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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俞清瑶给他这个机会,他发誓,今生今世一定善待妻子,始终如一。若不能呢……他也以并肩王的身份发誓,再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她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就是不知,俞清瑶的看法……
四0七章 绝地反击(1)
山中的清泉干净而甘澈,毫不意外俞清瑶能发现泉眼,她在这里用竹筒取了满满的水,挂在腰间——一日的饮用就靠它了,随后就带着背篓、拄着拐杖,往山外走去。山中虽好,可她不能一年到头都在山里住着,总要换一些盐、粮食和驱寒的被褥之类,为冬季做准备。
——从这里也能看出,她根本没打算回那个富贵的“家”。哪怕吃苦受累,也要舍弃身份地位的决心,可窥一二。
从曲折的山路中转出来,艳阳高照,已到了上午,只见平凡的小村落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老里长吞吞吐吐的看着俞清瑶,旁边站着几个平时很爱拉扯家常的中年妇女。
这种情况,不用多说,俞清瑶就知道一些不想见的客人找上门了。对此,她微微挑了下眉,暗骂了一声“附骨之蚁”,就决定坦然面对了。
其实,不面对又能怎样?一辈子躲在深山老林里不见人了?她俞清瑶还没怯懦怕事到当缩头乌龟那一步!是,她现在身无分文、看似山穷水尽了,呵呵,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不是好事吗?若以为她还能如从前那般好摆布,可就拿错了主意!
她倒是很想知道,用什么能威胁一无所有的人?
马车停在村落外,俞清瑶也懒得问主人家是谁,直接上了马车,到地方才看见是——驸马府!胡嬷嬷亲自在门口等待,一看见她就两眼泪流,“我的好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老爷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香,日日夜夜盼着你能过来看他一眼。”
俞清瑶拿眼仔细瞧了一眼明显老态的胡嬷嬷,记得当初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胡嬷嬷虽然不算美貌年轻的。可半点老态也不见,眉眼之间的细纹淡得少说年轻五六岁。怎么跟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圆了往日的梦。却变得苍老了?
然后,她想到一个最好的例子——她自己。现在的她多么轻松啊,野菜耔粑也吃得很开心,心灵上没有任何负担。每天晚上睡觉安安稳稳直到天亮,再没做过跟前世纠缠的噩梦,再没想过谁谁会受到伤害,须她想办法阻止。甚至。连生母沐天华的阴影都再没寻过她——恐怕母亲的在天之灵看到她现在生活上的清贫,再也不好意思了吧!
对比在侯府步步为营、事事操心的生活,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啊!以前,她要照顾好景暄。管理好整个侯府,分心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过得体面和舒适……所有的事情都拖着她,生生拉得她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现在,统统跟她无关了。
她还以为自己重视感情,重视亲情,重视他人给予她的关怀和体贴,所以宁可委屈自己。却原来,是前世孤独而死的执念作祟。好了。当她彻底抛弃了执念,不纠结怎么死了,毕竟死就是死,无非是个死法而已。活着的关键,还是要看怎么活,活得潇洒而痛快。
她再也不打算委屈自己了。想说的话就说,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再无顾忌。
所以当俞锦熙一脸灰白脸色看着她,颤抖的说“我的女儿……”旁边的人都偷偷拭泪,唯独她毫无动容的感觉。
俞清瑶并不是一个擅长演戏的人,也不懂得分辨旁人的举动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只会用最简单的直觉判断——你没骗过我,那好,我愿意相信你并且到发现谎言的那一刻前。
可骗过她的人,抱歉,从此后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只当是假话,再也不能相信了。
俞锦熙,她的生父,她曾深深仰慕、为之自豪多少年,其实也不过是个凡人,一样为凡尘的俗念恶意伤害,犯错,造孽。某种程度上说,伟大的“诗仙”父亲恶劣程度比母亲沐天华还甚。后者只毁了她自己和她的女儿,她深爱过的端宸。至于前者,为了一己私欲毁灭一个朝代,新政权的稳固需要多少鲜血和人头!
她再也不觉得那些纯净的诗词美好了,正如无论俞锦熙说多少思念的话,她只是漠然的冷冷听着。
“你……还怪爹吗?”俞锦熙的嘴角颤着,两鬓星星点点,哪还有旧日的风流倜傥?整个人仿佛熬干了似地,消瘦无比。他的双眸里涌动着欢喜和痛楚的光芒,挥挥手,让人退下后,这才从怀里珍重的拿出一样式样古怪的东西。
说是玉佩吧,大了点,且那不规则图形不是俞清瑶任何熟知的。
“这是……”
“这是北疆军的虎符!喆喆,你拿着它!拿着啊!”
俞清瑶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虎符,下意识的接过来,凝神细看,只见材质似金又似玉,有金子的光泽和玉的质地,单纯材料就知很难找寻。难怪能做调动大军的信物呢!
等等,虎符的作用可不是赏玩,可是君主赐给大臣,作为调动军队的重要信物!俞清瑶不关心俞锦熙是怎么得来的,她更关心——
“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傻闺女啊,爹这一辈子没什么能留给你的。唯有它,你收好,任何人都不要给。它能在必要时候救你一命!”
“救我一命?”
俞清瑶怔怔的看着虎符,随即想到了什么,嘴角弯了弯,嗤嗤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不可忍受的笑出了眼泪,“以虎符救命,呵呵,戏文、史书不乏记载。的确,它价比千金还要高,别说救一个人,就说救一百人、一千人也不在话下。可是……我不相信你把它给我,是为了救我!收回去吧,我不要它!”
“喆喆,你怎么了?北疆军是爹的心血,唯有虎符包管在你手里,爹才能安心。”
“我不是儿子,又不能接管你的心血!”俞清瑶大声道,她的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怨恨,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早知道今天会遇到什么吗?干嘛还怨,干嘛还恨?这群人,没有一个值得她浪费感情,恨一个人,太费尽了,她才懒得去恨!
“虎符多么重要,齐家兄弟肯罢休吗?爹,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爹’,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实在不配做人‘爹’!我不知道虎符怎么调动军队,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在找这枚虎符。我只知道,收下虎符不用三天,我就得横尸街头!齐景昕不会容我多活半刻!”
俞锦熙眉头耸动,“喆喆,你听爹爹跟你解释……”
“不必了!”
俞清瑶早就心灰意冷,如今也不过是彻底冰封了那颗心,语气淡淡的说,“我是没有你们聪明,没有你们算计厉害。可我到底多活了一辈子,知道我俞清瑶就是一条贱命,巴望着自己命里没有的东西,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虎符,我怎么配拥有?连挨都不能挨!齐家兄弟恨不能我去死,就是找不到说得过去的理由。您可好,直接送了这枚把柄来,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喆喆,你误会了!景暄怎么会想你去死?他是爱你的,你要相信爹的眼光,他心理有你。”
“那端宸心理也有娘呢!你的心理,不也有她?不一样看着她死!”
一句话就逼得俞锦熙无话可说。他动了动嘴唇,看着女儿浑身是刺,凛然不可亲近的模样,只觉得疲累而心酸。
“喆喆……”
“不要叫了,你的喆喆早就死了!被你自己给杀死了!”
俞清瑶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再也不想听、不想参与,管他们什么阴谋诡计,她只做自己的升斗小民,烦恼油盐酱醋,可比被他们利用一回又一回强多了!
……
驸马府外,景暄收到了所有消息,心底淡淡的叹了一声,凝望妻子俞清瑶的背景,竟有股惆怅的悲悯。而御书房内,探子飞马回报,皇帝景昕不屑的嗤之以鼻,没错,倘若俞清瑶接受虎符,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即使会伤害兄长景暄的心,他也非除掉俞清瑶不可!
因为,他对北疆军势在必得!
现在他还没动手,一来俞锦熙出力太多,做掉他容易,再修补皇帝的威严公正就难了;二来,他在军中没有找到合适的领军将领。因此在暂且不动声色。
从此可见,俞清瑶虽然多数时候不甚聪明,可她还是很了解景昕为人,只用了短短一霎那就猜到景昕能容忍她抛下所有去过清贫日子但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有威胁他的可能——因他性格中高傲自大,不允许自己欺凌一个沦落到底层的妇人;同时又谨慎多疑,习惯把危险的萌芽掐死在萌芽阶段。
这一赌,俞清瑶猜对了。
出了驸马府,又一波人等待接她。俞清瑶气得咬牙,无奈只能跟着去了。到了地方,才意外的发现,这里是灵隐寺,京郊最著名的寺庙之一。
来人一句话不说,就带着俞清瑶站在宝殿门槛外,看着一群僧人宝相庄严,而居中跪在佛祖面前的人,穿着灰色的淄衣,一缕缕的头发散落在周围,正在剃度!
等主持转过来,收了剃刀。俞清瑶才瞪大双眼看清楚,不是小侯爷王銮又是谁?
原来他仍旧是前世的命,出家做了和尚!
四0八章 绝地反击(2)
一缕缕的烦恼丝落在蒲团外,主持一声“阿弥陀佛”,放下了剃刀,周围观礼和尚也都合十念佛。长长的佛号声中世间再无长乐侯王銮,有的只是名为“归真”和尚。
真的就这样四大皆空了?
俞清瑶站在门槛外,手指用力的捏紧了衣角,看着变成光头的王銮——若是两三年前,她一定会很是可笑。王銮那么骄傲,那么讲究、那么在乎声名的人,出身后族却是唯一得到朝野上下的赞赏的,怎么舍得抛下荣华富贵,丢下好不容易得来的侯爵尊位,出家做和尚了?别的不说,光溜溜的和尚头,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审美啊!
但现在,她心中充满了对命运的惊惧。上一世,王銮死了心爱的小妾,孤独悲伤之下出家。那他这辈子,到底为什么呢?为何还是走上前世的老路?好像冥冥中注定了,他享了上半生的福,就要用下半生的清心寡欲偿还。
落发之后,王銮——不,如今应该改称“归真”了,转过身,看见俞清瑶惊疑不定的目光,微微笑了。这一笑,竟然是出奇的平淡冲和,真了有了“四大皆空”的超脱。
“一起走走吧?”
俞清瑶看见刚刚观礼的和尚,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就好似她不是一个意外闯来,性别为女的施主,而是一根木头、一块石雕,心理对得道高僧有了新的认识。
沿着后山的崎岖小路缓缓的走,风和日丽、气氛友好。俞清瑶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他们……怎么允许你跟我私下会面?”
“私下见面?我们不是公开从大殿走过来的吗?哈哈,你不回真以为我做和尚了吧?”
“啊,你不是真出家?”
“自然是……真的!”
王銮的笑意顿时一收。怔怔的看着俞清瑶略有些泛白的脸颊,“唉,一言难尽。就别提我了。你能放下身份跑去做一个农妇,我就不能做和尚?”
“那怎么能一样!”
“我看不出什么不同!不都是被那对兄弟逼的?不同的是,你心冷心死。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而我呢。毕竟是贪生怕死之辈。做和尚挺好,至少比当什么‘长乐侯’快活自由。”
俞清瑶一直以为王銮跟齐家兄弟的关系不错,可后来转念一想,她知道什么啊?什么都被瞒在鼓里!所以以前知晓的,未必不是假象!
可惜她绝对不会知晓,景暄万万容不下王銮的原因是——王銮曾经在他不幸被瘟疫感染的时候,试图勾引俞清瑶。并有武力拐骗的嫌疑。
夺妻之辱,是任何男人都没办法忍受的。景暄没有当场发难,可不代表他能宽宏大量啊?果然,得势不久,就逼得王銮在朝堂上寸步难行,不得不出家以避开锋芒。
出家的原因,竟然在俞清瑶身上。王銮没有告知这一点,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让这个本就心事重重的女人,再多一层包袱?让她心存内疚?不必了。她已经够可怜了!
他却不知,俞清瑶不觉得自己可怜。反倒觉得王銮更可怜一点。她现在吃的苦,比起上一世算不得什么,而王銮呢,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广平端宸两朝都如鱼得水,过得逍遥自在!现在却……
罢了,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对了,特意请你过来,是有一句话想在落发之前问问你,结果你迟迟不来。我就先落发了……看我光着头的感觉是不是很怪异?”
“呃……”
感觉的确怪怪的。但俞清瑶笑不出来,心情非常的低落,“你有什么话想说?”
“唉,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想知道……事到如今,你可后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