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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背盟,铁骑压境,大宋举国震动,赵构仓皇下诏:“昨者金国许归河南诸路,不谓设为诡计,仰各路大帅各竭忠力,以图国家大计。”
诸路大军遂动,东线韩世忠军,西线吴璘等部,中线岳飞军、张俊军、刘锜等部,相继开赴前线……
各处暗探叠报,他自蛰伏中苏醒,所有讯息显示,这将是宋金战史上一场战线空前、兵力空前的空前规模之战,南渡后和战十载互有胜负以来,终于独掌大权的兀术以其对赵宋的一贯蔑视,将大金与大宋拖入这场第一次倾国相争的大会战中。
他以横向的、纵向的历史性触觉判断,大英雄那十年之力功败垂成的辉煌一战将是这场大会战的最高潮,这也是他期待“千载”的唯一机会,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战——为了改变这一战的一战……
蓦地一道金光破空而起,但见冉冉朝阳中,四下雾海一色,他石像般挺立于峭耸绝伦的东海梦幻之峰——郁洲大岛之巅——玉女峰上……一轮灿日越升越高,一人一峰在瀚雾与浩海之间,越变越小……惟独那空明的目光之箭射破时空返回那八年前决定命运的一天……
绿柳垂岸,芦苇摇曳,春水波漾,好广的一个湖泊。
旌旗连云,马翻车辘,尘土蔽天,好大的一个场面。
金鼓如雷,狐兔飙窜,雀惊鹅舞,好壮的一个声势。
湖畔平原上,无数女真骑士呐喊不绝,随旗进趋,每五、七步一骑,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尽头。
“太祖皇帝阿骨打说:‘我国中最乐无如打围!’其实更要紧在于,借此操习骑射,明日你看,这边一队射猎、打围便为战阵,那边一队骑射、打毬则习轻锐。今日是春猎大会之日,我等紧赶慢赶,总算没误了时辰。”大舅子斡带与他并骑如飞,少见的滔滔不绝。
他们这一行沿岸东行,前后随护的两百名重甲铁浮屠战士,在周围着饰捕鹅、花卉之轻便猎服的女真男女中分外醒目,铁浮屠大部则驻扎于十里外,因他们已进入大金“内地”——女真起源的会宁府地域,在自己老窝里自然十分安全。
“我大金之春猎乃沿袭亡辽捺钵旧俗,所谓‘捺钵’为契丹语,犹‘行在’也,实指帝王的四季渔猎活动——‘春水秋山,冬夏捺钵’,春水便是春猎于水,京师春晚,春猎起迄时间一般为二至四月,春猎大会乃最后一日,各勇士比猎物、较技艺,郎主亲自主持,最为隆重热闹,可惜我们今日才到,不然……”斡带说着抬手一箭,射下一只野鸭,而二舅子乌达补则一锤洞穿一只野猪,两兄弟哈哈大笑,女真人的豪气毕现,仿佛回到了以往狩猎山水的不羁岁月。
他受到感染,看准一只自芦苇中受惊飞起的雪白天鹅,一箭射去,眼看中的,蓦地一支红色羽箭后发先至,将他的箭矢拦腰射落,那只逃过大劫的天鹅扑腾飞高。
“兀那小子,天鹅是这般猎的么?难道第一次打围?”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扭头过去,眼前一亮,一娇俏动人的青裘劲装女真少女骑一匹小红马赶上来,身后几个侍卫紧紧跟随,少女瞪着他问。
“原来是霜铃妹妹,好久不见哩!”乌达补眼睛眯成一条线,嘴巴都合不拢,十分惊喜,看来是老相识。
“斡带哥哥,这小子是谁,恁不懂规矩!”叫霜铃的女孩并不理乌达补,而是向斡带问。
“这是你楚月姐姐的郡马明日。”斡带淡然回答,转头低声告诉他,“这丫头是大族蒲察部长之女,以娇蛮出名,不好惹。还有切记,春猎以捕天鹅为主,天鹅须活捉,不可射杀。”
“原来你就是明日……”霜铃的大眼睛在他身上挖了几挖,显然对他很好奇,他忙报以微笑。
“臭小子,可不准打霜铃的主意!”乌达补见霜铃半天没看自己一眼,气得哇哇大叫。
嘿!管得还真宽,老子连看别的女孩都不行,他落了个大红脸,仿佛自己是个逢花就采的淫贼似的。
“哼!凭他么?”霜铃白了他与乌达补各一眼,打了个呼哨,“啾——”的一声嘹啼,一个小青影自其肩上电射而起,直追空中的天鹅。
那只天鹅觉察到危机,拼命振翅。却见小青影旋风羊角而上,直入云际,竟落在天鹅的翅膀上,玉爪一击,片片羽毛如雪花散在晴空中,天鹅一声哀鸣,乖乖坠于霜铃的马前,几个侍卫上前捉住,放入一个网笼中。小青影落回霜铃肩上,乃一只青鸟儿。
“妹妹,你的海青儿好厉害!”乌达补不失时机的赞美道,看不出这家伙粗人一个,也知道讨女孩子欢心了。
“斡带哥哥,呆会儿射青见!”霜铃却瞟了斡带一眼,拍马远去,留下乌达补若有所失地愣神。
他看出二舅子对霜铃有意思,不过这丫头好像喜欢大舅子,二舅子只怕是落花有意了。
远远看见湖畔一座黄栅栏围成的大营帐,斡带告诉他这就是大金皇帝——郎主的御寨了。前方一群女真人中,分出一队绿衣骑士迎将上来,为首者执一面海东青图案的大旗,大喝道:“郎主皇旗在此,尔等可是挞懒部曲?”
斡带慌忙率众下马,齐刷刷行跪礼:“我等奉挞懒将军令,护明日前来献璧!”
这队绿衣骑士却是大金御前侍卫,侍卫长回个礼:“郎主宣明日带璧觐见!”
“得令!”斡带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一挥手,众铁浮屠兵散开,斡带走到一匹备用马前,手往水囊里一探,竟摸出一个油包来。
斡带小心翼翼捧着油包,走到他跟前,眼神闪烁不定,轻声嘱咐:“明日,这是和氏璧,爹爹已安排好一切,你只管放心……送去!”
他心脏扑通一跳,虽然大舅子平日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此刻终究不忍心,说到“放心”二字时迟疑了一下。
“大哥,我陪明日一道么?”乌达补傻傻要求,看来毫不知情,其实二舅子跟他是不打不相识,这一阵对他很不错。
“我等尚不够资格!”大舅子冷冷打消了弟弟的念头,他们的使命就此完成,剩下的责任移交至御前侍卫手中。
他双手接住油包,晓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只要这双手一摸上这假和氏璧,他的生命就失去了保障。
他一面按大舅子吩咐将油包慢慢打开,一面清晰自己的思路:
他不清楚挞懒怎样动手毁掉赝品,并顺便连他也一道灭了,谁也想不到挞懒这一出连环计——献璧——毁璧——杀婿,简直毫无破绽!
他很快就能见到金主,这段路程并不长,而且还有数十名御前侍卫贴身保护,但挞懒只有这短短的机会,因为只要他一献出和氏璧,他就安全了,他却绝不想这样,因为一旦假和氏璧到了金主手中,挞懒一族就不安全了!
他不知道挞懒怎样下手,只希望其早点下手,他相信那必是雷霆一击。
当油包打开时,上午的娇阳照射在假和氏璧上,虽然是赝品,也发出异样的光芒。
“恭贺郎主喜获和氏璧!”斡带率铁浮屠兵一起呐喊,连喊三遍,二百号人如出一声,传荡出去,端的声势惊人。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正在狩猎、游戏的女真男女尽皆侧目,自动地闪出一条道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上马,和氏璧捧在胸前,绿衣侍卫们将他夹在中间,缓缓向御寨前行。
他在马上平缓调息,放下诸般杂念,晋入初层的混沌状态:灵知以马蹄为中心,在大地上水纹般地荡漾出去,一寸一寸地向外蔓延,扫过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块土石,每一根小草……蓦的,混沌状态骤升,因为他感应到一股浓烈的杀机!
奇怪,这股杀机稍纵即逝,若非他早有预见,几乎以为这是一个错觉?当然不是错觉,能将杀气收敛若无,只有返朴归真的顶尖高手才能做到,挞懒手下竟有这等人物,岳父大人对他真够“关照”的,车福、高益恭不够格,也不会是他们,万一失手会暴露身份的,又会是谁呢?他不寒而栗!
明知不可为而为——这样的人生惨烈他总算面对了,他只希望自己不要第二次面对,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命第二次面对……
视网膜倒映的御寨大门越来越近,他的肉体越来越放松,精神却越来越收紧,在那一瞬间的感应中,他捕捉到杀机的来源,就在御寨大门——黄栅栏的分界处。
这御寨临湖而建,寨门亦一面临湖,如此安排甚秒,因为湖面宽广,一目了然,警卫线只须着重岸上一侧。一排绿衣卫持枪立于门前,表情轻松,守卫并不森严,毕竟在女真的心脏地带。
是时,寨外春猎的女真男女自由活动,欢嬉笑闹,寨内一队队侍卫矫健晨练,气氛腾腾,寨门刚好是一外一内、一松一紧的临界点,端的是个伏击的好所在!
方才斡带率铁浮屠兵的呐喊定是向暗伏的杀手发出讯号了,他将和氏璧往外捧出一些,混沌之气充盈全身,扫视着寨门前的那排守卫,会是一个还是几个呢?
他虽然判断,在挞懒的意识里,只须一个顶尖高手便能收拾自己,但如此干系甚大的图谋,挞懒既有神通把杀手混入御前侍卫中,多派一两个也无妨,以保万无一失。
而他面临的却是:既要配合杀手毁璧的行动,又要不让杀手杀掉自己,所恃的仅仅是自己隐藏的实力和对形势的明晰,他无声苦笑,祈祷杀手只有一个,若是几个的话,只怕明日再也见不到明天之日了。
到了寨门口,他还是没看出哪个像杀手,正有些焦灼,蓦地一片惊呼,但见前后左右的绿衣卫一个个惊惶地捂住脸,他眼前一花,无数凉丝丝的光点漫天飞来,他亦本能地以手护面,铁弹般的液体击得手背生疼,竟是水滴,随即一股暴风骤雨般的杀气在四溅的水花中迎头罩来,啊也!他判断有误,杀手没藏身于侍卫当中,而是潜伏于湖水中!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女真男女俱呆住了:一条白花花的“水龙”自寨门旁的湖水中暴腾而出,在数十名绿衣卫的环护下,将那献璧的小子连人带马卷住,“水龙”走幻之间,突然喷出一块晶莹之物,直直飞向高空,有人夺和氏璧!御寨内外的女真男女这时才醒悟过来,齐声呐喊地抢过来,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嘭”的一声,“水龙”突然变形膨胀,旋即变红,吐出一个血人,是那小子,“水龙”因此一滞,和氏璧开始落下,这短短的瞬间,为被水花迷眼的绿衣卫们争取了时间,顿时数十条标枪自不同的角度掷向空中,或射水龙,或封去路,形成一道立体封锁网,那“水龙”竟不管不顾,往上迎去。
“扑扑”——“水龙”跟和氏璧汇合时,几根标枪已刺入其中,水龙顿散,劲势已竭,现出一条黑色人影,双手接住和氏璧,然标枪杂插其身,眼见活不成了,那人如断线风筝在空中落下的过程中,发出豪笑,双手连搓,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和氏璧”就在其指缝中纷纷落下,化为齑粉。
湖光潋滟,一道血色彩虹经久不散,一圈圈围上来的女真男女审视着变成大刺猬的“水龙”,乃一身着黑色水靠的中年男子,脸上尽是疤痕,十分恐怖,看其发型应为宋人。
众口嘈嘈之际,忽然嗡一声,齐齐后退,原来倒在尸体旁那浑身浴血的献璧小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咔、咔”两声,护璧和守寨门的两个侍卫长被刑兵用大木梃一个一个敲碎了脑袋,红白涂地,就地正法,这便是女真族内的极刑——洼勃辣骇,他在挞懒大营曾经耳闻,今日眼见,端的残酷。女真族规:罪轻者以柳条笞背,罪重者决以沙袋,惟不加于臀部,恐碍骑马,而杀人和劫掠者,击其头部处死。
历尽艰辛得回的和氏璧在女真老窝里玉碎成灰,确实是几个脑袋都不够敲的,五花大绑的他闭上双眼,听天由命了,只要保全挞懒一族而令妻儿平安,他甘愿受死,自打看到娇儿那一刻起,一贯怕死的他就知道,这条命再不属于自己。
大木梃却没落在自己头上,他被推搡着进入寨内的一座黄蠢大帐,偌大的帐内,十分简略,无桌无椅,环砌一圈铺满兽皮的土炕,炕上杂坐着六七人,目瞪瞪盯着他,似乎议事中被他打断。
反正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不连累妻儿,他站在帐门口,也回瞪过去,这几人或老或壮,一色女真服装,看不出地位高低,他们虽像审犯人般地打量他,却并无问话的意思。
“在家门口被人毁了璧去,定要查个清楚!郎主,这厮留着无用,为何不一并洼勃辣骇?”一面色红润的矍铄老者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向中间一位面带病容的老者提议。
郎主?他顿然晓得自己身在何处,那病容老者乃大金第二任皇帝吴乞买,此处便是御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