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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流浪到京城,让我们给找回来了。这次倒变聪明了,直接上我家来啦?”
张璨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轻轻哼了一声:“你说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
“说说,这次吵什么?”他打断她。
我在边上忍不住替他汗颜,人家夫妻间的事情他这么起劲作什么。霞儿跑过来攀住我的裤腿玩耍,我突然发现它的尾巴不见了,仔细一看才知道是错觉。
“他,那家伙居然嫌弃我没有女人味,还跑出去花天酒地……我,我忍无可忍!”张璨越说越大声,脸上怒容突现:“什么嘛!结婚十几年了,要嫌弃他不会早点说啊!太过分了!我要跟他离婚!!”
秦相侯“噗”一声,摊在枕头上笑到抽筋。
我看看他,再看看张璨黑到不能再黑的脸,觉得他一定是故意引张璨这么说以增加自己的笑料,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老大,他难道不知道,如果要让你有女人味,还不如一刀砍了你算了。天哪,笑死我了,你们吵架的内容还真是有趣,有趣!”他就差没在床上打滚。
我看着张璨越来越阴沉的眼神,手心微微替秦相侯捏把汗。然而我低估了张璨的克制力,只见她深深吸了两口气,脸色便恢复了过来,手一抬又把霞儿招了去。
“小猴,说正经的。我这次来,大半是为了你。”
秦相侯合上嘴,点点头然后看向我。
“我本来不知道你已经找到了霁……呃,小纪,但现在想来,问题多半出在这里。”她看看霞儿,然后盯住秦相侯,“小猴,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么?”
听起来好像有某件很严重的事情跟我扯上了关系,我竖起耳朵等张璨的下文。
张璨的神情出奇严肃,有种奇特的威严从她身上透出来,她把话说得很慢,却字字着力:“天道不可逆。它私炼魂魄,罪其一;擅改生死簿,罪其二;扰乱轮回,罪其三。不仅被罚打回原型历劫,连带着你们都要受罚。”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她说的话,就听见外面“咣当”一声,什么东西被砸了。
“陈、飞、楠!!”张璨霍地站起来,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我赶紧跟进餐室,生怕张璨一怒之下把儿子吊起来打。
小飞楠正蹲在一地碎片前发愁,看见张璨立即嬉皮笑脸:“娘,你放心,你做的菜我一点汤水都没有浪费,都抢救起来了。”说着献宝似的给她看装在一只空花瓶里的西红柿鸡蛋汤。
我注意到墙角凄惨地躺着一束天竺葵。
张璨撑住头,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复水术是这么用的吗?!那今天这一瓶子汤你负责消灭了好不好?乖儿子?”
“娘,我错了……”小飞楠低下头,期期艾艾地道歉,再抬头的时候大眼睛已经是雾蒙蒙一片,“我以后再也不偷懒用法术端菜了嘛……嗯,最多只端很小盆的菜……娘你不要生气,爹爹知道又要不理我了……”
我被这种楚楚可怜的表情打倒了,找来扫把清理汤碗的残骸,然后把张璨拉到椅子上坐好,帮小飞楠擦干净眼泪,劝完了以后再跑去问秦相侯要不要起来吃饭。饭桌上坐齐的时候,我突然一阵感动,这种吵吵闹闹又和乐融融的气氛让我产生一种久远而怀念的感觉。
以至于,我竟暂时忘了去研究张璨那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哇哈哈,下一章是晚上也,猴子要和小纪睡一张床也,啦啦啦,跑开~~~~~~
5(下章完结~啦啦)
下午,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秦相侯一脸不情愿地又去了一趟医院挂盐水。张璨坚持要小飞楠跟着我们,说什么儿子护驾她留守,毫不客气地把我们三个扫出了门,怎么看都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势。秦相侯足足叹了一分钟的气,嘀嘀咕咕说着近墨者黑。
医院里人意外的多,输液室几乎满座,我和小飞楠只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候驾。
一般小孩离开了母亲的管束,不是疯得无法无天就是拘谨得一塌糊涂。然而陈飞楠虽然收敛起了活泼好动,却换上了一副少年老成的面孔,从小挎包里摸出一本书悠哉悠哉地看,不时抬头扫视周围,眉头时而聚拢时而舒展。他手里的线装书画满扭扭曲曲的符号,我偷瞄了两眼,脑中闪过两个字,天书。
“纪叔叔对这个感兴趣?”他突然笑嘻嘻地看向我,晃晃手里的书。
我看清了书的封面,写着繁体的“天符録”三个字,一时摸不清这是哪本古籍。陈飞楠把书放到我手里,说:“这是道派高阶的术书,藏经阁里唯一的孤本,别的地方绝对看不到。喏,我很大方的,你看了以后记得不要告诉我娘是我偷拿了这本书哦,不然我们都会死得很难看。”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小孩不简单,一番话利诱加威胁。我把书随意翻了翻然后还给他:“放心吧,我一定保密。”虽说我有心观瞻道教典籍,不过看不懂就是看不懂,上面画的根本就不是汉字。
他看着我眨眨眼,接过书的时候说了句:“叔叔,你笑起来真好看。”
童言童语,百无禁忌。
我微笑着拍拍他的头:“我还是未成年,不用叫我叔叔,叫哥哥吧。”
他很坚定地摇头:“不行。”
“为什么?”
他比出一根小拇指,认真地看着我:“你是爸爸的‘这个’,如果我叫你哥哥,那不是连爸爸一起也要叫哥哥了?那我爹和我娘不是要叫爸爸乖儿子了?不行,会乱套的。”
“这个?”我学他的样子伸出小指,结合他的话在脑子里一转,“轰”地一下,明白了。
“纪叔叔,这没什么好脸红的。我娘说你和爸爸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更应该理直气壮才是。”小家伙很大路地拍我肩膀。
张璨也知道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爱盯着我看,原来秦相侯早就昭告了亲朋好友,反倒是我才是最后一个知道他心意的人。不到确定我喜欢上他的时候打死他也不会向我表白吧,这个奸商!
我愤愤一握拳,边上小飞楠凑到我脸前问:“叔叔怎么又生气了?我说错了什么?”
我惊觉自己失态,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情感外露?从前即便是我父母也很难从我表情上看出我的情绪。
“我不是秦相侯的这个。”叹口气,我要怎么跟一个小孩解释?
小飞楠一脸惊讶:“你不喜欢爸爸?”
“我……”语塞,否认不是,承认也不是。天,我怎么会和一个小孩讨论起这个问题?
“我明白了。”小家伙看着我点点头,“叔叔是在介意爸爸是个男人,对吧?”
我有点傻眼,张璨夫妇平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小脑瓜里蹦出的想法一套一套。我觉得自己有点小看了这孩子。
“没关系,大不了把爸爸变成女人好了,我外公会变。”
秦相侯变女人?脑袋里合成的画面让我笑得不再顾忌形象问题,直到有护士从输液室里跑出来要我注意一下公共环境,我才收住声音,下巴还是合不上。
“小楠,你干爸要是肯这么做,我保证下辈子还娶他。”这孩子太有趣了,和他谈话既放松身心又能开拓想象力。
小飞楠垮下脸:“我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你干嘛取笑我。”
我摸摸他的小脑袋:“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在他身上,而是因为我胆子太小。”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所能理解的了,我转移话题,“小楠今年几岁了?”
他直直地看着我,大眼睛晶亮亮的,听到我的问题后才收起那种看得我有些心慌的眼神,回答:“十岁了。”
“这次出来会不会耽误学校的功课?三年级的课程我还记得,明天开始帮你补上吧。”
他笑嘻嘻地摇头:“我不去学校的。基础课外公和师祖都教过我了,他们说让我先学好法术,过两年再送我去读大学,那里的课才有意思。”
我一愣,随即问:“物理化学他们也都教你了?上大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小看我。”小孩的下巴立刻翘到天上去了,“今年的高考题我可是随随便便就做了五百多分的。”
“……你很聪明。”我感慨顿生,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还小,我的体验他未必能懂,他和小时候的我比起来要开朗许多,也许将来的路也会截然不同。
“聪明有什么用,老是被爹爹教训,我现在可是要绞尽脑汁才想得出办法过他每个月的测验呢。”
“你不觉得自己和普通的小孩不一样?”
“不一样是当然的。”他笑笑,看看手里的书,“我是道门出身,经常会做一些别的小孩看起来很奇怪的事情。但是我跟他们从本质上没有区别嘛,有爹娘,有长辈,调皮捣蛋的时候会被狠狠地教训,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有人来哄,别的小孩家里不也是这样么?”
我心里明光一闪,突然好像抓住了什么。
“有的时候也会很惨啦,被人说是我娘生的怪胎,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很受打击。但是娘说,如果连自己觉得自己怪,就算原本不怪那也会真的变怪。”他说话的语气很认真。如果不看他稚嫩的脸,我大概都想不到这番话会自一个十岁孩子的嘴里说出来,生生将我点醒。
从我父母发现我与众不同的时候开始,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回想起来,他们从没有打骂惩罚过我,却总在我小有进益的时候来点表扬,每每让我警觉到自己的异常。他们给我制造的是一个宽松的成长空间,不闻不问地任由我发挥,却没想到我为了让自己正常,反而越走越歪。
是的,我从来都对自己强调,我要做一个普通人。但我从来没想过,正是因为这种想法,才加强了我对自己不正常程度的暗示。神经病都是自己搞出来的,这点我不得不承认。所以我迷惘困惑进而自我封闭,企图寻找出口却把牢笼越铸越坚固。
从本质上说,我和别人有什么区别?人生父母养,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只是这些普通的人性被我用不正常为理由禁锢了十七年,只这十七年,已经让我彻头彻尾改变。
陈飞楠的一番话,轻易让那层禁锢松动。也许我暂时仍无法摆脱不正常的阴影,但是这时候我已经能想明白秦相侯说过的所谓“做让自己快乐的事”。快乐的定义那么模糊,有如人生。我曾经武断地定义了人生,所以才会触摸不到快乐。
值得庆幸,我在快乐还没有远离的时候适时醒悟。我不想说我找到了人生的价值,因为价值这个词原本就毫无价值可言。
两天的盐水总算把秦相侯的高热压了下去,晚上他的烧稳定在了38度以下。张璨一个下午的成果就是把房间重新布置了一遍,改变了家具的位置朝向,说是修改一下风水,好辟邪。秦相侯嘲笑她不要又把辟邪阵摆成引鬼阵,张璨怒哼一声把他摁倒揍到求饶。
有力气打架说明他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我跑到厨房帮淘米烧饭,霞儿也粘过来凑热闹。我扔给它一只鸡翅膀让它乖乖待在角落。然而等我淘完米再注意到它的时候,却傻眼了。
银白色的狐狸闭着眼睛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鸡翅膀完好无损的躺在一边,地上却有一小滩殷红的鲜血。
我赶紧把狐狸抱起来,它颤了颤,微微睁开眼张了张嘴,我看见它的牙齿都被血染红了。
我冲进秦相侯卧室。
“秦!告诉我最近的兽医院在哪里!”
原本坐在床沿的张璨猛地站了起来。秦相侯看着我怀里的狐狸,低喊了一声:“老大!”
我第一次看见他把眉头皱那么深。
张璨迅速从我手里接过霞儿掰开它的嘴看了看,然后用右手食指点点它额头。霞儿低低叫唤了两声,张开嘴。张璨用手一托强迫它合上嘴,厉声道:“不许吐出来!”
霞儿挣扎两下,慢慢又安静下来,陈飞楠也从外面飞跑进来,递上一个白瓷瓶:“娘,固元丹!”
张璨一手捏碎瓷瓶,碎片落了一地,她的手却完好无损。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棕色药丸喂进霞儿嘴里,强制它咽下。
“怎么样?”秦相侯问。
“暂时没事了,还好没把内丹吐出来,不然不死也残。”张璨长长出了口气,然后摇摇头,“想不到我有一天会助妖渡劫,造化造化……”
我听不太明白,隐约感觉到不妙。从来没见过宠物吐血,张璨和秦相侯又是如临大敌的表情,我想出声询问,但直觉告诉我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那是我不该探知的领域。
草草解决了晚饭,张璨抱着霞儿进了客房再也没出来,小飞楠则拿着瓶瓶罐罐跑进跑出忙得不亦乐乎。我伺候秦相侯吃了药躺下,看看客房那边的架势,估计我只有睡沙发的份了。洗完澡,临睡前进房间看看秦相侯睡得还算安稳,关了灯刚打算离开,背后却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小纪,你去哪儿?”
“去睡觉。”我轻声回答。
他拉亮床头灯坐起来,朝我招招手:“过来。”
我走过去,他拍拍床沿让我坐下。
“怎么了?”我问他。他看着我不说话,然后猛抓头,无限烦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