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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虞姬的心病谁来医?
项庄自问是没这个本事的,可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虞姬香消玉殒?
犹豫了片刻,项庄还是劝道:“夫人,先王已经去了,可你却得活下去呀,当初先王把你托付给末将时,可是再三叮嘱过,一定要好好地保护你……夫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末将又有何面目面对先王?”
虞姬却理也不理,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前面。
项庄还想再劝几句,可一时间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当下只好叹息一声,有些郁闷地退出了大帐,只是在临离开时,再三叮嘱侍候虞姬的两队女兵务必要保持警觉,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情形,便即刻禀报。
回到自己的大帐时,正好看到魏悦挺着个大肚子在赢贞的搀扶下出帐,百里伊水和秦渔则跟在两人身后,百里伊水像只欢乐的小鸟,正在叽叽喳喳地诉说个不停,这小娘初次来到江南,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
秦渔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百里伊水。
秦渔的目光始终都不曾离开过赢贞,对于赢贞,秦渔从来就没有好感,也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见是项庄,四女赶紧裣衽见礼。
行了礼,魏悦又有些吃力地直起腰来,说道:“夫君,听说虞夫人病了,悦娘跟诗曼姐姐想去看看她。”
“嗯,也好。”项庄说着忽然心头一动,魏悦这小娘天性善良,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似乎跟什么人都能很和睦地相处,让她和赢贞陪着虞姬多说说话,没准还真能解开虞姬的心结,当下又叮嘱道,“今后有时间,你们多去陪陪虞夫人。”
魏悦、赢贞答应了一声,在百里伊水、秦渔的陪伴下袅袅婷婷地去了。
夜深人静,项庄刚躺下,帐外忽然传来了晋襄的声音:“上将军,军师快不行了!”
“什么?!”项庄闻言大吃一惊,当下从榻上弹身而起,躺在项庄身边的赢贞也赶紧跟着起身,匆忙替项庄穿衣,当赢贞拿来熊皮大氅要替项庄披上时,项庄却早已经匆匆蹬上长筒马靴,又一把掀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帐外的晋襄当即迎上前来,向项庄作揖见礼。
项庄摆了摆手,边走边道:“晋襄,怎么回事?”
“末将也不知道。”晋襄苦着脸道,“只是那边刚刚边传来消息,说是军师快不行了,还让上将军您赶紧过去。”
项庄心头一沉,当即加快了脚步。
项庄大帐离尉缭的大帐相距不过几十步远,不到片刻功夫,项庄就来到了尉缭帐外,只见帐外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却都是军中的伤医。
看到项庄,正在绞尽脑汁研讨病情的伤医便纷纷躬身见礼。
项庄摆了摆手,问道:“军师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十几个伤医纷纷苦笑,这个说军师年纪大了,刚刚习惯了北方干冷的天气,突然间又回到了阴冷潮湿的南方,水土不服所以病倒了,可另外一个马上说,军师只是偶染风寒,却引发了宿疾,所以病情才会急剧恶化。
最后,十几个伤医居然吵了起来。
“够了,都给老冇子闭嘴!”项庄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十几个伤医顿时噤若寒蝉,项庄却再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个伤医了,当下掀帘走进了尉缭的帐篷。
尉缭半躺在软榻上,项庄送他的白虎皮大氅就盖在他的身上。
帐篷里已经点起了好几盏油灯,光线很亮,可尉缭的气色却非常之灰败,尤其是尉缭的嘴唇,更是隐隐发青,项庄的心顿时无限下沉,这可是弃世之兆!
“上将军,你来了。”见到项庄,尉缭微微一笑,神情很是安祥。
不知道为什么,项庄便感到鼻际猛然一酸,霎那间眼眶里便已经蓄满了泪水!
“军师,你这是咋了?”项庄强抑住泪水,惨然道,“白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你就变成这样了?”
“上将军,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非人力可逆。”尉缭淡淡地摆了摆手,又道,“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朽活了七十有六,也算是高寿了。”说此一顿,尉缭又说道,“只是上将军即将回归江东,有几件事老朽委实是放心不下……”
“军师你说,我听着呢。”项庄知道尉缭这是要交待后事了。
尉缭道:“过江之事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在回江东之前,上将军应该选派部份江东藉的老兵先回去,借他们的口向江东百姓宣扬上将军于野马原临危受命,于寿春力挽狂澜,于大别山力挫刘邦,再万里转战,破解刘邦大势的艰苦征程。”
项庄默默点头,此举应该就是后世所说的政治造势了。
尉缭喘了口气,接着说道:“等那些老兵在江东造足了势,上将军再过江不迟,过了江之后,上将军当晓喻全军,务必将最严谨的阵形、最锐利的兵锋展示给江东父老,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冇江东父老,大楚复兴的希望……全系于上将军身上!”
项庄再次点头,这便是示之以力,同样是政治造势的一种手法。
说完这一席话,尉缭的脸色忽然红润了许多,中气也足了许多,再不像刚才,满脸的灰败之色,项庄却是越发的心情沉重,因为他知道,这大略便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尉缭的生命已经正式进入读秒阶段了。
尉缭又道:“到了吴中之后,上将军且记老朽三句话,不做,少说,多看!”
“军师放心,我记住了。”项庄强抑泪水,重重点头道,“不做,少说,多看!”
尉缭轻轻颔首,又道:“上将军,在你没有看清形势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随便表态,需知言多必失!总之,到了吴中,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多看,再详细分析,哪个派系值得拉拢,哪个派系必须孤立,哪个派系必须予以雷霆打击!”
“还有,一旦已经看准局势,该出手时就不要有任何犹豫……”说到这里,尉缭忽然微微一笑,又道,“这个倒是老朽多虑了,上将军英武刚毅、杀伐决断,似乎从来就没有犹豫不决、畏首畏尾的时候,呵呵。”
“军师……”望着尉缭恬淡的笑容,项庄心里却犹如刀割。
项庄跟尉缭相处虽然只有一年时间,可在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建立起了深hòu的友谊,甚至在自觉不自觉间,项庄已把尉缭当成了自己的长辈,现在,唯一能与他项庄平心论交的长辈就要故去了,他能不伤心?能不凄惶?
尉缭顿了顿,又略略有些腼腆地道:“上将军,老朽还有一桩后事拜托。”
项庄再抑止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当下转过头去飞快地拭去了泪水,又道:“军师你说,我都听着呢。”
尉缭指了指榻畔矮几上的几十卷竹简,郑重地道:“老朽追随上将军征战近年,期间颇多感触,已经一一记录在册,总共凑得尉缭子四十二卷,还望上将军择一可造之才,将之流传下去,千万不要让老朽毕生所学失传于世。”
“军师放心!”项庄哽咽着道,“尉缭子四十二卷绝不会失传,等将来,尉缭子四十二卷必会成为大楚帝国太学、官学的必修课!”
“必修课?”尉缭顿时两眼一亮,这虽然是后世的新词,可尉缭却分明是懂了,当下冲项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一闭上,就再没有睁开!一代兵家,一代战略大师尉缭,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第二卷五千楚甲卷狂澜第204章老兵回家
更新时间:20125910:08:39本章字数:4972
当天晚上,项庄便让高初带兵从附近的历阳县搜罗了大量的白绫、白罗以及白布,将整个楚军大营都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堂,同时所有校尉以上将领俱皆缟素,在项庄的率领之下,分成左右两班,前来尉缭灵框前吊唁。
项庄甚至对着尉缭灵槌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三跪九叩可是中国古代最高规模的礼节,一般来说,只对天、地、君、亲、师行三跪九叩大礼,显然,项庄已然将尉缭视为自己的父辈或者师尊了。
吊完了孝,项庄又给尉缭守了三天三夜的灵,以示尊崇。
丧事办完,项庄就立刻从悲痛中挣脱了出来,开始着手处理正事,按照尉缭遗计,首先要做的就是派部份老兵过江
桓楚、钟离昧、季布、虞子期四将鱼贯进了项庄大帐。
尽管如今的季布是名义上的大楚末将军,但钟离昧却仍旧走在他的前面,季布对此也是泰然自若,可见一些老规矩一下是改不掉的。
“参见上将耸!”桓楚四将一字排开,冲项庄拱手作揖。
项庄从席上跪坐起身拱手回礼,又肃手请四将入席就座,然后说道:“老桓、钟离、老季、子期,还记得当初在寿春的时候么?”
“记得,怎么不记得?”桓楚唷然道
“要不是上将军,我们早死在寿春了。”桓楚也道。
钟离昧则别有感慨,说道:“末将完全没有想到,上将军带着三千孤军万里转战,不仅没有被刘邦老儿和各路诸侯击灭,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竟然还带着三万铁骑杀了回来,先王若是在天有灵,也该含笑九泉了。”
虞子期什么都没说,可他的脸上也露出同样的感慨之色。
凭心而论,当初在东阿县临危受命时,虞子期也绝然想不到上将军不仅真的能够带兵打进关东,不仅能够全身而退,居然还能拉起这么庞大的一支骑兵打回来,纵然是先王,只怕也未必能比上将军做得更好吧?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还记得当初在寿春军营,我对大家说什么了吗?”
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纷纷目露凝重之色,项庄吸了口气,说道:“我说过,只要有我项庄在,大楚的天就塌不下来,总有一天,我项庄会带着大家打回江东,现在,江东已经近在眼前,回家了,将士们终于回家了!”
一时之间,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魂神俱颤。
四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当初在寿春军学的危急时刻,那时,先王自刻乌江的消息突然传开,三千残部军心浮动,眼看着就要冰消瓦解时,是上将军一番激动人心的说词,才重新唤醒了大伙的战意,再接着,上将军又于寿春城外怒斩樊哈,一下就稳住了军心。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幕幕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似的,当真让人感慨不已。
项庄又道:“当初参与寿春之线的三千老兵,现在大约还剩下千余人,你们明天就带着这一千多老兵过江,返家省亲吧,自从先父早年间带着八千子弟兵过乌江,将士们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回过家了,是时候让他们回家跟亲人们团聚了。”
桓楚地点了点头,忽又问道:“上将军,你呢?”
项庄道:“我要留下来给军师守灵,守满三月之期,再过江不迟。”
桓楚、季布默然点头,对于项庄跟尉缭之间的情谊,两人都是知道的,项庄要执子侄礼给尉缭守孝仁月,他们也是深以为然,钟离昧有些惊讶,虞子期则陷入了沉思,显然,四人之中只有虞子期隐隐猜到了项庄此举的用意。
项庄又道:“还有,记得给每个老兵送一匹良驹,再按爵位发给饷钱,公士一万钱,上造两万钱,簪枭三万钱……,爵位每增加一级,饷钱就增加万钱!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一并捎回去,连同赐给爵位的文书,一并交与他们的家人。”
坐在下首书写文书的武涉低声提醒道:“上将军,制钱不够。”
楚军洗劫洛阳、咸阳以及关中诸县,很是抢了不少制钱金银,不过制钱由于数量多,重量重,大多都扔了。
项庄不假思索地道:“制钱不够,就以黄金折算,黄金不足,就以马匹充抵,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阵亡将士的家人吃亏。”说此一顿,项庄又以无比沉重的语气说道,“不能让我们大楚的将士,流血又流泪呀。”
不能让大楚的将士流血又流泪?桓楚四将茸然动容。
“喏!”武涉也是微微动容,当下恭声应诺,遂即翻出老兵名册,跟着桓楚四将出了项庄大帐,直趋高初的亲军大营而来
桑林村是吴县东郊的一个大村落,足有百十户人家,村民们大多靠种田、养蚕为生,虽说最近世道不太后,不过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因为正逢赶紧的日子,村口土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人群中,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媳正挎着个竹篮,吃力地往县城方向赶,老娼的篮子里装着满满一篮子的鸡蛋,估计是攒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打算进城用鸡蛋换些年货,张罗着要过年了,在老妪的身后,还跟着个岁的孩童。
“阿嚒,剩儿要穿新衣裳。”孩童扯着老媳的衣襟,稚声稚气地说。
“剩儿乖,等阿瑭卖了鸡蛋,就去扯两尺布,给你做一身漂漂亮亮的新衣裳。”阿妪挎着篮子,回头望向孩童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之色。
正行走间,一个十岁的青皮后生忽然从前方狂奔而来。
老妪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