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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黑衣人继续报说,“庆、桂、白族近日与大顺使者来往甚频。”
英亢似是早料到这等情状,神情微哂,道:“照原计划进行。”
“属下遵命!”说完叩首后轻烟般飞掠而去。
留下的黑衣人也呈上密报:“右烈前日深夜曾出入申州城内某处宅院,姓右的武功了得,属下不敢轻动。”
英亢略皱眉道:“做得好。”他望望天,“趁天早,带我去瞧瞧。”
“是。”
英亢和黑衣手下伏在那处宅第外,等了整个时辰并无半点动静。
英亢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本想潜进去瞧个仔细,不想这处宅第内安置了甚多巫阵,他对巫术涉猎不深,何况此行极为隐秘绝不能打草惊蛇,因此只能暗暗守候。
正这时,城内不远处突然火光冲天,杀声喧天。
黑衣密探也不禁惊疑:“那是明府!”
英亢使了个眼色,黑衣人转而掠去打探。
不一刻,悄然返转,声音中仍有不信:“看情形,贺将的白鹤军联合右烈趁夜突袭明府,明家死得差不多了!”稍一停顿,这密探忍不住道:“贺将那手段真狠!”
英亢默默看着远方,心里不知是喜是忧。他此行最主要是担心小秋被明氏暗算,更想将他带回北方。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他的小家伙竟变得这般厉害!是他小瞧了他了,这样的霹雳手段,大可去争雄天下!
怪不得,再不眷恋他的怀抱……
不容英亢多有失落,只见右烈极速地掠来,一闪眼间潜进了宅院。英亢并不稍动,仍悄悄静候一侧。
宅院中的暗室中,南蛮右烈地跪在当地。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暗处响起:“那贺秋确实人才,却不能为我所用,唉……”
“不过他这般厉害,也够英亢头痛了。便待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去收拾残局。”
右烈一直没吭声。
声音突然含了笑意:“你可找到了明玉?”
右烈握了拳摇头。
“唉,万事不可太执着。”
半晌,再没声响,右烈退出离开。他心神他属,并未知晓,一切行踪都落在英亢眼里。
英亢攒眉想道,右烈背后还有人,是谁呢?形势变得愈加复杂起来。
23
一夜之间,雄踞南方数十年的第一世家明氏覆灭。
虽然明氏散落在各处的分支部属甚众,可树倒猢狲散,没多久,明家剩下的产业便给其余富商瓜分吞并。
原本南方是三足鼎立,如今去了一足,余下就是右烈与贺秋两家了。右烈虽富可敌国,却一向低调。而贺秋一夜间灭去明氏,又有名将奚一庭坐镇,白鹤军声势更是一时无两。
虽说明昔和是自尽而死,可多少也总是替明玉出了口气,因此灭了明家的第二天,小秋就去到明玉的居处。
小秋替明玉特地准备了纱帽,戴在头上,青色轻纱恰能遮住嘴部以上。
这美人晚间睡得极少,服侍他的人说吃饭喝药都算正常,近些日子更是能下地行走,只是右腿受刑,走时有些跛了。不过还是不言不语,镇日价蒙着面纱,连吃饭睡觉都不摘掉。
小秋暗叹,一个绝世美貌的人,被毁去容颜,简直比杀了他都痛苦,更何况那么的遭遇,能如此已是难得中又难得了。这世上再没比小秋更明白那暗无天日遭人污辱的痛楚,也正因此,明玉就好像另一个他,即使两人没什么交流,也隐隐有着默契熟稔。
踏进卧房,坐在榻上的明玉听到步声略略抬起头。还是瘦得只剩骨头,衣服穿在身上晃荡晃荡的,头上唯一露出的下巴更是尖得戳人。
小秋也不过分靠近,在榻前坐下,轻轻说:“今晨,明家就没了。明昔和服毒自杀,明府上下全被屠尽了。”
面纱下的唇似是抖嗦了一下,宽袖中的手也似乎捏紧。
“今后不会有人伤你辱你,贺秋一定保你的周全。”
那双唇抿得更紧,始终未发一语。久久,小秋看到两颗泪从面纱下掉落,却也再无后续。
小秋见到明玉的凄楚模样,难免想起压在心底的灰暗往事,心情不由沉郁,不经意间便陪了明玉整日,到了晚间才在隔壁住下。
虽然右臂已残,功力全无,小秋还是习惯在睡前静坐养神。丹田内早无半点真气,右臂既不能动弹更没半分知觉,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只是为了割断过去,必须这般做。小秋收敛微乱的心神,渐渐入定。
恍恍然中突然觉得丹田一热,竟生出一团热气来,小秋一喜,忙敛了这股内劲,沿着大小周天运行,便是做梦般地,气劲越来越大,越行越快,小周天、大周天,一忽儿便在体内转了七七四十九圈。一直没睁开眼的小秋露出一丝笑意,却始终没醒转过来。
不知何时进到他房内的英亢,此时便盘坐在他身侧,双掌分别抵在他命门和丹田,不断行功。接受“续天”神功的人都会处于昏睡状态,他并不担心小秋会醒转。
神功果然有效,英亢虽是大耗真气,见小秋内气再生却暗自欣慰。自怀中掏出个玉瓶,拔去瓶塞,一阵异香散于室内,轻倒出两颗碧色、晶莹透剔的药丸,塞入小秋口内。
这药丸是宫内奇珍“素玉丸”,据说服一丸延年益寿,服两丸可成半仙之体,而这世上统共只有三颗。
英亢轻解了小秋的亵衣,露出白皙粉嫩的肌体,想到当日江边窘况,他不由微微皱眉。但当看到小家伙瘦弱的身躯,身上没半点肌肉不说,身侧的肋骨一根根突出来,右臂比左臂生生地幼细一大圈,心内又痛又怜——这心肝,竟将自己弄成这样子!
他长臂一展,将那躯体揽入怀内,疼惜地啜吻白皙的颈脖和断臂处,恨不得就此揉到自己身体里才好。可他也知道时间紧迫,不一刻便迫自己收敛心神,再行运功促使“素玉丸”的药性全然行开。
不知不觉,已是四更时分,小秋身体晶莹如玉,似是散发淡淡柔光,英亢则是汗湿重衣,脸色苍白。
他轻吁一口气,要将断臂重续,需三天才能竟全功,今日只能到此了!替小秋穿上衣物,轻轻放倒在榻上,盖好被褥,英亢又默默看了半晌,低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才悄然离去。
待出了府邸,他召了几个黑衣密探过来,着他们好生看护。虽说他的武功天下无敌,才可这么轻易潜入,但也足见离家的高手功力仍是不足为恃,实令人担心。
密探们的识见都是一时之选,此时见主子一夜间脸色衰颓至此,大是心惊,但他们敬畏英亢有若天神,也不敢出声,自隐匿行踪保护贺秋而去。
清晨,小秋悠悠醒转,只觉得身体轻盈,说不出舒服,知道前一晚并非做梦,体内确然有了真气,虽然心内也有疑惑,可是事实在前,毕竟欢喜占了上风。他再沉稳也不过二十出头,此时恢复武功有望,乐得一连大叫了好几声。
他并不放心将明玉一个留在城外,如今明氏已倒,城中宅邸反倒安全,于是便将他移至城内与自己住一处。
到了城内,他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功力恢复有望的消息告知雅枫和一庭,雅枫得知后哈哈大笑,连声道:“天佑南军!”反倒是一庭若有所思。
明氏既倒,和北方开战便又上了日程。这日众人便在小秋的宅上商议。
右烈一力主战,巨绅和白鹤军首领也都赞同,尤其离家众人曾随小秋北上和谈见识过水雷的厉害,听说军中有这武器装备,早就跃跃欲试。
小秋没说话看向一庭和雅枫。
雅枫撇撇嘴,先开口:“本公主从未见过什么流西的利器,但是本公主见过英亢打仗,不是我灭自家的威风,白鹤军虽然厉害,还不是黑旗的对手。”
军中人自是不满,纷纷议论。
雅枫哪管,继续说道:“本公主有说错么?贺秋是英亢一手教出来,奚一庭是英亢的拜把兄弟,他们一起打天下的时候你们还在喝奶水呢,至于那个什么右烈的本公主只听说你很有钱没听说你很会打仗!”
简直是一竿子打倒所有人,右烈手下和大半将领都气愤得站起来,逃奴桂石头最是激愤:“以前就听说你是英亢的女人,果然一味偏帮他,既然看不起我们,你来这里做什么?”
雅枫大怒,拍案立起指着桂石头喝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滚出去!本公主就算是英亢的女人怎么了?传玉还是我叔叔呢,本公主不也把他赶下台了?我雅枫从小至大就是赞同废奴的,朝中谁人不知,若今日你们不信我,雅枫大可去巫国过逍遥日子,要来理你们?”
将士们还要开口说话,小秋已然站起喝道:“都坐下!”
他略略瞥了眼桂石头,向众人沉声道:“白鹤军只为废奴而战,但凡废奴的,无论贵贱都是好兄弟好战友。对朋友不好就是打自己耳光。更何况,打仗是拿命去拼,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若是敌人的长处不能说,自己的短处看不到,别说打胜仗便是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这样的人,趁早离开白鹤军吧。”
小秋说话间虽是淡淡的,却比高声斥骂更是慑人,将领们都被说得垂下头去,桂石头颈中青筋直暴,“啪”地单膝跪下向雅枫道:“桂石头知道犯错了,希望公主见谅。”
雅枫哼了一声,扭头不理,还是一庭打了圆场让桂石头站起来。
这时右烈开口了:“老右佩服奚将,奚将说说如何?”
一庭笑笑:“我离开黑旗军避居西南不出,一则因为与英亢政见不合,一则是因为英帅反对废奴,有他的道理,他是怕古斯内乱,大顺会南侵,国都亡了哪还有废奴一说。”
“即是说奚将是反对开战的了?”右烈眼皮顿掀,精光四溢,“既然奚将同意英亢的说法,那——嘿嘿……我们这废奴就不废了?”
一庭再笑:“一庭现属贺将部下,但凭贺将调遣。”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小秋身上。
小秋吸口长气,毅然道:“这仗再难也得打,而且越早越好。”
此言一出,军中人各个鼓掌欢呼,摩拳擦掌只等一战。
小秋让将领先行离开,留下右烈、雅枫、一庭再行密议。
右烈在那哈哈大笑:“看不出小贺真是有种呢!”言下之意一庭便是没种了,一庭听了只是笑。
雅枫气还没消,在一旁不吭声。
小秋问一庭:“一庭哥是否觉得小贺意气用事?”
一庭摇头:“不,一庭刚刚的话发自肺腑,打与不打本就是两难的事,你如何决定,一庭便如何做。”
“那奚将你说说看如果要打我们怎么打赢英亢呢?”右烈问。
一庭苦笑:“右烈先生身处异乡或许不知,十七年前帝国竞武大赛我与英帅相识,便誓死追随,他当时并非志得意满的英族继承者,相反因生母早亡受尽冷遇,可,谁也挡不了他的风采和魅力。”
一庭半是回忆半是怅惘:“他是真正的天才。直到如今,我也再未见过这等人物,更想不出能胜过他的人。可以说,放眼辉亚,论武功论战事,无一人是英亢敌手。”
奚将一庭向来公正,这话由他说来更具震撼力,幸好军士已经离席。
右烈闻言一怔:“他那么厉害么,那——”还没说完,突然转头向通向内室的方向大喝:“是谁在那鬼鬼祟祟?”喝声出口,人已掠到门口,推门却未见人影,探头出去望,不一会又返转。
“奇怪,老子刚刚真是听到有人啊!”眉头皱起来,脸上有些迷惘之色。
“这府内都是自己人,哪来什么偷听的呢,你刚刚出去可看到什么没有?”小秋也奇怪。
右烈似未听到小秋说话,径自问道:“小贺你宅子里可有个走路跛脚的瘦子?”
小秋一惊,难道是明玉,他怎么会出来?但口中言道:“你说那人啊,是公主的奴婢,前日摔断了腿。”
“是么?怎么……唉,怎么可能呢,老子这些天都糊涂了。”右烈叹口气,摇摇头。
接下去,他好似也没精神说下去,推说改日再议便告辞离去。
待人都散尽,小秋问一庭:“郎将在那边呢,我们打仗……”
七年后仿佛已经出世的奚一庭,还是呆了呆:“那个傻子,自有他的傻福。”
“那,一庭哥觉得此仗结果如何?”
一庭揉揉他的头:“小贺,一切都是注定的。英亢既然碰到了你,这就是命,他的命,你的命,天下的命。”说完慢慢踱开。
小秋心里一阵乱。
这仗断无可避,英亢不同意废奴一天,仗就非打不可。既然要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