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爹,那税银……嗯,安南小国进贡的黄金怎么说?”
沐天恩摇摇头,“踪迹成迷。暗中设计的人真是智计超群,把我拉进来,又把齐国公扯进来,今天早上下了朝会,齐国公还发脾气,揍了一顿兵部尚书。唉,都一个月了,恐怕拖着拖着,也成无头公案。”
沐薄言才不管这事的离奇玄妙之处,如果不是牵连自己的表妹,他只会是京城酒楼里听书看笑话的一员罢了“管公案不公案呢我今儿才听段休说,兵部好像又发了一道谕令,让崖州那边继续像安南索要……三万两算什么?赶明儿十万八万,多几倍去”
沐天恩叹息的看了一眼吃喝玩乐、无所不会,偏正经事一样不成的儿子——这是他的独子,能怎么办?耐心教吧“这里头的玄机大了。平西侯孙家接了护送的任务,明着是经过通江,由水师营的官兵护送保险些。其实……是平西侯向彭皇后一系的七皇子示好。崖州那位指挥使,原来是七皇子的人。”
沐薄言诧异的睁睁眼,崖州那么偏远的地方,谁能想到七皇子手伸得这般长他笑道,“怪不得……七皇子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黄金没捞到,还得罪了齐国公。却不知是那位皇子的手笔?真真天衣无缝想想我都佩服”
“你心中明白就好,别到处乱说。日后在外游玩,也避讳着点。我们安庆侯府,立足百年,跟平西侯那样半路发家的不一样,大富大贵不稀罕,平安就好。”
当今圣上,不是在女色上无节制的人,后宫嫔妃的数量是大周朝所有帝王中最少的,不足一百。除了低等级的更衣、答应外,大半出身氏族,尤以阮家、谢家、彭家居多。但是登基后立的元后,却是出身平平的王家庶女。
孝仁王皇后,容貌一般,家世一般,但手腕却不一般在她的压制下,阮家、谢家那些高贵美貌胜她良多的人,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才从昭仪、贵嫔,爬到妃位。又在她死之后,才恍然彼此之间的敌视,都是皇后一手操控。可明白是明白了,伤害已经造成,想和好也难了。
元后生了三皇子、六皇子、九皇子,各个聪慧贤良,原本她会是宫廷后妃中唯一的赢家,奈何天不假年,七年前薨逝了。她一死,后宫能压制出身世族妃嫔的人没了,三皇子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没过多久被废黜;六皇子不幸饮酒过多,在自家后花园溺死;九皇子坠马,一条腿摔断——与帝位彻底无缘,倒是抱住了性命。
上位的彭皇后也有亲生儿子,原本养在膝下的二皇子,自然是怎么看都不顺眼。她还没胆子明目张胆的除掉皇家血脉,但暗地里培养儿子的势力,那是免不了的。弹丸小国的安南内乱,只是一个引子——平白得了大笔黄金,又让皇帝看到七皇子的才智和能力,才是要紧的。
谁想到黄金丢失了?不是在崖州过来时,一二百的普通士兵护送下丢失,而是水师营重兵的护送下丟了,不啻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现在皇帝怎么看待七皇子,尚不得而知,但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安庆侯府、齐国公府,一定有了不满之心。
沐天恩叹口气,皇子们一个个大了,以后不省心的事只会越来越多。他吩咐儿子,“……出去见到七皇子的人,敬着远着,别露出什么。”
沐薄言心领神会,“爹,放心吧您儿子没别的长处,就是会玩乐而已,今天跟这个玩,明天跟那个恼了,谁当一回事啊”绝不能让安庆侯府陷进“夺嫡”风波中。
父子两三言两语说完了朝中大事,杜氏在一旁笑盈盈的,也不插话。等到结束的时候,才说了今天发生在府里的事。
“什么?丽姿脚踝崴了?”
依安庆侯府的传统,女儿家要娇养,这脚崴虽然外表不留疤痕,但伤筋动骨的,也是大事。沐天恩自然要问内里情形。
听说是俞清瑶踩的……他久久不语。
丫鬟婆子犯了事,可以打一顿,发卖出去,亲外甥女,能怎么办?
“还有一件,老爷,今天的清风苑也闹了起来。论理也是我这个当舅母的失责,没管教好下人。可清瑶来时带了老成嬷嬷,五六个贴身丫鬟跟着的;舅母那边又亲自送来教养嬷嬷,我整日忙着府里的事,腾不出手,便没大注意了。不想几个小丫鬟打了起来,闹得很不笑话。外甥女趁机狠狠敲打了几个爱生事的,如今清风苑一派平和。”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沐天恩在朝廷变幻的势力面前,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他素有清名,才学不差,原本几个能升官的机会,都被轻轻放过,甚至故意犯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错,好让自己待在礼部礼部右侍郎的位置上。三品官多好?不大不小,权利不至于让几个有心争夺皇位的皇子看上。
可到了儿女私情上,也会犯了糊涂。
比如这一刻,沐天恩忍不住的想,外甥女清瑶处处都好,可这性子……
钱氏长着长辈的名义欺压,姐姐雪瑶对她不善,她在寿宴上当众揭穿赝品礼物,让两人都下不来台;丽姿不过几句口舌上的纠纷,就踩的人脚踝崴了。对院子里的丫鬟,也不是徐徐教导,而是先纵容,而后重重发作……
这手段未免太偏激了,不似大家闺秀啊是人都会有自己的局限,对安庆侯府这样传承百年的世家来说,大家闺秀应当是冰清玉洁、秀外慧中,便是一时受了委屈,也默默忍了,不会闹得人人皆知,丢了体面。
沐薄言忍耐不住替俞清瑶说话,
“表妹肯定是气得狠了,上次我听见丽姿骂她‘丧门星’,她都没计较什么。”
“什么?”沐天恩惊道,“这种话她怎么知晓?”
“爹,丽君、丽姿只在你面前装得贤良乖巧。背地里呀,嗬嗬”
沐薄言撇撇嘴。
即便如此,沐天恩沉吟了下,让杜氏明日多送些补品到临水轩,日后也要加倍对天怡母女好。至于清瑶……先冷冷吧。
不为别的,只为让她改一改这遇事偏激的性子。
……
从第二日起,府中精明的人慢慢都察觉到了,夫人对丽君、丽姿的态度越来越温和。珍贵燕窝、人参流水般送过去,大夫也是一日一请。丽姿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又不是骨折,难得她能窝那么久。
而且接近年底,各府人情往来极多。往常杜氏都是一个人去,或者带着沐薄言,这回变了,把丽君也带上,并不遗余力的夸赞这个外甥女“端庄孝顺、善解人意”,特意点名了安庆侯没有女儿,直把外甥女当女儿看的。一时间,丽君成了各府闺秀中的名人,经常有人下帖子邀请。
丽姿躺了一个月后,实在熬不住,声明病愈,也加入其中,每天乐不可支的参加各种宴会,唯一的小烦恼也不过是穿那件新衣裳好看?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俞清瑶仍保持规律的生活,上午学规矩,下午学女红,风雨无阻。虽然舅父、舅母明面上没有任何亏待,但对比临水轩的热闹……她知道,自己怕是某些事做得冲动了。
后悔吗?一点点。也许,她应该慢慢来。
可舅父迟早会发现的,因她不再柔弱无依、凭人欺负,也不能变回过去的自己。
在没有想好怎么办之前,她认真的学着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学规矩,直把氏族女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融入骨血中,再也瞧不出在市井生活过的痕迹,才能松一口气。
俞清瑶不知道,自己的坚韧,反而投了一个绝想不到的人脾气。
入冬的第一场雪,杜氏站在窗前,看着絮絮扬扬的雪花,挑眉讶道,“今儿她也去了望月阁?”
九十一章 梦呓
九十一章 梦呓
京城的冬天来得比江南早,仿佛才换了夹衫没几天,数着澄澈的天空大雁排队,一行行往南飞了几回,就直接到了寒冷的冬日。十月底,一场雨冷似一次,北风呼呼的吹起来,吹得芍药阁百花凋零,知音台的破旧小楼摇摇欲坠。更别说清风苑满院子的珍贵香料,收了起来,只剩下泛黄的叶子无力的垂着。
十一月下旬,又一场阴郁小雨,连接下了三天后,终于雨滴凝结成冰滴子,沙沙的落下来。飞翘的屋檐上落满了一层皎白。这样的阴寒天气,风也变得刁钻了,直往人骨头缝隙里吹,别说刚刚从江南温暖地方来的人了,就自幼熟悉京城天气的也受不了,情愿天天呆在屋子里。闷是闷了点,可不会骨头疼啊因此,杜氏听闻俞清瑶仍风雨无阻的去望月阁学规矩时,难免惊愕。即便心怀芥蒂,也有了一丝丝的动容——她原本以为俞清瑶受不了冷待,按捺个三无日,就会哭哭啼啼找老爷倾诉。凭着亲娘舅这一点,丽君、丽姿怎么也比不了。何况,也是丽姿挑衅在先,她踩人也是气不过。
不想俞清瑶真的忍下来了,还日复一日坚定不移的去望月阁。
初始,会觉得这丫头当真倔强啊低个头、服个软,不行么?有三分教训她的意思,也变成七分了。故意捧着丽君,厚待丽姿,看小丫头能坚持多久。
可如今,杜氏透过玻璃窗,望着阴郁天空那厚厚的云层,深深的叹口气,抬眸问绘绣、纹绣,“小姐今早穿了什么衣服?我这儿还有一件大红羽纱毡,一会儿给她送过去,吩咐你们院子里的厨娘,多煮些姜汤,时刻预备着。还有,以后不必日日来报了。有多余跑腿的时间,多做些围脖、手套、护膝、靴子。纹绣,你的女红最好,可不要省力气。”
纹绣、绘绣,是俞清瑶“新上任”的大丫鬟,两人的母亲都是杜氏的陪嫁,后来配给了侯府中的管事。论容貌才干,两人平平,也不会溜须拍马,可胜在懂事听话,去清风苑的一个半月,兢兢业业的做“耳报神”。
在她们的回报下,杜氏对清风苑的情况一清二楚。如,院子里的责任划分明确,三等丫鬟不能进里屋、书房,只在外厅伺候,负责洒扫、迎客、端茶、跑腿等;二等丫鬟默儿管梳头、记账,玛瑙管衣裳、钗环,翡翠管小厨房,饭食,珊瑚跟俞清瑶出门。吴嬷嬷管人,胡嬷嬷管财。
至于两个大丫鬟纹绣、绘绣,其实也没什么忙的,就是给俞清瑶做小衣裳、绣帕子之类,活计轻松——院子上下都知道她们是夫人的人,只有敬着的。
对比派去临水轩又被送回来的春芽、柳芽,杜氏内心里觉得俞清瑶真是聪慧,把一切摆在明处,坦坦荡荡。在这个府中,有什么能够瞒过她眼睛的呢?丽姿那丫头,还以为自己是个傻子,不知道她早就活蹦跳乱了?
想一想,俞清瑶虽然脾气不大好,骄傲、任性、偏激、固执,这些都是有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小丫头心里头,比其他人明白着呢。
才十岁,也难为她了。
唉,聪明大多天生,有的人活了一辈子还是蠢的。
杜氏想到临水轩那位常年病怏怏的“妹妹”,嘴角划过一丝讥讽,随即消失不见。淡淡的吩咐纹绣几声,心道,我愿意花些精力在你身上,但愿不要让我失望啊。
……
望月阁内。
俞清瑶穿着灰鼠里米白面绣着银丝菊花的小袄,祆子的衣领袖口皆围着雪白弧毛。袖口挽了三寸,神态宁静的跪坐在炕上,背脊挺直,净了手,用半旧的茶勺从茶罐里分了些白毫银针。
对面,大金嬷嬷半闭着眼,眼角耷拉着,乍看好像漫不经心。沸水三滚了,蒸腾的热气弥漫了小小的内室,也越发让大金嬷嬷的容颜变幻莫测。
俞清瑶知道,凭大金嬷嬷大半生沏茶的本事,不用看,只用听、嗅,就能知道沏出来的茶是好是坏。况且她做事认真,就算没有人在旁,她也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洗茶之后,茶汤微黄,香气隐隐。亲手捧了,送到大金嬷嬷面前。
“嬷嬷,请。”
“唔,中规中矩。”品尝后,大金嬷嬷给了个评价。
俞清瑶淡淡的一笑,知道这句话隐藏的意思是——没什么灵性,给不了人意外惊喜。
灵性?不解一杯茶中能看懂什么灵性?
“你别不高兴,觉得老身苛求于你。这茶啊,最雅致的,能看人心。你看茶叶起起伏伏,像不像人生的高潮低谷?茶味,涩而后甘,似不似人生拼搏奋斗后的幸福美满?而茶汤青碧微黄,也说明,这世界之大,却无一个真正洁白无辜之人。”
大金嬷嬷眯着眼,细细回味着略带甘苦之味的茶汤,似在漫无目的的聊天,也似在感慨。
“喝你沏的茶,最寡淡无味了。十次有九次一模一样,好像同一天、同一次冲泡的,细微差别都无。说了多少遍,姿势摆得端正无用,关键是用心……”
记忆之门忽然打开,仿佛回到了过去——在她人生最得意,也是最无知的时候,也曾经有人说她的画作“好则好矣,没有灵性。”那时她不平,觉得自己明明很用心了,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