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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怪兽从邻近的地里跑过来将我围在中心,它们又是嗥又是扮鬼脸。我跑到一棵树干底下,背靠着树,一面挥舞着腰刀不让它们接近我的身体。有几只该死的畜生抓住了我身后的树枝窜到了树上,从那儿开始往我的头上拉屎。我把身子紧贴在树干上,总算躲了过去,但差点儿被从四周落下来的粪便的臭气闷死。
正当这危机关头,我看到这些畜生忽然全都飞快地跑开了,于是我就壮了壮胆离开那树,继续上路,一面心里在想,会是什么东西把它们吓成这个样子呢?我往左边一看,却看到了地里有一匹马在慢慢地走着;原来虐待我的那些言生比我先看到了它,所以全都跑了。这马走近我身边时先是小小地一惊,但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它对着我满脸地看,显然非常地惊奇。它看看我的手,又看看我的脚,围着我转了几圈。我本想继续赶路,它却硬挡在那儿,不过样子倒很温和,丝毫没有要硬来的意思。我们站在那儿互相盯着看好一会,最后我竟壮大胆子,摆出职业骑师驯野马时的架势,吹着口哨,伸手要去抚摸它的脖子。可是这只动物对我的这番好意似乎不屑一顾,它摇摇脑袋皱皱眉,轻轻地抬起右前蹄把我的手推开了。接着它又嘶叫了三四声,可每次音调全不一样,我不由得要觉得它那是用自己的什么语言在跟自己说话。
正当我和它这么相持不下的时候,又有一匹马走了过来。它很有礼貌地走到第一匹马的跟前,互相轻轻地碰了碰右前蹄,然后用各不相同的声音互相嘶叫了几声,简直像是在说话。它们走开去几步,像是要一起商讨什么事;又肩并肩地来回走着,就象人在考虑什么重大事件一样,可是眼睛又不时地转过来朝我这边看,好像要监视我,怕我会逃跑似的。看到没有理性的畜生这种行为举止,我万分惊奇,不由得自己在那儿推断,马都这么有灵性,要是这个国家的居民具有了相应的清醒的头脑,他们一定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了。这一念头给了我不少安慰,我因此决定继续往前走,直到我找着房屋或村庄,或者遇到当地的居民。那两匹马愿意谈就随它们在那儿谈吧。可是第一匹马(那是匹深灰色斑纹马)见我要悄悄地溜走,就在我身后长嘶起来。那声音极富表情,我都觉得我听明白了它是什么意思。我于是转过身走到它跟前,看看它还有什么吩咐,一边却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慌恐,因为我已经开始感到有几分痛苦,不知道这场险事到底会怎样收场。读者也不难相信,我是非常不喜欢我当时的处境的。
两匹马走到我跟前,仔细地端详我的脸和手。那匹灰色马用右前蹄把我的礼帽摸了一圈,弄得不成样子,我只得摘下来整理一下重新再戴上去。它和它的伙伴(一匹栗色马)见此更加惊讶了。栗色马摸了摸我的上衣襟,发现那是松松地在我身上挂着时,它俩就露出了更加惊奇的神色。它摸摸我的右手,手的颜色和那柔滑的样子似乎使它十分羡慕。可是它又将我的手使劲地在它的蹄子与蹄骸中间猛夹,弄得我疼得大叫起来;这么一来,它们倒又尽量温存地抚弄我。它们看了我的鞋和袜感到十分困惑,不时地去摸一摸,又相互嘶叫一阵,做出种种姿势,就像是一位想要解决什么新的难题的哲学家。
总之,这两只动物的举止很有条理,很有理性,观察敏锐而判断正确,所以我到最后都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它们一定是什么魔术师,用了某种法术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见路上来了个陌生人,用这样的方法同他来寻开心。要么或者真的是吃惊了,见到一个人,无论服装、外形与面貌都和也许是生活在这么遥远的一个地方的人完全不同。我觉得这么推断很有道理,就大着胆子对他们说了以下的话:“先生们,如果你们是会变魔术的人,我想你们一定是的,你们肯定能听懂任何语言,所以我要冒昧地告诉两位阁下,我是一名可怜的英国人,由于遭遇不幸漂到你们这海岸上来了,我请求你们中哪一位允许我骑到背上,就像是骑真的马一样,把我驮到某个人家或者村庄,那样我就有救了。为了报答你们的恩惠,我愿意把这把刀和手镯当礼物送给你们(说话间我就把它们从口袋里取了出来)。”我说话时,这两只动物默默地站在那儿,似乎在极用心地听我说。我说完之后,它们相互嘶叫了好一阵子,仿佛是在进行什么严肃的谈话。我清楚地观察到它们的语言很能表达感情。不用多大劲就可以用字母拼写下来,比拼写中国话还容易得多。
我不时地可以分辨出有一个词是“野胡”,它们都把这词儿反复地说了好多遍,虽然我猜不透那是什么意思,可当这两匹马忙着在那里交谈的时候,我就试着开始学习这个词。它们的交谈一停止,我就壮了胆子高声地叫了一声“野胡”,同时还尽量地模仿那种马嘶叫的声音。它听了之后都感到很惊讶。我就尽力跟着它学了几遍,虽然还远谈不上尽善尽美,但发现每一次都有明显的进步。接着那栗色马又试着教我第二个词儿,可是比第一个难发音多了;按照英语的拼写法,它可以拼作“Houyhnhnm”(慧骃)。这个词我的发音不如前一个成功,可又试了两三次之后,也好多了;见我有这样的才能,它们都显得非常惊讶。
又谈了一些话之后(我当时推想可能与我有关),两位朋友就分手了,同样又行了互相碰碰蹄子的礼节。灰色马做个姿式意思是让我在它前头走,我想我在找到更好的向导之前还是依了它好。我一放慢脚步,它就会发出“混,混”声音。我猜到它是什么意思,于是就竭力设法让它知道,我太疲倦了,快要就走不动了。于是它就停下来站一会儿,让我休息一会儿。
《格列佛游记》作者:'英' 乔纳森·斯威夫特
第二章
作者由一只“慧骃”领到家中——房屋的描写——作者受到接待——“慧骃”的食物——作者因吃不到肉而感到痛苦,但后来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他在这个国家吃饭的方式。
大约走了三英里路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座长房子面前。那座房子是先用木材插在地上,再用枝条编织建成的。房顶很低,上面盖着草。这时我开始感到安心了一些,就把几件玩具拿了出来(旅行家们通常带一些这样的玩意儿把它们当礼物送给美洲等地的印第安野人),希望这家人家的人会因此而高兴而好好的款待我。那马对我作了一个姿势要我先进房去。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光光的泥土地面,一边是整整一排袜草架和食槽。房间里有三匹小马和两匹母马,都不在吃草,有几匹倒是屁股着地坐在那儿,这叫我非常惊奇;可让我更加惊奇的是,其余的那几匹在那儿做家务事。看上去它们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牲口,可是却证实了我起初的那个想法:一个能把野兽教化成这样的民族,其智力方面一定超过世界上所有的人。灰色马随后就走了进来,这样,其他的那些马就没有能够虐待我,否则,我也许要吃些苦头。它以一种威严的姿态对它们嘶叫几声,它们则报以回答。
除了这间房以外,到这一座长房子的尽头另外还有三间,通过相向的三扇门,把房间连在一起,就象一条街道。我们穿过第二个房间向第三个房间走去。这时灰色马先走了进去,示意我在外面等候。我就在第二个房间里等着,一边将送这家主人和主妇的礼物准备好;它们是两把小刀,三只假珍珠手镯,一面小镜子和一串珠子项链。那马嘶叫了三四声,我等着,希望能听到人声的回答;但除了同样是马的嘶叫之外,别的声音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一两声叫得比灰色马的更尖利一些。我心里开始想,这房子一定属于他们中的什么大人物,在得到召见之前似乎要经过许多礼节。可是,这位高贵人物的生活及其他事情都由马来侍候却是我弄不明白的。我怕自己被这种种遭遇和不幸弄得神经失常了,于是就振作精神,在只有我一个人的这个房间四面观察一下;房里的摆设还是同第一个房间一样,只是更雅致一些罢了。我擦了好几次眼睛,但看到的还是同样东西。我拧拧胳膊捏捏腰让自己清醒过来,想这不是在梦里吧?然后我肯定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所有出现的一切肯定只是夭术和魔法。不过我来不及再往下细想了,那灰色马已经来到门口,它示意我跟它走进第三个房间。一进去,我就看到一匹非常漂亮的母马,它正和一匹小公马和一匹小母马屁股着地坐在即整洁又讲究的草席上。
我进房间后不久,那母马就从草席上站了起来。它走到我跟前,仔仔细细在我的手和脸上打量一番之后,竟露出了十分轻蔑的神色。接着它就转过身去向着那匹灰色马了。我听到它们一再地说起“野胡”这个词儿,虽然那是我学会说的第一个词,可它的意思我当时还不清楚。不过没过多久我就弄清楚了,这使我永远感到是一种耻辱。灰色马用它的头朝我点了点,又像刚才在路上时那样“混,混”了几下,我明白那是叫我跟它走。它带我出了房间,来到一个像院子一样的地方,那儿离马儿住的房子不远还有一座房子。我们一走进去,我就看见三只我上岸后最先看到的那种叫人厌恶的畜生。它们正在那里享用树根和兽肉,我后来才发现那是驴肉和狗肉,有时也吃病死或偶然致死的母牛肉。它们的脖子上都系着结实的枝条,另一头拴在一根横木上。它们用两只前爪抱住食物,再用牙齿撕下来吃。
马主人吩咐它的一名仆人(一匹栗色小马)将最大的一头解下来牵到院子里。我和那野兽被紧挨着排到一起后,主仆二马就开始仔细地比较起我们的面貌来,随后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野胡”,“野胡”。当我看到这只可恶的言生竟完完全全是个人的样子时,恐惧得简直无法形容。它的脸又扁又宽,塌鼻子,厚嘴唇,大嘴巴,但与人的这些差别在所有野蛮民族的人身上都是很常见的,因为野蛮人总让他们的小孩子趴在地上,或者把他们背在背上,孩子的脸贴着母亲的肩膀擦来擦去,面部轮廊也就变了形。“野胡”的前爪除了指甲长,手掌粗糙,颜色棕黄,手背长毛之外,和我的手没有什么区别。我们的脚也有同样的相似之处,差别也同手的一样;这我心里非常明白,然而马不知道,因为我的脚上穿着鞋和袜子。身上其他各处也都相同,只是它多毛,颜色也不一样,这一点我前面已经讲到。
这两匹马感到疑惑不解的问题,大概是看到我身体的其他部分和“野胡”的大不相同,这都是我衣服的功劳;对于衣服它们是毫无概念的。那匹栗色小马用它的蹄子和蹄(骨交)夹了一段树根给我(它们拿东西的方法我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来细说)。我用手接了过来,闻了闻,重又十分礼貌地还给了它。它又从“野胡”住所里拿来一块驴肉,可是气味极其熏人,东西我都不吃,它于是就把这驴肉扔给了“野胡”,结果一下就给它们狼吞虎咽地吞吃了。之后它又给了我一小捆干草和一马球节'注'燕麦,可我都是摇摇头,表示这两样令我恶心得想呕吐,赶紧把头侧向了一边。说真的,我现在倒真提心起来了,要是我遇不上什么同类的人,我是一定会被饿死的。至于那些龌龊的“野胡”,虽然那时没有人比我更热爱人类了,我也无论如何不能承认它们就是我的同类,我还从未见到过这么可憎厌的生物,我住在这个国家的那段时间里,也是越接近它们就越觉得它们可恶。这一点,那马主人从我的举止上也已经看出来了,于是它就吩咐把“野胡”带回窝里去。接着它就将前蹄放到嘴上,动作看上去非常从容自然,却令我大为惊讶。它又作了别的一些姿势,意思是问我要吃什么。可是我无法作出让它明白我意思的回答,而即使它明白了,我也看不出能想到什么办法为自己弄到食物。正当我们处在这种境况下时,我看到旁边走过一条母牛,我因此就指了指它,表示想上前去喝母牛的奶。这一下倒是起了作用。它把我领回家来,吩咐一匹做仆人的母马打开一间房间,里面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存放着大量用陶盆和木盆装着的牛奶。母马给了我满满一大碗,我十分痛快地喝了下去,顿时就觉得精神大振。
大约中午时分,我看到四只“野胡”拉着像雪撬一样的一种车子朝房子这边走来。车上是一匹老马,看上去像是有些身份的;它下车时后蹄先着地,因为它的左前蹄不小心受了伤。老马是来我的马主人家里赴宴的,马主人十分客气地接待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