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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树静子 - 变性者的隐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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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逃脱敌人的眼睛,亮光无疑会带来危险。

    而眼前这个岿然不动的黑暗世界,没有光明又怎么能逃得出去呢?

    恐怖把立夏子逼到了一个绝望的境地。眼看她就要发疯了,她不顾一切地又划
亮了一根火柴。

    庆幸的是,第二根火柴的光,使她找到了滚到野菊花丛中的手电。电筒上沾满
了夜间的露水,握上去又湿又凉。

    立夏子打开了手电。

    她把背包挎上左肩,右手拿着手电,用力踏稳了摇摇晃晃的双脚,站了起来。
她现在已经没有再看朝永一眼的勇气了,只是不停地痛苦地抽搐着。同时她也觉得
:此时也不能再去看望朝永,如果这样做,说不定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会马上向她
袭击。电光只照在自己的脚下,也许会安全些。她现在唯一的愿望犹是从这恶梦股
的现场尽快地逃出去。

    立夏子抬着麻木的双脚,跨过横在路中的树干,扒开繁茂的灌木丛,拼命地朝
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在黑沉沉的夜空下,大地之间已经透出微弱的曦光,黎明就要来了。可是立夏
子的心仍然被浓重的乌云笼罩着。

    蓝……黄……红三色的光,有规律地交替出现着,它给眼前的物体不时地改换
着不同的颜色,红色的消失了,一片微暗……随后蓝色的又被点燃,映照得房间里
的书架和旁边的墙壁泛起一层蓝色的光。

    对山的霓虹灯又到了点燃的时刻……

    透过薄薄的窗廉,那柔和的乍明乍暗的灯光,在立夏子的心目中,是最值得怀
念的东西了。未过多时,立夏子头脑中的那近乎怪延的且异常鲜明的记忆一下子全
部苏醒了。

    如果能从幽深黑暗、密密匝匝的杉木林走到纵行道外面的话,那是再幸运不过
的了。

    路也许并不远,但是一旦走错方向,就只能再次陷入那茫茫的林海之中。

    当立夏子来到纵行道入口处的标示牌前面的时候,东方己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然而,高尔夫球场的周围,仍然是一派静睡的气氛。设在弯弯曲曲的私人道路旁的
萤光灯还在发着淡淡的光。

    立夏子以飞快的脚步,沿着昨天来的路线,马不停蹄地跑着。睡魔还没有离身,
如果停下来,就会不知在哪儿一头栽下去,一睡不醒,或者同朝永一样,死于非命。

    渴,渴,难以忍受的干渴也在无情地折磨着她。

    当立夏子来到伊豆公路的时候,从后面开来的出租汽车发现了回头张望的立夏
子。

    于是马上减慢了速度。汽车前面扑着静冈汽车号码牌。这辆从热海朝旅馆方向
开的车,大慨是运送早上第一批去高尔夫球场的客人后,返回归途的。

    立夏子扬了扬手,汽车即刻停了下来。立夏子像爬一样钻进了汽车。

    “大姐,您可真够早的啊!”

    头发花白的司机,一边用疑惑不解的语调问着,一边注视着反光镜里的立夏子。

    “本来打算爬山的,可是……突然想起了一件急事。”

    立夏子一边用手帕擦着嘴角,一边回答。她把在离开纵行道时放进背包的雨衣
取出来,披在身上,以此来掩盖住衣服上的污迹。

    “请开到东京好吗?”

    “东京?那太远了。我还没吃早饭呢!你从热海乘新干线还快些,”“那么,
到热海也行。”

    立夏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侧身躺在汽车座位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长筒袜前前后后都沾满了苍耳的
果实。

    立夏子慌忙把苍耳一个个摘去。

    在热海火车站前,司机唤醒了立夏子。时间六点半。

    商店的百叶窗依旧是落下的,立夏子只好在火车站的洗脸间用自来水解渴,她
生平还是第一次“咕咚咕咚”一下子喝下那么多的水呢。

    六点五十七分,乘上了上行的新干线列车。

    无论在火车上还是在从东京火车站到涩谷公寓的出租汽车上,立夏子一直是迷
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有几次她都要睡着了,但她竭力克制住自己,总算挺了过来。

    八点半左右回到了公寓,在挂着窗廉的房间里。充满了暖烘烘的气氛,房子里
没有任何变化,这天的早晨同以往与朝永在旅馆里过夜,黎明归来一模一样。

    立夏子脱掉连衣裙,马上躺到了床上。紧张感刚开始松弛,她便像一摊泥一般
陷入了沉睡之中……

    立夏子一觉醒来,伸手将手表拿到了眼前。此时,已是晚上七点二十分,日期
的数字显示出九月十四日。真是不可思议,回想起来,从昨天下午离开此地,还不
到两天的时间,可是,昨天发生的一切,却好像是遥远的过去了……

    朝永依然躺在那黑暗的森林深处吧……一定在那儿。可是扎入他心脏的刀子…
…是不是我的幻觉呢?

    ──不,绝对不是。握着那光滑的木头刀柄的感觉,现在分明还留在自己的手
掌里!

    立夏子突然又产生了那种无法抑制的焦虑情绪。

    如果不尽快地把握事态的话,那么……

    难道朝永真的在立夏子之前就醒来了吗?

    立夏子不了解自己所服的安眠药的种类,而且这种药在药店里又很难买到,听
朝永说,他手中的安眠药还是他从他在药厂工作的朋友那里拿到的。也许这种安眠
药的片剂过时了,要么就是次品。

    此外,还有那个像影子一样的迫踪者,在他们进山后。

    一直尾随着他们,并严密地监视到最后。

    为什么?──

    首先闪现在立夏子头脑中的,就是在朝永的周围一定存在着对他怀有刻骨仇恨
的人。

    此人已经嗅到了朝永打算自杀的意图,但是不亲眼目睹他的真正死亡,他又不
肯善罢甘休,于是偷偷地尾随其后,一直看到他们服药躺下去为止。

    不,或许那个人始终没有离开现场?或许已经回去,但是为了证实朝永同立夏
子是否真的已经命归西天,又返回到他们自杀的现场。

    不论是哪种情况,不幸的是朝永在那个人的眼皮底下,苏醒过来了。

    看到朝永的复活,那人立刻奔过去,从背后对着他的心脏剌了一刀。

    但是,立夏子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而且她还从地狱般的黑暗中逃脱出来,安
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立夏子从被子中伸出手来,将双手举到了眼前。手掌上还沾着少量的泥土和呕
吐物。

    手虽然又黑又脏,但的的确确是一双血脉流通的活生生的手。指甲上的粉红色
指甲油还在闪闪地发着光呢……她的胸中立刻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欣慰和激动。

    但是朝永却死了。他本来可以死而复生的,可是那个残无人性的杀人犯的手,
却再次将他投进了地狱。

    他现在仍然睡着,在那寒冷、潮湿的灌木丛中,孤零零地躺着……

    昏暗中,她仰卧在床上,突然,泪水模糊了立夏子的眼睛,行行泪水流向耳后。
胸部剧烈地起伏着,不知不觉,压抑的呜咽转为放声痛哭。是怜悯朝永,还是怀恋
他,还是想到了两个人的悲惨命运,总之一股股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悲哀之情,
喷发出来,蹂躏着她的心。

    对此,决不能这样善罢甘休。

    当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汹涌的感情侵潮,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要想抓到凶手,当时自己就应该跑到大仁,到修善寺,特别是到最近的派山所
通报事件的经过。自己体力不支,也应该向出租汽车司机讲明此事。这是“杀人现
场”目击者的当然义务。

    不,现在也为时不晚,十有八、九还没有任何人发现现场,朝永仍然躺在那里。

    但是就在她打算这样做的时候,又出现了不安与畏缩的情绪。

    如果现在就到附近的派出所如实地诉述真情一一这么一来,警察就会飞快地与
现场所属警察署取得联系,有关人员就会火速奔赴现场。

    但是,警察对立夏子的报告会完全相信吗?

    一触到这个问题,刹时间房间里的一切都好像在立夏子的眼前晃动起来。

    朝永和立夏子两人图谋自杀,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他们在沿路的所到之处都
留有痕迹。从热海到天城高原所乘汽车的司机、天城山旅馆的店主及服务员,都会
记住他们的面孔。在旅馆写往东京的两封信,不也是拜托他们发的吗?而且在朝永
的西服口袋里,还装着两个人写在一张纸上的遗书呢。

    照立夏子的说法,两个人在天城山打算一起自杀,可是后来……第二天早晨,
却只有立夏子一个人安然无恙地返回了东京。而且。他们还会发现一把插在朝永背
上的刀。

    刀柄上,有立夏子的指纹……恐怕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清晰地留在刀柄上。

    谁会相信有“追踪者”存在呢?相反,立夏子只会受到警察的盘诘。

    警察肯定会做出这样的推测,两个人决心自杀,一同进了山,双双服用安眠药
后,又都将其吐掉了,这时,男方产生了恋生的念头。女方察觉后,就用事先藏好
的一把刀向男方剌去。随后女方自杀,未遂,便逃跑了。

    为了逃避杀人嫌疑,女方编造了一个假想敌,向警方进行了申报……

    现在,如果自己毫无防备地抛头露面,无疑会被视为杀人犯而被逮捕。这样一
来,抓获杀害朝永的真正凶手的机会就永远地丧失了。立夏子“噌”地一下从床上
坐起来。

    喉头仍然很干,很想喝水。

    从床上下来后,她打开了电灯,然后向厨房走去。

    平时极少吸烟的立夏子,发现放在厨房抽屉里的香烟立刻取了出来,急不可耐
地点燃了一支。

    口中的香烟使立夏子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半年来的那几个夜晚。可以说,那几
个夜晚给自己带来的不是生理上的快感,更不是情火充分燃烧的夜晚。但是……那
几个夜晚却也鲜明地留在了自己的记忆中。

    一定要为朝永报仇。凭自己的力量。

    烟雾从口中吐出后,圈圈缕缕地在历间里扩散。立夏子决定,从朝永的尸体被
发现之日起,自己就乔装成一个“失踪者”。因为根据朝永口袋中的遗书及旅馆人
员提供的情况,立夏子是“朝永所带的女人”,这一点马上就会见诸报端,人人皆
知了。

    但是,朝永的尸体马上被发现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因为事件的现场是在偏离
登山道、视野极其狭小的密林深处。

    朝永曾告诉妻子他到关西出差,四、五天以后才回来。

    出发那天是九月十三日,所以一直到九月十八日,他的妻子都会默默地等待着。
可是时间一过,朝永仍沓无音讯的话,她定会产生怀疑。而且,公司的经营也正处
在窘迫之际,如果朝永失踪了,公司内部也会一片哗然。

    况且,朝永在大城山旅馆给妻子写了信,她大体上也猜得出朝永的真正去向。

    十九日,朝永的妻子就会向伊豆方面的警察署提出搜寻申请,这样一来,发现
的时间……

    不,根据朝永在信中书写的语气,他的妻子读后会更早地发现异常,等不到十
八日,就可能提出搜寻申请。

    充其量,也只有三天的时间了。立夏子自言自语地嘟喃着,只有这三天,自己
还是个自由人,因为案件还处在未暴露之中,连敌人也会认为立夏子真的与朝永共
赴黄泉了。

    突然,有人叩门。

    立夏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野添君,在家吗?”

    是一个男管理人员的声音。

    没有听到口声,管理人员又用力敲打起来。

    “在。”立夏子未加思索地答道。

    “有你的电话。”

    “好,谢谢……”

    立夏子有些踌躇,但是已经答应了。就不得不去接。

    她很快穿上了衣服,来到管理人员办公室。电话机放在窗口,室内看不到立夏
子的影子。

    电话机听筒刚往耳边一放,就马上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和玻璃杯的碰撞声。

    “喂,喂……”

    “喂,喂,立夏子君吗?”

    甜而圆润的声音,立夏子一听就知道了对方是酒吧间的歌手。立夏子放心地回
答:“是的。”

    “身体怎么样啊?”

    昨天立夏子打电话给这位歌手,请他转告店主:因身体不适,请几天假。

    “谢谢,好像有些感冒了。”

    “发烧吗?”

    “没有。”“能吃东西吗?”

    心地善良而又爱多管闲事的歌手,用出自内心的体贴的语调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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