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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正是从前在芒特呆过的那位诉讼代理人。 这间办公室跟三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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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史的那种窄小的办公室绝对一模一样,文件柜是用黑黑的木料做成的,上面的卷宗旧得发毛,好象是长了神甫似的胡子,扎卷案的红线可怜巴巴地搭拉着,那夹子里显而易见看得出有老鼠在打闹,地板灰不溜秋的,尽是灰尘,天花板被熏得发黄,壁炉架上的镜子照不到人;壁炉里的铸铁柴架上,放着不能再节省的几块木柴;座钟是现代的嵌木工艺,只值六十法郎,一定是在一次法院拍卖中买来的;两边的烛台是锌制的,仿效洛可可式样,结果弄得四不像,上面油漆已有多处剥落,露出了里面的金属。弗莱齐埃先生矮小的个子,干巴巴的,一副病态,发红的脸上长满肉刺,看样子好象血液有毛病;再者,他总是不停地搔着右胳膊;头上戴着一顶假发,由于戴得太靠后,显出一个砖红色的脑袋,模样实在吓人。 他从铺着绿色摩洛哥皮垫的椅子上站起身来,作出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端过一把椅子,声音尖细地说:“我猜是茜博太太吧?……”
“是的,先生。”女门房失去了平日的自信,答道。茜博太太被她未来的顾问律师门铃声一般的嗓音与暗绿色的眼睛里那道绿得可怕的目光吓呆了。 办公室里散发着主人弗莱齐埃的气味,就象里边的空气带着疾病似的。 茜博太太这才明白为什么弗洛利蒙小姐没做成弗莱齐埃太太。“布朗和我谈起过您,我亲爱的太太。”吃法律饭的用的是假嗓子,拿俗话说,假假的,不过,声音发尖,刺耳,就像乡下人做的酒,很呛人。说着,这个代人打官司的想显出一点架子,拉了拉便袍的两片下摆,想掩住那两只裹着破烂不堪的粗呢裤的瘦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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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子是用印花布做的,已很旧,破了好几处,里边的棉花无拘无束地露在外面,可棉花的份量还是把下摆往两边拉,显出了一件已黑乎乎的法兰绒内衣。 弗莱齐埃一副自命不凡的派头,把那件不听话的袍子的带子紧了紧,显出了芦苇杆似的腰身,之后拿起火钳,把两块像仇人似的亲兄弟永远合不拢的柴火放到一起,。紧接着,他忽然又闪出一个念头,站起身来,叫了一声:“索瓦热太太!”
“啥事?”
“任何人来我都不见。”
“哎哟!不用说!我知道了。”泼妇似的老女人答道,那语气像是主人。“她是我奶妈。”吃法律饭的样子尴尬地对茜博太太说。“她现在还有许多奶水。”当年在中央菜市场的女主角回答道。对于这种无趣的打趣,弗莱齐埃笑了笑,闩上了门,免得女管家再来打断茜博太太的悄悄话。“好了,太太,把您的事和我讲讲。”他说道,一边往下坐,总是忘不了把袍子拉拉好。“我在世上就那么一个朋友,他介绍给我的人,完全可以相信我……肯定可以!”
茜博太太一口气讲了半小时,没有让代人打官司的有任何插嘴的机会;他像个年轻的新兵在听一个第一帝国时代的老兵讲话。 弗莱齐埃一声不响,老老实实的,好像全神贯注地听茜博太太那瀑布般不断的东拉西扯——在茜博太太对可怜的邦斯的那几幕里,大家已亲眼见过这种场面——女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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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心病本来就重,再加上刚才见到的那些丑陋的事情,心里有不少戒备,可这下几乎放松了一下,当茜博太太把话说完,等着对方给她出主意时,个子矮小的弗莱齐埃早已用那两只长满黑点的绿眼睛把未来的主顾研究了个透,他突然一阵咳嗽,咳得几乎要进棺材似的,他端起一只搪瓷碗,一口把半碗药水喝尽了。“没有布朗,我早没命了,我亲爱的茜博太太,”见女门房朝他投来慈母般的目光,弗莱齐埃回答说,“他能把我的病看好的……”
看他的样子,好象早已忘记了女主顾跟他说的那些心里话,茜博太太真想赶紧离开这个死鬼。“太太,至于遗产问题,在着手办之前,必须先搞清楚两件事,”原来在芒特做诉讼代理人的弗莱齐埃变得严肃了,继续说,“第一,那遗产值不值得拿;第二,谁是继承人;因为遗产是战利品,继承人为敌人。”
茜博太太讲到了雷莫南克和埃里。 马古斯,说这两个狡诈的同伙估计收藏的那套画值六十万法郎……
“这个价钱他们愿买吗?
……“当年在芒特的诉讼代理人问道,”要知道,太太,生意人是不信画的。 一幅画,或者是一块值四十个苏的画布,要么就是值十万法郎的名画!而十万法郎一幅的名画大家都是知道的,对这些画的价值,即便最有名的行家,也常常出错!
有一个大金融家,他收藏的画,倍受称赞,很多人看过,也刻印过(刻印过!)
,据说他花过几百万法郎……后来他死了,人嘛,总要死的,他那些真正的画只卖了二十万!得把那两位先生给我带来……现在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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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继承人。“
弗莱齐埃先生又显出那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一听见卡缪佐庭长的名字,他摇了摇脑袋,又咧了一下嘴巴,弄得茜博太太专心极了。 她企图从他脑门上,从他这种丑陋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一点意思,可最终看见的,只是生意上所说的那种木头脑瓜。“对,我亲爱的先生,”茜博太太又重复说,“我的邦斯先生是卡缪佐。 德。 玛维尔庭长的亲舅舅,他那些亲戚,他每天都要和我唠叨十多次。 丝绸商卡缪佐先生……”
“就是刚被提升为贵族院议员的那位……”
“他的第一个妻子是邦斯家的小姐,和邦斯先生是堂兄妹。”
“他们是堂舅舅堂外甥的关系……”
“他们什么关系都没了,他们闹僵了。”
来巴黎之前,卡缪佐。 德。 玛维尔先生在芒特法院当过五年院长。 他不但在那儿留下不少让人忆起的东西,也保留了不少关系;他的后任就是他手下关系最亲的一个推事,目前还在那儿当院长,因而对弗莱齐埃的底细一清二楚。等茜博太太终于关上了她嘴巴的那两道红色的闸门,封住了源源不断的话语以后,弗莱齐埃说道:“太太,您将来的主要对头,是一个可以把人送上断头台的人物,您知不知道?”
女门房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像是玩偶盒里弹出的玩具。“别紧张,我亲爱的太太。”弗莱齐埃继续说,“您不知道巴黎最高法院审判庭庭长是何许人,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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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知道邦斯先生有一合法的当然继承人。 德。 玛维尔庭长先生是您那位病人的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不过是第三亲等的旁系亲属;因而,根据法律,邦斯先生可以自由处理他的财产。 您还不知道的,庭长先生的女儿至少在六个星期前就已嫁给了前农商部部长、法兰西贵族院议员博比诺伯爵的长子,博比诺伯爵是当今政界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 这门亲事令庭长变得更可怕,他就不仅是重罪法庭至高无上的人物了。“
听见重罪法庭这几个字,茜博太太又是一阵颤抖。“是的,就他能把您往那里送。”弗莱齐埃继续说,“啊!
我亲爱的太太,您不知穿红袍的有多厉害!有一个穿黑袍的与您作对就已经够受了。 您看我在这儿穷得一无所有。 头也秃了,身上都是病……那都是因为我在无心中触犯了外省一个小小的检察官!
他们逼得我亏本卖了事务所,我虽破了财,但能离开那儿还算万幸呢!要是我硬顶着,恐怕律师这个饭碗都保不住了。您还有一点不知道,如果仅涉及卡缪佐庭长,那还不要紧;您知道,他有个妻子!……要是您迎面碰到那个女人,您一定会浑身发抖,就像踏上了断头台,连头毛都会竖起来。庭长太太报复心很强,肯定会不惜用上十年功夫,非布下圈套,把您逼进死路才甘心!她指挥起她丈夫来就和孩子玩陀螺似的。 她这一辈子已使一个可爱的小伙子在巴黎裁判所的监狱自杀丢了命,替一个被控告犯有假造文书罪的伯爵洗刷了罪名。 她还差点令查理十世宫中最显赫的一个爵爷丢了封号。 最后,她把总检察长德。 格朗维尔先生赶下了台……“
“就是住在圣弗朗索瓦街拐角处,老坦普尔街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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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博太太问。“就是她。据说她一心想要让她丈夫当司法部长,我不知道她是否可以达到目的……要是她起了邪念,将把我们俩送上重罪法庭,让我们去坐牢,我虽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无辜,也得马上弄个护照,跑到美国去……我对司法界的情况太了解了。 我亲爱的茜博太太,传说年轻的博比诺子爵将会是您房东佩勒洛特先生的继承人,庭长太太为了让她的独生女嫁给博比诺子爵,将自己家的那点财产都花光了,眼下庭长与他太太只得靠他当庭长的薪俸过日子。我亲爱的太太,您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庭长太太会不把您邦斯先生的遗产放在心上吗?……我宁可让霰弹来炸我,也不愿让这样一个女人跟我作对……”
“可他们闹翻了呀……”茜博太太说。“这又怎样?”弗莱齐埃说,“闹翻了,才更在意呢!把一个讨厌的亲戚杀了,是一回事,可继承他的遗产,是件很开心的事!”
“可邦斯老人恨死了他的继承人;他常跟我说,那些家伙,我还记得他们的名字,有卡尔多先生,贝尔迪埃先生等等,那些家伙如一车石头压一个鸡蛋似的,把他压得命都没了。”
“您也想被碾碎?”
“我的天!天哪!”女门房嚷叫道,“啊!封丹娜太太说得有道理,她说我会遇到不少困难;但她说我会成功的……”
“听我说,我亲爱的茜博太太……您可从中得到三万法郎,这很好;可遗产,您不要想……昨天晚上,布朗大夫与我谈了您,谈了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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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茜博太太又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怎么啦?”
“哼,您早就知道我的事,何必让我费神说这半天?”
“茜博太太,我是早就知道您的事,但我一点不了解茜博太太!有多少主顾,就有多少种脾气……”
这时,茜博太太朝她未来的顾问投去一缕异样的目光,充分表示了她的怀疑,恰巧被弗莱齐埃看到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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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弗莱齐埃的老底
“我再说下去,”弗莱齐埃说,“我们的朋友布朗幸亏了您才和博比诺伯爵夫人的舅公老佩勒洛特先生拉上了关系,这是我愿为您效力的原因之一。 布朗每半个月都要去看您的房东(这点您要记住!)
,通过他了解到一切内情。 以前做大宗生意的佩勒洛特参加了他曾外孙女的婚礼(因为这是个有遗产的舅太公,他将近有一万五千法郎的年金,二十五年来,他一直过着修士一般的生活,每年开销不过一千埃居……)
,后来把这门亲事的前因后果都和布朗说了。 听说是因为您那个音乐家想报仇,想要糟蹋庭长一家名声,他们才闹翻的。谁也不能就听一面之词……您的病人说自己是无辜的,但别人却把他看成是魔鬼……“
“说他是个魔鬼,我才不觉得奇怪!”茜博太太嚷道,“您想想,十年来,我把自己的钱都搭上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花了我的积蓄,可就是不愿意在他的遗嘱上提我一笔……
不,先生,他就是不肯,他才顽固,真是头倔骡……十天来,我一直跟他谈这事,可老家伙就像个界桩似的,就是不让步。他怎么也不松口,看着我,那模样……最后只和我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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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会把我托付给施穆克先生。“
“那他打算把那个施穆克立为继承人?”
“他肯定会把所有的东西全给他……”
“听着,我亲爱的茜博太太,要想让我有明确的看法,制定出计划,我要先认识施穆克先生,看看组成遗产的那些东西,和您刚才说的那个犹太人谈一谈;到那时您再让我教您怎么办……”
“我们到时候再看吧,我的好弗莱齐埃先生。”
“怎么,我们到时再看!”弗莱齐埃如毒蛇一样扫了茜博太太一眼,亮出了他本来的嗓子,说道,“怎么回事!我到底是不是您的顾问?我们先讲清楚。”
茜博太太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猜透了,不禁脊背发冷。“我百分之百地相信您。”她回答道,发觉自己落到了一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