我能把它们填补出来,包括细节,丝毫不差。
在考察队员中,绝望透顶的情绪时有发生,但其表达方式越发不引人注目了,因为杰出的科学家越来越稀少。在不同时代,各学科领域吸引不同的科学家为之献身,但没有人把这种现象本身作为对象,加以研究。每一代人都会出现大量聪明绝伦且意志如钢的杰出人物,人类代代如此,惟一不同的是他们所选择的研究领域,各代不一。在索拉利斯学的早期,人们对从事该项研究的科学家的评价各异,但却从不否认其成就、才智。几十年来,索拉利斯神秘的海洋吸引着人类最优秀的科学家投身其中,包括数学家、物理学家、生物学家、信息理论学家及电生理学家。曾几何时,索托利斯学早已风光不再。如今,毋庸讳言,研究者们发现自己已经失去领导地位,成为一群默默无闻、孜孜以求的收集者、编纂者。偶尔也有颇具新意的实验方案提出,但全行星范围的大规模探险考察行动已经没有了,科学界再也没有人提出过关于索拉利斯的大胆独创、引发论战的新理论。
索拉利斯学这台机器终因年久失修而锈迹斑斑。有关理论假说大同小异,均把研究视野固定在海洋的退化性、回归性和内省性方面。问或有些大胆独到的见解,但终没有突破贬损海洋的瓶颈,视海洋为一个退化进程的最终产物,从数千年前的一种复杂的超级生命组织,退化演变为一种简单的物理构造。普遍认为,那些怪诞无稽的创造活动,虽然持续数个世纪,为数众多,令人称奇,也不过是其临死前的阵痛而已。例如,伸肌谷、仿拟场被视为一种病变肿瘤,而巨型液态躯体的表层活动,则更是混乱与无序的表现。这种观念已经演变为一种成见。大约有七八年时间,学术文献里甚至充斥着一种不谐和的声音:由于自己的声音被忽视,见解遭冷遇,欲引人注意而不能,于是有学者开始写攻击人的文章,用词虽温文尔雅,实则无异于辱骂与报复。
有欧洲心理专家小组做过为期七年的民意调查,报告结果没有收入索拉利斯学文献。也未被图书馆收藏,但我当年读过有关报道,还有清楚的印象。调查结果显示,民众舆论紧随学界观点波动而变化。
与此截然相反的是,一些科学家积极鼓动采取有力措施,推进索拉利斯研究进程。宇宙学协会主席曾大胆宣称:对人类的到来,生命洋既不藐视,也不在意,就如大象对爬行在其背上的蚂蚁一样,它既看不见它们,也感觉不到它们。为了引起海洋注意,有必要发明更强大的刺激物。制造更大型的机器,以适应整个行星的超大尺度。有恶意的评论家迫不及待地指出,这位主席如此慷慨大方,是因为为此庞大计划买单的,不是他们,而是行星学协会。
各种假说仍在大量产生,老的新的,保守的修正的,简单的复杂的,形形色色,让人眼花缭乱,而作为一门严谨的独立学科,索拉利斯学日益成为一座纠缠不清的迷宫,每一个可能的出口最终邯_兀一例外地通向死胡同。在漠然、停滞和失望的大气候条什影响下,索拉利斯海洋也在人类的文献海洋中慢慢沉沦下去了。
就在我为取得宇宙学协会会员资格而在吉布伦的实验室实习的前两年,梅特一欧文基金曾设立巨额奖金,奖励海洋能源开发可行方案的发现者。这个想法并不新鲜,过去就曾从索拉利斯运回过数船海洋胶体,但是,各种保存方法都精心地实验过了,总不能将其保存下来:高温保存、低温保存、自然气候环境保存、人工微气候环境保存等各种方法都试用过,结果只有一个,即经过收缩、透水、液化等几个明显变化阶段,最后完全分解。从海洋创造物上取回的样本也遭遇相同命运。分解后留下的最终物质都一样,一小堆金属灰。
这时,科学家才认识到,海洋胶体的碎块物质,无论大小,一旦脱离整个机体,即不可能存活,哪怕是“植物式的存活”也不可能。于是,在穆纳一普罗罗克学派的影响下,出现了一种新的研究趋势,即把海洋胶体物质的这种不可分割性作为突破口,认为这个问题一旦得到解决,破解索拉利斯生命洋之谜的最艰难的工作就可告完成了。
这一问题的求索,立即成为推进索拉利斯学研究的点金石,外行内行的人士趋之若鹜,投入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在索拉利斯学的第四个十年,这种狂热如流行病一样蔓延开来,为心理学家的研究提供丁丰厚的土壤。大批异想天开之徒和无知的狂热分子,费尽几牛二虎之力,摸爬在这条黑暗的求索之路上,行完全不可行之事。其热情之高,就是当年求索永动机的先知们见了,也会自叹弗如。可仅过几年,这种狂热就退烧了。我离开地球,前来索扣利斯那阵,此话题已经从电视报刊的头条位置,从人们的日常谈话中,彻底消失了;索拉利斯海洋已经被公众淡忘了。
我把《纲要》小心放回原处,随手带出另一本小册子,作者是格拉斯特罗姆,在众多索拉利斯学者中,这一位最为离经叛道。我以前读过这本小书,它的写作,完全基于作者的一种强烈欲望,即解析超越人类认识的东西,尤其是那些对个体、对人类、对整个人种不利的东西。作者本人是一个独立特行的探索者,曾对量子物理学的许多鲜为学者涉及的边缘分支学科做出过一系列杰出贡献。这本书仅15页,深奥,艰涩,却是作者最伟大的杰作。他列举了大量人类最深奥的科学成就、最显著的理论建树和最重大的数学发现,同时指出,所有这些,仅是人类从野蛮、蒙昧、人神同一的史前时代向前迈出的一小步,是对宇宙自然的肤浅认识。他还指出了相对论方程、磁场和各种统一场理论在人体中的对应位置——大脑中的感觉投影、器官的生理结构和心理的缺陷等等。格拉斯特罗姆于是得出结论,人类与外星文明之间,没有.也断不会有所谓的“沟通”可言。在对人类所作的检讨过程中,作者只字未提索托利斯生命洋,然而,它那定期的轨道,它那对人类无声的蔑视和不言自明的胜利,则溢于字里行间。无论如何,我感觉如此。是吉布伦本人,引起了我对这本书的关注。比起正统的索拉利斯学文献来,格拉斯特罗姆的书,实属另类,它之所以能跻身基地图书室参考书之列,一定是吉布伦本人自作主张带来的。
怀着一种奇怪的敬畏之情,我把小册子小心地插回满是图书的书架上,然后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铜绿色封面的《索拉利斯年鉴》。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对于曾经引发无数争论却终咒结果的许多基本问题,我无疑获得了不少积极的信息。今天,这个谜团实际上正困扰着我们,而对于如何解释它,我们拥有最有力的证据。
索拉利斯海洋属于生命体吗?除个别老顽固和爱唱反调的人外,人们对此已不再有任何怀疑。无论如何狡辩,要否认海洋的“灵性”已不再可能。显而易见,海洋已经“注意”上了我们。曾几何时,有的理论声称海洋为一个“幽闭”世界;有的声称它为一个“隐退实体”;更有的认为它处于退化中,思维器官已不再起作用;认为它不能感知外界事物与事件;认为它是个海底怪物,已沦落为自己产生的巨大意识涡流的俘虏,只能被动地随行星游荡在两个太阳之间——面对事实,所有这些曾经风光无限的理论,都不攻自破了。
不仅如此,我们更发现,海洋还能复制人工永远无法复制的东西——完美的人体,而且为了不让我们猜透,还特意修改物质结构,采用更小的微粒结构——亚原子结构。
索拉利斯海洋活着,思考着,行动着。由于其荒诞性,“索拉利斯问题”并未得到完全破解,但显然,我们在和一个生命体打交道,我们原以为它已经“失去”的能力,其实并未完全丧失。所有这一切,都已经得到确凿无误的证实。人类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都必须留心这个邻居。它虽在数光年之外,却已处于人类扩张的范围以内;而且,比起宇宙中的其他邻居来,这一个尤为令人不安。
我们也许来到一个转折点上。高层会如何决策?会命令我们放弃计划,返回地球吗?立刻就走,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可能命令我们解散基地吗?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不赞成撤离。海洋思想巨物肯定会继续猎取人类大脑。即使人类踏遍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找到与人类相似的生命,并与其创造的文明建立了沟通。索拉利斯依然构成对人类永恒的挑战。
在一卷又一卷厚厚的《索托利斯年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