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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哈哈大笑道:“朕的‘正事’就是与容若去打猎啊!我们满人最喜爱的娱乐就是打猎了。朕一早就听说容若数岁即善骑射,今日可要大开眼界了。”
纳兰微笑,小桂子立刻奉上衣物,为纳兰换过。
来到马房,康熙道:“朕许容若先挑。”
纳兰看马房中的骏马,必然都是好马。其中有一匹周身漆黑如墨、只有额头一点雪白的马,名为黑星,甚是惹人注目,但纳兰即知此马必是陛下御用。再看此马旁边,是一匹与之相反的,周身雪白的一匹,名为雪花。虽不如那匹黑马,可也知是难得的良驹。
纳兰牵过此马。
康熙大笑道:“容若聪明,不过太小心了。如果喜欢黑星,朕也舍得割爱。”
纳兰笑道:“良驹必择良主,黑星草民无福消受。”
康熙道:“容若此言让朕舒服至极。就把雪花赏给你吧。”
两人并着小桂子和几个贴身侍卫匆匆赶往围场。
一出宫,康熙兴致大增,对纳兰道:“容若,你看此处之人,都是朕的子民。”
纳兰微笑不语,心中想道:若能让他们富贵和乐就更好了。
一时到了围场,康熙道:“前日听说,围场里有麋鹿。今日且看,朕与容若谁更善骑射!”
两人策马急奔,康熙大声道:“围场之上无君臣,容若可不能相让啊!!”
纳兰点头,两人寻找猎物踪影。不知不觉的奔出了很远。
转了好久,都没有看到麋鹿的踪迹,两人都各有所获,但不免遗憾。
来到一处高地,康熙忽然停住,极目远望。纳兰也停在旁边,与康熙一同远望。
康熙道:“容若知朕此时在想什么?”
纳兰道:“如此大好河山,陛下自是要登高远望才看的真切。”
康熙转头看纳兰,深邃的、悠远的,然后道:“悠悠山河,知朕者仅有容若一人而已。”
纳兰不觉心中一动,低下头。
康熙依然遥望远方,道:“河山大好,却难以抵御风吹草动。子民众多,却难以抵御人心动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要平稳,就要保证水的流畅。朕常想,为何天下的百姓不能人人都安居乐业?为何美丽的土地不能永远安详稳定?朕眼前的子民虽然安居乐业,但远在南方的,北方的,西方的,南方的呢?天下财富,半耗于三藩啊!”
纳兰见康熙自言自语,词不搭意,一时不解,仔细想了想,大惊。然后定了定神,想着康熙此话,心中更是佩服,道:
“陛下能为国为民,实乃我大清之福。战争虽然能给百姓带来短期的煎熬,但这是为了长久的安宁而付出的细微代价啊!请陛下不要犹豫了!草民虽毫无建树,但愿为陛下的撤藩盛举尽犬马之劳!”
康熙转头看着纳兰,一时间天地无色。只有这个人,才是朕的知音。
“容若,”康熙轻声道:“答应朕,别离开朕行吗?如有一天,容若你离开朕,朕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
?纳兰不解的看着忽然柔情的康熙,被他眼神惊了一下,道:“陛下何出此言,只要陛下喜欢,天下有才之事必会趋之若骛。”
康熙叹气道:“朕读汉人的诗,有一句话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对吗?”
纳兰脸微红,低下头道:“此句用来形容的事物不适于草民。”
康熙看着这样的纳兰,良久良久,一丝奇异的感情,油然升起。
这日,纳兰回家,明珠本要找他问话,可刚到明珠房里,明珠就被人叫走了。此举正和纳兰的意,纳兰立刻回房仔细思量今日之事了。
一宿无话,纳兰清早起床,就准备进宫去。
到饭厅,明珠竟在。纳兰忙的请安,又问:“阿玛身体不爽利吗?”
明珠默然不语,等了一会,道:“这几天你……陪在皇侧觉得如何?”
纳兰道:“陛下雄才伟略,是个明君。”
明珠又默然了一会道:“陛下……陛下待你如何?”
纳兰心中奇怪,道:“陛下待孩儿很好,很平易。孩儿与陛下相处也觉得十分开心。”
明珠竟然长叹一声,满脸悲戚。纳兰更觉不解,问:“阿玛,出了什么事吗?……是孩儿这两天得罪了陛下而连累阿玛吗?”
明珠摇头,低声喃喃道:“恐怕今后阿玛也要依仗你的……了。”
纳兰没听清楚,明珠也无意重复,胡乱吃了几口,道:“你快点吃,早点去陪陛下去吧!”然后明珠离去,形容很是黯然。
纳兰心中疑惑,以为明珠只是失意于官场,也不以为意。
饭毕,纳兰依约前往。
到得宫门,门口太监显得客气异常。纳兰还是到了御书房中等候康熙。
差不多中午十分,康熙才回来,见了纳兰,显得很高兴,但眉宇间难掩疲惫。
纳兰请安后问:“陛下因何事烦恼?”
康熙微微一笑道:“见到容若朕稍感安慰。”然后又微笑问道:“容若猜朕因何事烦恼呢?”
纳兰也微笑道:“陛下已定削藩之心,……难道陛下已经下诏了吗?”
康熙叹了口气道:“朕怎敢轻易下诏,只是问寻,群臣就已惶恐不已。看来三藩这些年虽人不在京,但在京做的功夫却比得上京里任何人。”
纳兰点头道:“想来也是。但削三藩之事刻不容缓。”
康熙也同意,道:“朕心里十分明白,朕这些年已经开始部署削弱三藩兵力。可是……唉!”化为一声叹息。
纳兰见康熙愁容,心中也颇为难过,想了想道:“陛下,有没有想过诸一破之的方法呢?”
康熙一听纳兰似有良方,忙命小桂子关门放风。自己则与纳兰并坐,道:“容若有何良策请讲!”
纳兰道:“虽有三藩,陛下可曾想过,三藩之力其实并不相同。”
康熙点头道:“自然。”
纳兰道:“三藩彼此相顾,千丝万缕。但只要找到线头,再难以理顺的丝线也不在话下。”
康熙想了想,忽然微笑道:“容若好聪明的头脑。朕不得不佩服。”
纳兰一笑以谢,康熙又道:“今朕与容若相谈中,可否确立削藩之法?”
纳兰见康熙兴致高昂,且纳兰本人也正属意报国、贡献才智,便与康熙细谈削藩之法。连续数日就寝于御书房耳房中。
政治,居然也能联系感情?!!只是,因政治而维系的感情,还是感情吗……
回到宫中,康熙见纳兰的猎物中有几只野鸡,就道:“你随朕去一趟慈宁宫,太后最喜食此物。”
纳兰道:“草民去见太后,可能不合适吧。”
康熙笑道:“容若何出此言!这是你的猎物,难道还要朕冒名吗?”笑毕,康熙又严肃的低声道:“朕把藩王之事禀告太后,太后极力赞成容若之见,何不趁此时……”
纳兰会意,与康熙向慈宁宫走去。
孝庄皇太后是少年康熙的精神支柱,在漫长的夺权斗争中,康熙的信心很大程度来源于皇太后。
康熙先进去,不一时,一个宫女把纳兰带入房中。
纳兰请了安,太后用她轻柔的语气赐了座。纳兰偷去看她,愣了。太后如此的美丽端庄,养尊处优的生活带又给了她闲雅高贵的气质,但是,无论有多么安静的仪态,都不能掩盖她一双无比精明的眼睛。
太后看着年轻俊雅的纳兰,笑道:“你就是明珠的儿子啊,明珠好命,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公子。”
纳兰谦虚一翻,太后又道:“谢谢你猎的野鸡,也劳烦万岁爷记着哀家的口味。凭这点,就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纳兰微微一笑,太后的声音虽然柔和,语气也亲切,但是她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纳兰。纳兰知道,太后在用自己的方式评价他。好个精明的女人!!
康熙道:“今儿朕带容……恩……纳兰公子见太后,还有别的事,就是上次朕提到的……”
“不忙。”太后打断康熙的话,对着纳兰笑道:“今儿先不谈此事。纳兰公子,哀家听皇上说你这次的会试考的好啊。明珠大人的教育功不可没。等殿试结束,公子就可为朝廷效力了,敢问可有属意的职务?”
是试探吗?纳兰看着太后没有传到眼中的笑容,道:“回太后,草民参见殿试只为天下苍生。至于职务,高官不是草民所欲,厚禄更不为草民所齿。草民只希望能为百姓造福,能帮助陛下成为能为天下黎民真心爱戴的君王。”
太后“呵呵”笑着,纳兰看时,太后的眼神已经不再那么锐利多疑了。
康熙也看出端倪,就立刻不矢时机的说道:“太后,纳兰公子并非奸佞,也并非一般的官宦家族贵公子。是朕最贴心的……朋友。朕希望太后不要怀疑纳兰公子。”
太后用眼角瞟了康熙一眼,微笑又严肃道:“万岁爷此言段不可张扬!”
康熙笑道:“太后过虑了,朕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然后又看着纳兰道:“容若,太后喜欢你的猎物,还不快让太后赏赐些!”
康熙知道纳兰不喜,只是出言调节而已。纳兰看康熙的眼色,心中明白,微笑。
这一切都看在太后眼里,太后心中微微有种担忧。两个还可以说是孩子的人,有太多的智慧和能力,也有太多的心事和潜在的威胁。
康熙又提出削藩之事,这次太后没有顾左右而言他,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直到此时,纳兰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敬重这个深宫中的女人。太后聪明果断,冷静心细,是个既有智慧又有谋略的精明能干的角色。
因为得到了太后的大力支持和建设性的意见,当晚,康熙就确立了削藩之法,与纳兰商量明日就下昭。
纳兰也觉得时机几乎成熟,但太后却道:“万岁爷切莫焦急,削藩之事关系着大清命脉,除了还要再多计议几次外,还要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另外,万岁爷可知道,朝中大臣和全国各地的官府意向如何呢?黎民百姓意向又如何呢?要知道,只有得民心者,才可得天下啊!”
康熙听后,低头不语,思量一翻后立刻对太后作揖道:“太后明鉴,朕得太后,就距得天下不远矣。”
太后微笑,爱怜的抚摩着康熙的头发。纳兰在一边看,心中居然也升起孺慕之思来。想着自己的寂寞,看着康熙的家庭温暖,险险掉下泪来。
太后看在眼里,心中酸楚,道:“都是可怜的孩子。生在我们这样的皇族王室和贵族之家,也不是什么好事。”说罢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摩纳兰的头发。
纳兰终于流出泪来,康熙见状,也有说不出的心疼。就把纳兰的手抓住、握紧,纳兰抬起头,接触到了一双无比温柔的眼睛。
太后看着两人的样子,暗暗的叹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第六章
由于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纳兰就继续逗留在宫中与康熙继续商讨。
住在宫中期间,纳兰除了为康熙贡献才智外,也在想着另一件事:秀儿,我的秀儿……
这天,恭送康熙早朝后,纳兰度步于御花园中。在皇宫住了这么长时间,他却不知道秀儿的一点音信。当然其中也有没有人会和他这个草民讲后宫之事,最主要的是,皇宫里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
纳兰度步于御花园,对面是雕拦玉壁,隐隐有几个小宫女匆匆走过。纳兰对着对面的石桥发呆,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纳兰公子,您有事吗?”
原来是小桂子。
纳兰从容的微微一笑道:“啊,对面的风景美不胜收。”
小桂子也是一笑,不语,只是伫立在纳兰的身后。
纳兰问:“你有何事?”
小桂子恭谨笑道:“没别的事,是万岁爷怕纳兰公子一个人在宫里不便,特派小桂子来听候吩咐的。”
纳兰心中不解,是监视我吗?于是不语,继续看向对面。
忽然,一个桃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流转的眼波,泛红的双颊……难道是……
小桂子机灵的发现纳兰的僵直,立刻问:“纳兰公子可有什么不妥?”
纳兰充耳不闻,只是直直的注视着那个女性的方向,心中巨浪翻滚。
小桂子顺着纳兰的目光望去,道:“是,淑妃娘娘……哟,谢贵人也出来了!”
那两个女人只是逗留了一瞬,就消失在纳兰眼中。
纳兰此时也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身边是什么人,就抓住小桂子问:“刚刚,刚刚那,那是什么人?”
小桂子见纳兰如此慌张,立刻道:“纳兰公子问的是对面的人吗?红衣的是淑妃娘娘,桃红的是谢贵人。”
“谢贵人?……”纳兰喃喃的,心中无比悲戚。秀儿,你已忘记容若了吗?
纳兰还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没有注意到康熙已经立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
“容若?”康熙轻声叫他。
纳兰回头看见康熙关切的目光,心中五味搀杂,就是这个男人,夺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恨他,实在是该恨他……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是无法憎恨他!!!!!他的目光是那么真诚,他的神采是那么飞扬,他的人格是那么富有魅力,他的身影是那么孤寂,他的……纳兰觉得自己眼中金星乱蹦,然后就一阵天旋地转,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