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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把自己介绍成什么样子?林木认真想。
你好,我是来自盘龙寨的姑娘,专门从事打劫等事宜,现年二十岁,已成婚。因为成的婚不算数,所以我还算个姑娘。
……
自我介绍什么的,好无聊。
男子道:“我叫郑宇。”然后不再出声。
郑重说要介绍自己的人却只说了四个字,林木如释重负,“我叫林木。”
四个字换四个字。
你讲得不多,我讲的当然也不算少。
沉默。
男子说,“你就说完了?”
林木奇怪,“你不是也这么说完的吗?”
男子惊奇,“我是郑宇。”见林木依然没有什么反应,男子更惊奇,“你竟然不知道?”
林木匪夷所思,“不知道你是郑宇是件奇怪的事情?”
男子圆瞪双眼,看看薛明轩,又看看林木,“我是郑宇!!!”
“啊?”林木更疑惑了,扭头看薛明轩。
饮下一口酒,薛明轩低声提醒林木,“刑部侍郎——郑宇。”
刑部侍郎?
林木挠挠脖子。
谁啊?这么大的面子,她林木必须知道?
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
林木惊诧,大声嚷嚷,“你就是泰安公主的那个前驸马郑宇?!!”
对面男子沉重点了点头。
刑部侍郎郑宇,被泰安公主蹂躏得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郑宇,竟然还有个人不知道。
郑宇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高兴好。
“啊!郑宇。”林木猛点头,“我知道了。”这就是那个傻缺的把公主府拆了,把公主逼到薛家来的悲催前驸马。
店家小二开始陆续上菜。
郑宇说:“林木是吧。”
林木拿起筷子,顾不上客气夹了一排骨往嘴巴里塞,边嚼边含混不清的回应郑宇,点头恩了一声。
郑宇说:“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了,也应该介绍介绍你自己吧。”
林木指指薛明轩,敷衍道:“我是他娘子啊。”
郑宇啧了一声,十分不满意这个回答,“这我知道。”
“那还问。”林木很忙的又夹了一筷子猪蹄。
郑宇不满歪嘴,“薛明轩,你娘子跟你一样难搞。”
林木抗议,“我很容易搞的。”
说完,薛明轩脸黑了一半,郑宇呆呆看她。
诶?好像说错话了。林木尴尬,埋头狠吃。
郑宇不甘寂寞,继续询问,“林木,你是哪里人啊?”
林木答,“向兰城。”
其实是向兰城旁边的盘龙山上的盘龙寨。
林木没有仔细说,觉得没有必要。
“向兰城?”郑宇激动。
“?”
“我的三舅的八大姨的九外甥也在向兰城。”
“……”林木默默瞥了眼薛明轩,低头继续默默吃饭。
好复杂的关系,林木一时之间搞不懂。
“啊?”郑宇怒视林木的毫无反应。
“干什么。”
“我说我有亲戚在向兰城呢。”
“那又怎么样?”
“算得上半个老乡吧。”郑宇套近乎。
“又不是你住那,怎么会算。”
“啊?啊!好吧。”郑宇沮丧了一下,决定继续询问,“那,你们家总共有多少人啊?”
林木白了他一眼。干什么?户籍登记?她林木家有多少人关你郑宇屁事。挂名相公薛明轩都没追根究底的问这么多细致问题。
美食在前,什么都得排第二,更何况一直在提无聊问题的郑宇。
林木于是很认真地啃着蒜香肋排。
外焦内嫩的肋排香味四溢,鲜香的肉汁锁在骨肉相连处,一口咬下,美味至极的肉汁在唇齿间徘徊,一时间满口留香。
在这需要全身心感觉食物美好的时刻,前驸马郑宇仍在不断地打岔提问。实在令人无比心烦,林木于是决定不再理他。
郑宇不断地啧来啧去,对薛明轩说,“以为以后和你喝酒的时候能多个说话的人,这下好了,又多了一个闷声不响的闷蛋。”
林木哈哈大笑起来,附和道:“闷蛋?这个形容词好,很贴切。”
见林木终于又说话了,郑宇顿时来了精神,再接再厉问道,“林木,……”
林木抽空告诉他,“请叫我木木。”
“哦,木木,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啊?”
林木啃着红烧鸡翅,认真回应,“关你屁事。”
郑宇的脸瞬间绿了,入鬓的剑眉不断抽搐。
薛明轩帮林木把茶杯满上,低声说,“他在刑部,多会审讯犯人。”顿了顿,薛明轩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问题是很多,但没有恶意。”
哦。
原来是职业习惯。
林木点头,稍稍原谅了一下郑宇的烦人问题。
这时候,店家小二将一盘看起来十分古怪的菜色端上了桌。
“这是什么?”林木问。
“窑子鸡。”
= =+好不文雅的菜名。
店小二解释,“这是我们清潭酒楼的招牌菜,享誉京城好几十年了。”
看着一大团烤熟的黄泥,林木匪夷所思,“哪里有鸡?”
店小二热情上前,指了指黄泥团,郑重道:“里面有。”
“里面?为什么要把鸡塞到泥巴里面?”
“诶,这个……”店小二一时语塞。
这么多年,人人来到清潭都会点上这么一道名字俗气却芳香四溢的窑子鸡。所有人都只顾着享受现成的美好食物,从来没有人问过为什么要把鸡塞进黄泥巴里。
薛明轩说,“打开吧。”
店小二于是拿着个拇指大的小铁锤,轻轻在那团黄泥上敲了敲。
第一下。
黄泥裂开微微的细缝。
第二下。
裂缝扩展到了整个黄泥团,那黄泥团似乎马上就会碎裂开。
林木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气。
就是因为这股熟悉的香气,林木才会怔怔停留在了清潭酒家的门口。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林木却仍然想不起来。
记忆的深处,某种永远不会消散的味道,却一时之间找不到抽出那段记忆的丝线。
第三下。
黄泥碎裂开来。
林木隐隐看到一只被油纸精心包裹起来的鸡。
店小二熟练将油纸剥开,浓烈地香味在包间内弥散开来。“各位请慢用。”店小二退了出去。
林木伸伸筷子,从鸡胸上刨下一小块肉,放入嘴里。
浓郁的香,淡淡的甜。
林木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味道的记忆,来自于八年前的森森。
“生日快乐。”森森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拎着一个纸袋在她面前晃了晃。
“什么东西?”林木抬手去抓,森森高高提过头顶说,“猜。”
林木跳啊跳,“生日礼物还要猜中了才给啊。”
森森笑眯眯地弯了弯狐狸眼,“没猜中的话,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
林木咬了咬唇,说:“陈皮梅干?”
“这次去的是京城,上次就跟你说过的,那里没有卖陈皮梅干。”
林木仔细想了半天,“难道是银子?”
森森狠狠刮了刮她的鼻子,将纸袋塞给她,“自己看去,小脑袋里只有梅干和银子。”
林木揉揉鼻梁,很好脾气的不与森森计较,“我看看啊,我看看啊,不是银子是什么呢。”掏了半天,林木掏出来一只光溜溜黄灿灿的鸡。
“森森,京城是个很远的地方吧。”林木问。
“还好啦。”
“从那回来要几天啊。”林木边问边上上下下仔细端详那只鸡。
“一般的话,要八天吧。”森森没有告诉她,这次自己日夜兼程,只用了两天。
林木嗅了嗅那只鸡,“八天啊,八天的话,应该不能吃了吧。森森,我怎么闻到好像变味了?”
“不是吧。”森森紧张兮兮,凑过来仔细闻了闻,“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怎么办?”
林木狠狠心,“吃掉。”毕竟从大老远的京城带回来的东西,又是生日礼物,不吃掉的话似乎不太对得住森森。
“啊?不会坏肚子吧。”森森担心。
林木把心一横,撕下一大半递给森森,“不会。”你吃一大半,我吃一小半。即便吃坏了肚子,你也比我要惨得多。
森森的狐狸眼微微抽搐,心惊胆战地接过那大半只的鸡,“那,那……”
“一起吃。”林木下命令,瞪着森森。
于是两人发狠吃了起来。
虽然有些变味了,仍然能吃出来这本来是一只很好吃很好吃的鸡。
林木问:这叫什么名字?
森森看着面前一小堆鸡骨头,郁闷地打了空嗝。“烧鸡。”鉴于本名太过不文雅,于是森森帮忙给改了个名。
下次去这么远的地方捎带回来的礼物,一定不能是这么容易坏的吃食。
森森认真记住,吸取教训。
躺在秋海棠的海洋里,林木叼着一颗草枝问,“森森啊,你去京城的时候有没有撞见苏行远?”
森森眯眯狐狸眼,笑眯眯的问:“干什么?”
林木记得,那个时候的森森一点也不排斥苏行远这个名字。他会耐心地听林木说起苏行远,还会细细的跟林木说很多有关于苏行远的传言。
那个时候,很多很多有关于苏行远的传言便是从这个似乎不断地在行走江湖的森森口中听得的。
然后,从什么时候开始,森森竟然会如此忌讳林木提起苏行远的名字。
八年前的那个下午,林木问森森:苏行远真的好厉害,可是,他是个好人吗?
森森说:恩,他是个好人。
林木问:你怎么知道。
森森坚定:我知道。
林木说:他这么厉害,又是一个好人的话,我会很想嫁给他的。
久久的沉默。
秋海棠的花海中,蝴蝶翩翩飞舞来去,仿佛置身一片幻梦仙境之中。
森森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沉沉说:那么木木,你要记得你这么说过。
☆、朋友
所以,林木记得。
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突然有那么一天,森森不高兴了。
他说,木木,你可不可以不要老跟我提苏行远。
林木怔怔看他,疑惑。
知道苏行远这个人,是因为森森最先提起。
听到苏行远的传闻,是因为森森最先说。
于是,林木才开始对苏行远这个人感起兴趣。于是林木才开始在叔父们身边努力地打听更多苏行远的传言。
那个时候,林木经常会说,苏行远好厉害啊好厉害,而森森只会眯眯他的狐狸眼得意地笑。
直到有一天,林木一反常态地很认真很严肃地告诉森森,苏行远是她的梦想。
七年前。
盘龙寨的后山。
树上结满了青梅。
林木说:森森狐狸,能给我摘几颗青梅来玩玩吗。
森森二话不说,爬上树又溜下来,将四颗青梅塞到木木手中。
林木拿起一颗,看看上面有些斑驳的黑点,不大高兴地对森森说,“你看看,你摘的这个是烂的。”说着,便朝森森掷去。
听到林木叫自己过去看,森森将头凑过去,毫无防备地被那颗青梅砸了个正着。
“啊!你教我要随时注意被人偷袭的,为什么自己躲不掉?”林木语气吃惊,神色得意。
森森捂着被砸得生疼的鼻梁,脸色由白转青。
林木顿时惊惶。
认识森森三年了,他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红过哪怕一次脸。三年来,林木那么理所当然的欺负他,一直欺负一直欺负,森森总是咬牙切齿说:总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的气死我。
但是这次,他似乎真的生气了。
从来欺负森森欺负得理所当然的林木,在那个时候还雄赳赳气昂昂地叉着腰大声说,“干什么?不准生气!自己没躲开,不准生气。”
森森的脸色迅速由青转黑,林木的气焰顿时熄灭,她努着嘴巴说,“你不是说我伤不了你吗?所以,我,那个,不就趁你不备,偷袭一下。呃,不要生气嘛。”
她扯扯森森的袖角,想要示好,但森森一把将她的手甩开去。
看来,真的生气了啊。
林木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森森说,木木,只有你不可以偷袭我。
林木:?
森森说,木木,全世界,只有你不可以。
林木不解:为什么?
森森黑着一张脸:这件事情,没有为什么。
林木说:如果我一定要问为什么呢。
森森说:因为我不想对你有所防备。
那个时候,林木十三岁。
她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歪着脑袋看森森,问,“为什么你不想对我有所防备。”
她觉得森森好奇怪。明明是他先教自己的,让自己随时保持警惕。可是现在他却又说,不想对自己有所防备。
森森沉默半晌,然后说道:就像,如果你和苏行远做了朋友,你不会想对他有所防备一样。
林木立刻不高兴了,嘟喃着:我才不要跟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