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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底下。
一见此景,我心中陡然明白:关里夏天比关东的炎热,财主为了怕长工浇水干活偷懒,通常都要在田间地头摆上一张桌子监视他们,这个西瓜就是预备热时解暑消乏的。白昱思他们三人显然也知道这个习俗,于是想也不想便围坐在桌子跟前大口大口喘气儿。喘了一会儿,白昱思看见桌底下的西瓜,放肆地笑道:“二位叔叔你们看,就连老天都向着我们,还送个西瓜给我们吃”,说罢他操起刀来就要去切。欧阳谷明忙上前相拦,道:“贤侄且慢,这西瓜断不可纵切”,白昱思忙问:“为何?”,欧阳谷明一指腰上拴着的小瓷瓶答道:“贤侄,你却忘记我们中毒的事了?我们地处荒山野岭,也没有什么容器可以盛药分药,这西瓜倘若纵切除了西瓜肉外,那西瓜皮没有任何价值,但若横着去切,头尾则正好是两只大碗”,白昱思听罢挑大指赞道:“大叔果然聪明!”
三人主意已定,就换由欧阳谷明操刀横切西瓜,不消一会儿,两只大碗状的西瓜已然切成。三人望着满桌的西瓜肉也顾不上往日的形象身份,捧起西瓜就是一顿狼吞虎咽。待吃完了瓜肉,欧阳谷明又将腰间的小瓷瓶取下,小心翼翼地把巴豆浆汁分成了三份服下。
三人服完巴豆过后,均觉得神清气爽,高兴之余三人也不着急逃跑,各自躺在地垄沟里纳凉消食儿。我在心中暗暗笑道:你们这三个王八羔子,不用一刻,爷爷就让他们欲仙欲死。放下我怎么想暂且不提,三人服过解药之后,过了不到一刻均感到似有便意。由于之前对西瓜的一顿狼吞虎咽,三人此刻肚腹全被撑得浑圆,连打饱嗝儿不断,倒也无甚怀疑,三人去苞米地里掰了几片叶子,各自去找隐秘之处方便。
我在京城药房的时候曾听过描述巴豆药效的顺口溜,叫做‘不蹲则可,一蹲惊人’,三人身子甫一蹲下,五脏六腑里立刻就像是翻江倒海,一发不可收拾。一番便后,白昱思和欧阳谷亮二人碰在一起,只听得白昱思有气无力地说道:“二叔,不是说这是解药么?怎么愈解反倒愈疼了?”,欧阳谷亮也是一片茫然,回道:“侄儿,我也不知道啊,这药一直在你大叔身上带着。你大叔见多识广,咱们与其在这胡乱猜测,还不如找你大叔好好问问”,白昱思点头称是,于是他二人便互相搀扶着又回到了西瓜桌旁。
他二人在西瓜桌前哀吟许久,也不见欧阳谷明回来。白昱思道:“大叔不是骗了我俩吧?”,欧阳谷亮问道:“贤侄,你这话怎么说?”,白昱思答:“二叔,我现在才想起一个细节,在倒药之后,我两人全是用西瓜瓢喝的,唯有大叔是用瓷瓶饮的”,欧阳谷亮听罢身子也是一颤,道:“贤侄,你说得的确不错!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白昱思答:“今日上午,那狗知县和胖衙役在提审我时曾拿药瓶引诱于我,我觉得依他的暗示……这一瓶解药至多能救活一个人”,欧阳谷亮听罢大惊,捧住脑袋回忆道:“的确有这么回事,这么说……难道大哥只顾自己保命,自己喝的是真药,而给我俩的却是假药?”,白昱思答道:“没错!刚才我切西瓜之时,我看他的神色就有些不对,现在我才想得清楚:他要欺骗我俩,必须得借助西瓜的汁水,倘若没有这东西,他的诡计就露馅了!”,欧阳谷亮闻听之后显然已经对白昱思的话深信不疑,只听得他朝天大骂道:“谷明啊,谷明!我一直把你当作父亲看待,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你也是一个六亲不认的卑鄙小人!”,说到此处,他精神突然有些显得振奋,道:“侄儿,既然他谷明可以取得瓷瓶给自己解毒,凭着我俩的功夫当然也能够回到县衙去……”,他正说着,一把长刀已从身后穿透身体,再看他的身后,持刀站着的正是满脸奸笑的白昱思。
欧阳谷亮转头问道:“你……你为何……要”,白昱思笑道:“少一个分药对手,就多了一分生还的机会。欧阳谷明骗了我一次,那后果就由你这个弟弟来偿还罢!”,说完此话,白昱思一脚将欧阳谷亮踹翻在地。借着月光的照射,那把刀上红光乍眼,也分清哪些是西瓜的红水,哪些是欧阳谷亮的血液了。白昱思将西瓜刀的血迹擦干,刚想掉身回身疾走,只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呼唤道:“贤侄,是你在那么?快来救救大叔!”,白昱思听罢一愣,连忙疾跑几步拨开草丛向里观看,只见欧阳谷明正俯在草丛当中,连苦胆都快呕出来了。
一见此景,我陡然明白了:方才分药之时欧阳谷明怀揣私心不假,但他却绝无残害二人之意。他之所以自己用瓷瓶喝,原因是想给自己多分些,给其他人少分些,没想到这过多的巴豆却让他上吐下泻,走在半路就昏厥过去。白昱思一见欧阳谷明的惨相,自知方才是冤枉了他,更是错杀了欧阳谷亮,但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错杀死的人也无法复活,与其让欧阳谷明活下来追查兄弟的死因,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来个痛快。想到此处,白昱思回身操起西瓜刀,照着欧阳谷明的头颅便奋力砍去。欧阳谷明身体虚弱得紧,更没有对白昱思有所防备,这一刀正好结结实实砍在他的头颅之上。不得不说,这把西瓜刀被磨得异常锋利,欧阳谷明吭也没吭出一声,头颅便被齐刷刷地砍下了。待死尸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白昱思提起瓜刀歪歪扭扭地想往县衙回赶。
事到如今,我哪能继续任他胡作非为,我脚尖儿点地,如同一只鹞鹰般地纵到他的面前。
白昱思正东倒西歪地往县衙回赶,根本没有留意我纵至他的身前。他甫一抬头,一见一条大汉正站在自己身前怒目而视,自是吓得有如一滩烂泥一般。看了许久,他也没认出我的身份,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你是何人?”,我愤然答道:“我是一个死人!”,“死人?”,白昱思自言自语地道。我冷笑了一声:“没错,我就是一个死人,一个两年前被你害死的死人!”,说到此处,我伸手捡起一瓣桌上未曾吃过的西瓜,用瓜汁去擦自己的大花脸。随着黑灰渐渐从我脸上消去,只见那白昱思吓得面如土色,胆寒地问道:“你……你……是刘知焉?”
“没错!”,我冷笑一声道。白昱思问:“你……你不是……被那‘塞北邪神’给吃掉了么?怎么……”,我答道:“吉人自有天相,其中的过程我也懒得和你细说,今日我来就是为讨回两年前的旧债,你就洗净脖子准备受死吧!”,白昱思一见我在这两年里身形更加健硕,双眼通亮,太阳穴鼓鼓着,自是知道仅凭真枪实斗难以战胜于我,于是跪在地上想用右臂抱住我的小腿求饶。我知他性情诡谲多变,出手亦是十分狠毒,便下意识地抬掌向外相抵。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霎那间,只见白昱思手法一变,左手竟要操刀直切我的裆下。我心中大骇,但是郭沛天两年授予的绝学毕竟还是起了很大效果:危急之下,我抬起右手食、中二指去迎他左手的幽枢穴。白昱思在此前一心想要奇袭,纵然不能活命也必须拼个鱼死网破,手下根本没有停顿。在这种冲力之下,我的两根手指结结实实顶在他右手的穴位之上。俗话说:‘十指连心’,白昱思被撞之后满臂酥麻,一时忍不住那剧痛便西瓜刀撒手扔在地上。
西瓜刀‘哐当’一声落地,顺着这股气势,我向后一撤身,抬起腿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踩在地上。白昱思自知此次觉不能逃过一死,于是便破罐子破摔躺在我脚下破口大骂。我心中明白:他是怕我折磨他,故意要激怒我,想让我赐给他一个痛快的了断。想到此处,我开口骂道:“王八羔子白昱思!我且问你,静玉之父身在何处?”白昱思笑道:“刘知焉,你别做清秋大梦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什么都不说!”,我一见他如此嚣张,一脚踩着他的胸脯,一手将地上的西瓜刀架在他脖子上问道:“姓白的!你当真能舍得这条性命?我这刀只要稍稍往下一压,你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没了”,白昱思冷笑道:“刘知焉,我舍不舍得又能如何?我说了你要杀,我不说你也要杀,既然白爷我今天栽到你的手上,你索性就给白爷来个痛快的吧”。
见他一副嚣张的模样,又联想起之前他对我和静玉所做的一切,我真的想一刀将他的人头割下。不过现在四人当中仅有白昱思一人生还,倘若不能从他嘴里套出四爷的下落,四爷的处境就十分危险,想到此处我压了压火气,道:“姓白的!我最后和你说一次:你若能将文老前辈的所在如实招来,我今日就放你一马;倘若你不识抬举,老子也不和你费什么口舌了”,说罢,我右手稍稍用力,只见白昱思白白净净的脖颈上,立刻被西瓜刀锋利的刃口割了一条浅长的伤口,白昱思听罢现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态——按他的理解,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会放他不死,但生的希望任谁都不想放弃。他躺在地上沉默许久,终于应了一句:“好!但你要答应我个条件”,我点头答道:“什么条件?你只管说!”,他又答道:“你说放我空口无凭,起誓发愿也尽是骗鬼的东西。你若真想放我,你来看”,白昱思用眼斜向东方一扫,我用余光一看,一里之外的地方正立着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槐树。
白昱思道:“姓刘的!你看没看见那颗槐树?我要求你马上将我放开,待我走到槐树之下,再用树棍在地下给你写出文景鸿的所在”,我听罢心中暗暗称道:好一个白昱思,说话做事果然是谨慎为先、滴水不漏。短短一个回合下来就扭转了自己的形势,将先前的诸多劣势转为优势。一里之遥虽不算远,但倘若我没有绝世的轻功相辅也断然难以追上。想到此处,我在脸上故露难色,立而不答。白昱思躁道:“怎么?姓刘的,你不敢么?”,我听罢故作生气,将脚从他胸脯抬起,愤愤应道道:“有什么不敢的?谅你也没胆糊弄我!”,白昱思一见我像似赌气,脸上现出一丝欢喜之色,慢慢向前蹭了几步,他试探了几次,见我站在原地并无反悔之意,才迈开步子向那棵槐树走去。
不消一会儿,白昱思走到大槐树下,在地上拾了一根树棍,又将身子背向我在地上划了四个大字。待他写完,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扔下树棍掉头就向前边奔跑。我见他逃走,我生怕他欺骗于我,于是便施展陆地飞腾法,飞也似地赶到槐树底下,待我屏息凝神朝那四个大字观察一眼之后,我的鼻子差点儿被气歪了,原来白昱思方才所写的并非是四爷被关押的所在,而是关东一句家喻户晓的骂人粗话:‘奶奶个熊’。
一见白昱思屡次欺骗于我,我心中不禁怒火中烧,恶念渐从胆边升起。这时候白昱思离我已经超出半里,只见他他歪着身子拖着屁股,一跑三颠逃得正是起劲,我心中甚是气愤,便借着冲动想也没想便把西瓜刀朝他后心方向掷了过去。这时说来也巧,就在刀子在空中飞行了一半之时,我身后突然‘砰,砰’传出两声枪响,枪声响过之后,那刀子上竟然闪了几道火光,‘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一听枪响,我急忙甩脸观看:只见两个男人正在我身后远远地站着,借着月色,他们手枪枪管之中都在在丝丝冒着硝烟。就在这一愣神的间隙,白昱思已然跑出很远,我心中甚是焦急,便想俯身去赶,就在这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句壮似洪钟的喊声:“前面那人,你若再不站住我就要开枪了!”,听罢此言,我心中一惊,当即不敢动弹。这也不怪我胆小,俗话说:‘神仙难躲一溜烟儿’,我虽然轻功已练得有郭沛天两三成的功力,但我此时面对着的是两把手枪和两个神射手,只要稍有差池,我这小命儿就算交代在这儿了。
白昱思一见自己性命得保,也顾不上不什么客气,身子横着一滚便蹿进了一片苞米地里踪迹不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仇人在眼前逃走心中自是憋气,于是回头愤怒问道:“二位因何多管闲事,好好的机会却又浪费了!”,这时只听得二人当中瘦高者开口接道:“杀人还要分个什么‘好机会’、‘坏机会’的,想你也是个嗜血的狂魔!”。此人言罢,用枪指着我步步紧逼。借着月光,只见在我面前站着的,乃是一个梳着分头的四十左右岁男人。此人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但是气质里却带着几分王者的优雅和霸气。我心中一惊,原来来着非别,正是此前在云南有过一面之缘的孙武先生。
孙武上下左右打量了我一番,终于想起我的身份,问道,:“你……你不是方家的女婿,刘……刘知焉么?”,我听罢脸上一红,点头应道:“没错!孙先生,正是我啊,这么多年没见,别来无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