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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一向不是很开放的吗?白雪回来那会儿,瞧你多热心,你能对她的过去既往不咎,也相信她能重新做人,怎么今天就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呢!
田园突然觉得有火从胸口往外窜,她仿佛看到自己已经动起来了,冲向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给她一巴掌,请她闭嘴,让她滚蛋,那才痛快,但她知道得控制住,她强令自己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始终保持着看窗外的姿势,不准自
己动一动。
田甜终于住了嘴。他们终于外出了。她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松开身子,她发现脖子有点酸。
半个小时后,她听到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卧室门随后开了,进来的是雷向阳。
她抬起头来看见他,本能地想转开眼睛。我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说,脸突然红了起来。
一刹那间,她发现那天在婚纱店里腼腆、不知所措的妹夫形象不见了,而当初那个陪着她寻找白雪、鼓励她写作的雷向阳又回来了。
他说,你尽管安心地养着,想呆几天就呆几天,不用担心我们,房子推迟几天整理根本没什么,年内结不结婚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她警惕地看着他,眼里的疑问一下子泄露出来,什么意思,你想反悔吗?
他没有给她答案,也不再保持着客气的笑容,这笑容他已经保持很久了,但是此刻,他严肃地直视她,自从他和田甜的事定下来后,他就不用这种表情面对她了,或者说,她好久没有观察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了,她把他从朋友的字典
里删除了。此刻她更加强烈地发现他是一个朋友——从没有人像他这样坚实可靠。
她突然开了口:为什么?
他站住了。背朝着她。
难道我们大老远的跑来,辛辛苦苦地没日没夜地干到末了就是为了变成一个嫖客吗?
他没有回答她。她则不需要他回答,继续说:那倒不如什么也不干。为什么他变成这样?难道这地方只能把人变成这样吗?这世道就是这样?是我没见过世面吗?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不当回事,我妹妹也不拿这个当回事儿,她们就喜
欢认命,说什么现在的社会就这样,男人们就这德行,但我不行,我是不会认的。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他说:我不想替任何人辩解,但是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有时候确实没有办法解释。现在这个社会,很多人做事都有点盲目,并不是想清楚了才去做,相反,他本人可能也会对自己的表现觉得莫明其妙
,我指的是过一段时间回头看的话。他不看田园的反应,继续说:人有时特别被动,想做的和能做的根本不是一回事,相信你也有同样的感受。显然,他迷失方向了。不仅是他——雷向阳苦笑一声继续说,这个社会把人的意志变得特别软弱
,不堪一击似的。我也是这样,有时一觉醒来,发现世界越来越陌生,真是好笑,就是因为怕,所以不肯搬新房子,我在这里生活了快三十年了,却还有越来越感觉陌生、越来越感觉自己无知,挣再多的钱也觉得没有安全感,我都不敢
想像再回到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从没有挨过饿,但是有几次梦里梦见被饿死了。
这就是他回来后所说的话,看不出目的和企图。他好像并没有把她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来同情和安慰她,但至少给她带来了安心:疼痛的安宁。
但是我现在没有地方可去了!她看着他,目光迷离。
九十七
不,你可以呆在任何你想呆的地方。
他走后,她感到身体松懈下来,困意袭来,她发现脑子里不再那么混乱,片刻后进入了梦乡。夜里十点多,她醒了,头脑里还想着那些可恶的事情,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很清醒,没有一点惧怕的感觉,和昨天完全不同。她期待自己知
道得更多,领悟得更多,但是那天开始,雷向阳一直没再单独进她的房间。她听到他在向田甜交代中午要做给她吃的菜,他自己一改往日晚睡晚起的习惯,一大早就上菜市场买新鲜的蔬菜,她听到他在阳台上浇灌花草、听到他主动要求
替田甜拖地。一连几天,他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酒吧,只是会用电话简短地交代,她听到他要求前来装修的工人们回去歇几天,什么时候来等他的通知。她觉得那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此后的两天,她一直没有离开那间屋子,除了上厕所和吃饭,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关上门。她尽量不弄出什么大的声响,让自己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希望和他们不相干,希望他们把她忘掉,这样至少可以让他们的生活少受到
干扰。
她是被一阵接近于窃窃私语的声音惊醒的,从她住进来这几天,她第一次真切地听到他们在谈论她,是雷向阳的声音:不用这么急,今天下午我们应该留在家里。
田甜说:要不,我们可以请工人在客厅先干着?
现在开工,她怎么休息好?
可是,时间这么紧。田甜的声音听起来别扭得很。
他打断她,如果实在来不及,过完年再办也不迟,反正请柬还没有发出去。
这怎么行?
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田甜的声音细小如蚊,最后一个尾音似乎又被她自己吞回去了。
脚步声到了门口,她赶紧闭上眼睛,门开了,但是没有进来的声音,然后门又轻轻地合上了。
她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负担,她的存在已经影响到别人正常发展中的生活。她感觉到妹妹内心的紧张感。她再度想起自己的小说,在小说中,不是人人都有幸福圆满的结局吗?幸福就是无家可归?幸福就是婚礼中止?幸福就是
躺在床上百思不解?她觉得自己像一片飘浮在空气中的树叶,如今歇在不该停顿的地方,下一步又能飘浮到何处呢?外面肯定冷得要命,菜场棚顶上的玻璃上的冰块闪闪发光;窗户上有冰冻的痕迹,天气越来越冷了,地面上整个结着厚
厚的冰,屋外的人小心翼翼地行走,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冷,孩子们放学了,不断地有自行车轰然扑倒在马路上,这冻住的一切不知何时才能融化。
田甜最近瘦得厉害。自从作为准女主人进入这所房子以来,她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筹备家庭生活的工程中来。她迫不及待地要和过去切成两大块,痛苦丢在昨天,而幸福正式开始。她以为自己即将从失意的阴霾里逃出来,进入一种
新的生活境界。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姐姐。她沮丧极了。家具没有买好,房子没有装修好,什么也办不了,雷向阳把时间白白浪费了!他怎么能这样?但是他就是这样。离定下来的婚期只有半个月了,一切都没有头绪。她感到一切都来
不及了,觉得自己像一个刚刚登上舞台的女主角,正要进行一场以她为中心的
演出,音乐刚刚响起就被别人打断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让姐姐住到气彻底消掉还是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为止?那太可怕了,雷向阳越来越不对劲了,她以往的某种担心已经无数次被验证了——前天明明说过去看戒指,然后在珠宝店,他说去银行取钱,一去就是半个小时,
回来时他满头大汗,手上的手套不见了。她急得要回去找,那可是她一百多块才帮他买的啊!可是他说不用找,也许是早上忘记戴了,可是她明明记得戴着它下楼的。
晚上她回到家里,发现手套在客厅里。他回来过,却瞒着她。她的心都凉了。她真恨自己麻痹大意!她曾经想到雷向阳肯定有旧欢,她甚至想好了怎么样让他与过去隔绝,安心地做自己的丈夫,但是滑稽的是,敌人打进他们的内部
了。她听到雷向阳在床上翻来覆去;听到他半夜起来上厕所,然后在客厅里来回走。很显然,他不放心另一个房间里的姐姐!
姐姐觉察到了雷向阳对她非同一般的眼神了吗?她会不会——?雷向阳天天换着花样买菜,在饭桌上,他看姐姐的那种眼神,他以为不着痕迹,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她装着若无其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有一天夜里,雷向阳轻轻
从她身边起来的时候,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她看着他走进了姐姐的房间,对她姐姐说:其实我一直爱着你的,让我们俩重新开始吧。她气得差点叫出声音来,你这个不知好歹的,难道我对你如此忠实也不能让你心软吗?她差点从床
上跳起来冲向那对狗男女。幸好他及时回来了,躺下来时还帮她把手放进被子里,他没有注意到她绯红的面色和心脏反常的狂跳声。
她一定得让事情圆满解决。保住姐姐的婚姻就是保住自己的婚姻,一成皆成,一败皆败。这关乎到整个家庭的荣辱。她做姐姐的怎么想不到这些呢?一种强大的责任感涌上田甜的心头,她为自己感到了悲壮的辛酸:怎么样做才两全
其美,皆大欢喜呢!当务之急是让姐姐离开这个地方。她甚至想冲到姐姐床前,对她说:姐姐,你走吧,你再不走,我的幸福就要被毁了!或者口气再重一些,姐姐,难道你想毁掉我的后半生吗?
对雷向阳是不是也应该发出警告:别想入非非,那可是比我老,比我难看的姐姐!可是他如果发现秘密被捅破后,会不会立刻轻松了:你知道了更好,我正愁不好跟你解释呢!
她发现,姐姐已经将自己的耻辱转嫁给自己了——她为什么这么干?而我还得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还得天天去安慰她,究竟谁更需要安慰?
雷向阳终于肯出门了,他去酒吧看看,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不会太久!她想跟姐姐谈谈,但姐姐根本不看她,一见她开门,就把眼睛闭得死死的,拒人千里之外。她只好下楼去买菜,心不在焉地盯着活蹦乱跳的鱼,心思又回
到了家里。手机的响声吓了她一跳,是姐夫的声音。她正愁没地方发火,立刻冲他叫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姐姐,对待我们姐妹?你害死我们了,你为什么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我告诉你她在哪里又有什么用?你能带回她的
人,能带回她的心吗?她把菜场上的棚子都惊动了。
对方像个哑巴,一声不吭。这几天的局面一直如此,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低三下四地承认错误。他越道歉,她越来气,她终于找到愿意认账的罪魁祸首了。她俨然成了姐姐的代言人,恨不得替姐姐发泄掉所有的羞辱:你当她没有人
要吗?她人又本分,长得又好看,又有写作的才华,她样样不缺,不愁找不到更好的。她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沮丧。绝望使她充满挑战的力量。她严厉地责备道:瞧你干的好事,你把一切都毁了!
我现在只想她回来。只要她能原谅我,所有的事情都听她的,我绝不违背她的意思,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晚了,晚了,田甜说,她很快就会和你离婚,你等着吧。
康志刚拿着手机,站在街头,茫然地看着街道。阳光短暂地出来,又退回到云层后面。
新开张的新天地娱乐城里发生的事到如今还像是一场梦。
那天在新天地娱乐城,他多喝了两杯,有点晕头转向。许多姑娘从他身边走过去,她们着装性感,神情活泼,从端着的盘子的间隙偷窥他。她们婀娜多姿的身影起初使他感到忧伤。后来,他心灵的感觉变得麻木,身体某个部位却高
度敏感起来。起初他像正人君子一样用西装遮住自己的敏感部位。不时有人过来问他要不要特殊服务,他都摇头拒绝。他对自己说:你康志刚的确是个人物,素昧平生,人家就能看出来,这样你更要洁身自好,不能随波逐流,要爱国爱
家,不可丧失人格,要光宗耀祖,不可为非作歹。
可是有一天,有个女人靠近他,三言两语后就拉着他的手直接往后门走,到了一个遮着布帘的角落里。他模糊地觉得,他正在做他决不会做的事儿。他把对方一把推到墙边,急速地掀起她的裙子。一切都很简单,不到两分钟,他的
问题就解决了。他掏出钱包,闭着眼睛摸出几张钞票,塞到那个女人的手心,垂着脑袋冲出了娱乐城。那天晚上,他躲在洗脸间里洗了又洗,擦了又擦,羞耻感紧紧地揪住了他。他想到被自己赶出家门的白雪,想不到现在自己居然也成
了她们一类人,成了她们的同伙?谁比谁更下流呢?谁有资格指责谁呢?这太令人难堪了。他发下毒誓,再也没有下一次了。一连好几天,他哪儿也不敢去,一门心思地呆在花房里,他甚至不敢跟任何人的眼睛碰上,生怕自己暴露出丑
恶的一面。过了很久,罪恶感才慢慢淡去。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相信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他不会堕落的。那仅仅是一次偶尔,一个意外,一个错误,跟本质无关。怀着这个信念,他又去了那个地方。这一次,他一进去,就被人瞄
上了。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