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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情恨[梁凤仪]-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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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的责任,我的这番话,你给我记往了才好,否则,我可要赏你一顿打。”
  真是似是而非的做人处事道理。
  做姐姐的,凡事忍让弟妹,当然总有个限度。这条底线,无疑健如和惜如老早已经冲破了。
  可是,我怎么跟母亲争辩?怎么为自己辩护?
  如果易地而处,将来有日,咏琴与咏书有类同的事情发生,我这做母亲的会不会知不可为而为,奢望她们能尽忘前事,执手言和呢?
  答案是:一定会。
  既如是,我怎么能不看透母亲的心事?
  原以为母女俩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着面了,如今劫后重逢,她向我提出什么心愿要求,我不答应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于心不忍。
  更何况,仇人原是恩人。
  金旭晖是在方惜如的哀求下把母弟接出香港来的。
  我还能在此情此景之下坚持什么仇怨呢?
  于是,我让母亲跟健如和惜如商量,搬回麦当奴道跟我们一起毗邻而居。
  刚好我新近买进了紧贴着我住的那幢房子的两幢房子,就让健如和惜如分别搬进其中两个单位去。这总比恢复旧时模样好,省了彼此的尴尬。
  母亲自然是最快乐的,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说:
  “心如,你知否我曾在年前赌誓,如果上天让我跟你们重聚,目睹几个女儿重修旧好,我宁愿减寿十年,骤然而卒,仍是无憾。”
  我笑着拍拍母亲的手:
  “你的誓言应验也不打紧,你原就是长命百岁的。”
  母女俩笑作一团。
  看到自己能为母亲带来欢乐,实实在在地感动。
  吞掉什么龌龊气其实在今时今日已不打紧,我总算吐气扬眉了。
  一个处在顺境之中的人,也容易胸襟宽广,自己得到的已经不少,就不必为一点点缺憾而再争执,再不肯放过。
  加上,惜如的表现令我骇异。
  她竟在搬进新居的翌日,跑到我身边来,说:
  “大姐,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
  “你照顾我,我很感谢。只是如果旭晖都沾你的光,这就说不过去了,他到底是有经济能力的人,所以不像我,非得依靠人不可。所以,我跟他说过了,我现住的一层楼,他还是照样把租金交给大姐。只不过,继园台的租金比这区便宜,如果要向旭晖多要家用,我有点为难,请大姐你通融。”
  惜如虽然尽量地说得不亢不卑,但一份可见的委屈潜藏在辞藻之内,是隐然可见的。
  我心恻恻然有着极多的不忍。
  说到底是我们方家的女儿,于是我答:
  “不必斤斤计较小数目了,健如也占住了另外一个单位,难道我就跟她要房租不成?”
  “旭晖也会觉得难为情。”
  “他把母亲接出来了,我们几姊弟还未感谢他呢。”
  “大姐你是大人大量。”
  “自己人不必说这些客气话。”
  “娘听了一定很高兴。”
  “只要她老人家高兴就好。”
  “大姐,我真心地多谢你。”
  “惜如,”我忽然心动又心软,“你刚才说的那番话,自己也要回味。依靠什么人都假,把握经济独立了,才叫做安全。你也得好好地为前途想一想。”
  惜如道:
  “没有什么好想的,我到永隆行去做事好些日子了,只是学的与赚的不多。”
  “为什么呢?”
  “自从旭晖结婚之后,永隆行成了变相的傅品强附属公司,很多生意还是要听傅家的指令,那么一来,在人情人面上,就没有法子安插我在其中任事,只能在永隆行担任个闲职,你说能赚多少,能学多少了?”
  这情况倒是真有其事的。
  我细想,这妹子也真是自讨苦吃了。
  跟惜如的这段谈话,其实我是上了心的,只是一时间没有再做任何打算。
  直到母亲给我说:
  “心如,昨天惜如好开心。”
  “为什么呢?”
  “她说你跟她谈了半天的话,对她很关怀。”
  “唉!惜如本来是个聪明人,跟了金旭晖,如今不上不下,人前人后闪闪缩缩的,真不知如何了局。何况,旭晖的妻子不是个坏人,却又不好应付,这样下去,她的亏是吃定了,且会吃得大。”
  “你做大姐的就搀扶她一把吧!”
  “我不能代替金旭晖。”
  “也不是这么说,譬如把惜如带到金氏去,远比永隆行有前途。惜如说到底是个英文中学的毕业生,能帮你很多忙。将来你的生意做大了,单是李氏兄妹两个心腹也是不足够的。”
  我还在沉思考虑,母亲又再加上一句:“有你在身边,总不会有人敢对惜如怎么样了。”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虚荣必被虚荣误。
  在我的前半生,我是承受得太多教训了。
  当时,我就下了决心,对母亲说:
  “好吧!就让惜如到金氏来帮我,实在我也要加添人手。”
  对于接收以至栽培降将,是一份荣耀,一份威风,很难加以抵抗拒绝。
  方惜如开始在金氏上班,她也真是个有办法的人,令各同事对她的印象都很好,只除了李元德,对她好像还有一点戒心倒是看得出来。
  我就曾坦率地对惜如说:
  “你跟李元德相处得怎么样?”
  “他对我的印象不过尔尔,但李先生是个极能干的人,且心是向着你的,只这两点就相当可靠,我会设法令他接受我,不要你为了维护我而损失一点李先生的心。”
  无疑,这番话是相当动听,很容易受落的。
  而且,起了一重催比作用,令我对惜如开始信任。事实上,我交给她的公事,没有一件她不是给我快快办妥,工作成绩出人意表地好。
  我在生意上的很多细节与零碎杂事,方惜如都揽在身上,处理得头头是道,有时我顾及不到的,她都给我补救或补充过来。
  母亲看到我们姊妹的相处有转机,她几乎开心得不敢信以为真。
  安排了康如入学之后,母亲日中也是顶空闲的,便含饴弄孙为乐。
  孩子们下课了,都聚在我家里来,让外婆给他们讲故事,弄点心。
  有一天,不知为什么竟生了很大的事故,就为了母亲在孩子们面前讲了一句令健如刺心的话,健如发了很大很大的脾气。
  我回到家里来时,已是乱糟糟的一片,母亲与健如的面色固然不好看,孩子们又都哭作一团。
  我把牛嫂拉到一边,问:
  “到底什么事?”
  牛嫂苦笑,摊摊手道:
  “真是很莫名其妙的事。”
  “究竟什么事?”
  “奶奶正逗着几个孩子吃下午茶点,健如姑娘提早下班了,也就到这儿来,边看杂志边看着孩子们耍乐。”
  “那不是好么?”
  “本来就是好好的。是咏棋闯的祸吧!他们几个孩子演白雪公主的故事,咏书与咏诗都抢着那个角色来演。”
  “奶奶看他们起了争执,便替孩子们出主意,编派咏诗和咏书先后演公主,咏棋就反对,说:
  ‘婆婆,你这个导演当得不好,咏诗与咏书根本是两个不同的样子,怎么都能当公主了?’才这么说了,健如姑娘听到,就摔下报纸,揪起咏棋,骂道:
  ‘你胡说些什么?她们俩是姊妹,模样儿不是有点像吗?为什么都不能当公主。’咏棋还是不晓得看风头火势,道:‘她们是不像,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说她们不像姊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噼啪一声,健如姑娘忍不住掌了咏棋一巴掌。”
  奶奶在一旁看不过眼,就骂健如姑娘道:
  ‘你是否发神经病了,无端端地打起孩子来,等下你大姐回来,怎么交代好?别说孩子没有犯错,就算错了,也得由做母亲的亲自处理。几艰难才弄好了你们的关系,别为了你的牛脾气便破坏无余。’
  “就因为奶奶这样训斥了健如姑娘一顿,她恼羞成怒起来,尖叫道:
  ‘好,要打要罚就都打在罚在自己的亲生儿身上好了,我有权把咏诗打死。’话才说完,就抓支鸡毛扫疯了似的打在咏诗的屁股与小腿之上。咏书吓得哭起来,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
  牛嫂叙述完了事件的始末,也觉得啼笑皆非。完全是无事化小,小事化大,莫名其妙。
  我对牛嫂说:
  “把孩子带到房里去,洗把脸就没事了。这儿我来处理。”
  我走到母亲跟前去,握着她的手道:
  “娘,你别生气。”
  “我不是生气,是我担心你生气。”
  “我生什么气呢,小孩子的事有什么大不了,就是打他们几下都是平常事。”
  “心如,你就是这点胸襟好。”
  “成了,成了,你别再担心什么了。”
  母亲以手托额,眉仍然皱着。
  我问:
  “什么事了?”
  “我有点不舒服,觉得头在胀痛。”
  “我陪你回房去休息吧!”
  真是犯不着的,为了孩子们的小事,而弄得名副其实地头痛起来,老人家的毛病尤其会借故跑出来滋扰。
  母亲摆摆手说:
  “我进去躺躺就好。”
  说罢便管自回睡房去。
  客厅内只余我和健如二人,她还是气鼓鼓的。我于是说:
  “为了孩子不听话,你生这么大的气。”
  我这么一说,健如立即忸怩地难为情起来。
  她那涨红了双颊的表情,还有一份娇憨俏丽,无疑,健如是位我见犹怜的少妇。
  这么年轻就守寡。
  看到她,似见自己。
  事实上,她比我更凄凉,她其实是不必为信晖守下去的。
  就为了丈夫殁后所得的一个名分以及一少部分家业,而要她熬一世的苦,值得吗?
  傅菁说过,惜如之所以情有可原,是为她对金旭晖的真诚相爱。
  同样道理应该引用到健如身上,即使她赤裸的感情是赋予在我的丈夫身上。
  为此,我对她的心不期然地又再度放宽了。“健如,这又何必呢,你自己故意生气,连母亲都惹得不快。”
  “大姐,母亲的心目中几时都只有你,没有我。”
  “你这话是不对的,可惜你只生咏诗一个,不然,你会明白做母亲的不会偏心。”
  “大姐,”健如吁长长的一口气,“你并不知你有多幸福,有多少人如此深深地爱着你,包括母亲在内。”
  “她是我们的母亲,不是吗?”
  健如低下头去,道:
  “你真有莫可明言的一份魅力,我无话可说。”
  说罢,方健如站起来就走了。
  当我把这天发生的情事,跟小叔子耀晖在浅水湾酒店茶聚见面偶然复述时,他很留心地听,连其中一些细节,他都问得很清楚。
  “耀晖,你这么有兴趣知道这些家庭琐事?”
  “只要有关你和你一家的事,我都是关心的。”
  “谢谢你。”
  我看着耀晖,忽然地失声笑出来。
  “大嫂,你笑什么?”
  “笑你,也笑我。”
  “笑我?”
  “对。怎么我竟没有留意到你原来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高?”耀晖骇异地说。
  “不是吗?看,我只及你的肩膊。”
  “大嫂,你知道我就快大学毕业了。”
  “时间过得太快,难以置情。我之所以笑你,是你的语气忽然老成起来,这可以解释,可是,我呢,我多么愚蠢,竟没有注意到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大嫂,我寄宿,难得回家一次。回到家,亦不一定见到你,甚而不一定见到人,二哥二嫂很少在家。”
  耀晖忽然笑起来,现出了他那两排乳白色的贝齿,很好看。
  我赫然发现他笑起来,那么地像他大哥。
  那个笑容,我无法忘记,就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个明媚的下午,信晖带着我到广州的爱群酒店吃下午茶,他就是这样子对着我露齿而笑。
  当年轻时,我自觉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耀晖说:
  “以前大伙儿往在一起,初来香港时,我们不是塞在一层唐楼内吗?老觉得侄儿侄女们吵嚷不休,难得清静,如今是清静了,却很想念他们,恨不得孩子们都环绕到身边来吵个痛快。”
  我还是沉醉在回忆当中,金信晖也曾对我说过类同的话,他说:
  “咏琴在身边真是吵个没完没了,可是,要我们只生她这么一个,我可又不肯,心如,我们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地生下来。”
  我忍不住笑了。
  “大嫂,你也觉得好笑是吗?”
  “嗯!”我才自迷糊之中回醒过来,慌忙应:“是的,是的。”
  “大嫂,我看健如说的话,你应该细味。”
  “什么话?”
  “她说你是个幸福人,的确你有你的魅力,因而人人都宠你。她这么说当然地包括大哥在内。”
  我愕然,没想到耀晖会对我说这些话。
  “健如仍有一点不甘不忿,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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