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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家伙,找别的事来玩,别惹我生气。我讨厌生气。”
苏菲两只瘦瘦的手臂在胸前交叉,她不喜欢被玻璃弹珠似的眼睛瞪着。“你当然讨厌生气!”她反唇相讥:“你讨厌任何令人不愉快的事,对不对?你是泥鳅大王。你就是这种人!任何事只要你不喜欢,你就脚底抹油溜走。”
豪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现在我们都了解彼此的缺点了。回屋里去。去、去呀!”他对着苏菲逼近,挥手要她往门的方向走。挥动的袖子勾到生锈金属片边缘,扯了一下,破了。“该死!”豪尔拉起蓝银色的袖子,说:“看你害的!”
“我可以把它补好。”苏菲说。
豪尔再度白了她一眼。“你又来了。你很爱当奴役是不是?”他把破掉的地方夹在右手手指间,拉过去,手放开时,破损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了。“看,”他说:“你懂了吗?”
苏菲蹒跚地回到屋内,感觉像是上了一课。巫师显然不需依平常方式做事。豪尔已证明给她看,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巫师。“他为何不把我赶出去呢?”她一半问自己,一半问麦可。
“我也不明白。”麦可说。“不过,我想他是以卡西法为指标。大多数来这里的人不是注意到卡西法,就是怕它怕得要死。”
豪尔那天没有外出,接下来几天也没有。苏菲静静坐在炉旁的椅子,避开他,思考着。
她现在想明白了,虽然豪尔是罪有应得,但她生气的对象其实是女巫。这些天以来,她把对女巫的怒气全发泄在城堡上,她对自己以欺骗的手法待在这里,也觉得有些良心不安。豪尔或许认为卡西法喜欢她,但是苏菲知道,卡西法不过是抓住机会跟她谈一笔交易而已。苏菲觉得自己辜负了卡西法的期待。
但是这样的情绪并未维持很久。苏菲发现一堆麦可需要修补的衣服,她由她的缝纫袋里拿出针、剪刀和线,开始缝缝补补。到那天傍晚,她的情绪已经恢复到可以加入卡西法那条关于炖锅的歌了。
“工作很开心?”豪尔语带讽刺地问。
“我需要再多一点工作。”苏菲说。
“如果你非得有事忙,我的旧套装需要修补。”豪尔说。
这似乎意味着豪尔不再生她的气了,苏菲终于放心,她那天早上几乎被吓到了。
豪尔显然还没抓到他锁定的女孩,苏菲听到麦可问他一些很明显的相关问题,但是豪尔总是很滑溜地避免回答。“真是个泥鳅大王!”苏菲对一双麦可的袜子喃喃地说:“不能面对自己的邪恶。”她看着豪尔心神不宁地忙着,试着掩饰他的不满。这样的情绪,苏菲倒是颇能了解。
在工作台那儿,豪尔做的比麦可努力,而且快速。以一种专业但又十分随便的态度,将咒语组合在一起。由麦可的表情看来,大部分的咒语不仅不寻常,而且很难。但是豪尔常做到一半就跑掉,冲上楼,到房里去找东西(当然一定是邪恶的东西),不一会儿,又冲到院子里去把弄一个大的咒语。苏菲将门打开一点缝隙偷瞧,很惊讶地看到这个外表优雅的巫师居然跪在泥地,长袖绑在脖子后头以免妨碍工作。他小心地举起一堆纠缠在一起的金属,将它们变成某种东西的骨架。
那个咒语是为国王做的。一位打扮过度、身上洒满香水的传讯者,带着国王的信和长长的说辞到来。他说豪尔必然有许多其他重要顾客的工作要做,但不知是否能拨出时间,将他能力强大、善于发明的脑力,稍稍用在国王所遭逢的一个小问题上?也就是说呢,国王陛下想知道,如何能让沉重的货车经过沼泽区和崎岖不平的路面。豪尔的回答同样非常彬彬有礼,又臭又长。他拒绝了,但是信差又讲了半个钟头。最后,他和豪尔互相行礼,豪尔同意弄那个咒语。
“事情有点不太妙,”信差走后,豪尔跟麦可说:“苏利曼干吗要跑到荒地失踪不见?现在国王似乎认定我可以接续他的工作。”
“苏利曼绝对不如你有创造力。”麦可说。
“我呢,是太有耐心又太客气了!”豪尔沮丧地说:“我应该跟他狠狠敲一笔的!”
其实豪尔对避难港的客人也同样耐心而客气,但是麦可焦虑地指出,问题在于豪尔对这些人的收费实在太低。麦可这些牢骚是在豪尔耐心花上一个小时倾听一个渔夫太太解释说,为何她还不能付他一分钱;随后又几乎免费地为某个船长弄风咒语后忍不住说的。豪尔逃避麦可唠叨的方法是给他上魔法课。
苏菲边在麦可的衬衫上面缝扣子,边听豪尔跟麦可从头讲解一个咒语。“我知道我这样讲似乎有些草率,”豪尔说:“但是你真的无需抄袭无。记住,永远都要先小心地读一遍。它的形状应该会透露许多讯息:看它是会自我完成、自我发现,或者本身就是个简单魔法,还是需要混合行动和语言?等你决定后,回头再读一遍,然后决定哪个部分说的是真的,哪个部分只是故意放在那里困惑人的。你现在已逐渐接触到比较高阶的魔法,你会发现每个有力的魔法都至少有一个故意植入的错误或迷题,以避免以外发生,你必须将它找出来。现在,就拿这个咒语来说……”
听着麦可对豪尔提出的问题犹豫地回答,看着豪尔以一支样式奇特、永远不用添加墨汁的鹅毛笔在纸上潦草地写下短评,苏菲发现她也能从中学到许多。她突然想到,若玛莎可以在菲菲克丝太太那里找到将自己和乐蒂变为对方的咒语,她也应该能在这里办到。运气好的话,也许根本不需要卡西法。
当豪尔确定麦可终于忘记他跟避难港的人的收费问题时,他带他到后院去帮忙弄国王要的咒语。苏菲站起来,蹒跚地走到工作台。咒语写得倒是很清楚,但她完全败给豪尔那一笔草字。“没看过字是这样写的!”她对骷髅头抱怨:“他是用笔还是用火钳写字?”她热切地翻阅工作台上所有的纸片,检视那些放在形状扭曲瓶里的粉末和液体。“是的,我承认,”她跟骷髅头说:“我在探人隐私,也略有收获。我找到了治疗鸡瘟及百日咳的方法,还有唤来一阵风,以及除去脸毛的方法。如果玛莎找到的是这些,她现在一定还待在菲菲克丝太太那里。”
豪尔近来后,似乎检查了所有被苏菲动过的东西,但动机几乎肇因与他静不下心。在那之后,他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苏菲听到他夜里上上下下地徘徊。第二天早晨,他只在浴室里待一个钟头。当麦可穿上他最好的紫蓝色丝绒服,准备前往位于金斯别利城的王宫时,豪尔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他们两人合力将体积大的符咒用金纸包起来,依它的体积看来,那符咒显然非常的轻,麦可一个人就可以轻易拿起来。麦可两手合抱着包裹,豪尔为他开门,将门把转到红色向下,送他到房子皆粉刷得光鲜亮丽的街道上。
“他们等着要货,”豪尔交代说:“你应该只需要等一个早上,告诉他们连小孩都可以操作,弄给他们看。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留一个有力的咒语让你去忙。再见。”
他关上门,然后又开始在房里来来回回走动。“我的脚会痒,”他突然说:“我要去山岗那儿走一走。告诉麦可,要给他的咒语放在工作台上。还有这个,你这样才不会无聊。”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件和那件蓝银色套装一样时髦的灰色及大红色的套装,丢到苏菲膝上。豪尔由墙角拿起吉他,将门转到绿色向下,一脚踏在马克奇平上空飞掠的石楠。
“他脚痒,亏他说得出口!”卡西法咕哝着。避难港有雾,卡西法在木头里蹲得低低的,不安地晃来晃去,躲避由烟囱滴下来的水滴。“他以为我是什么感觉?困在这样湿漉漉的炉架里!”
“那你至少要给我一个怎样帮你破除契约的暗示吧!”苏菲说着,一边将豪尔那件灰红色的衣服抖开来。“我的天,你真是件漂亮的衣服,虽然有点破旧了。你是被制造来吸引女孩子的,对不对?”
“我给过你暗示的!”卡西法嘶声说。
“那你得再给我一遍,因为我完全没印象。”
“如果我给你暗示,又告诉你那是暗示,那就叫做提供消息,这是不被允许的。”卡西法说:“咦,你要去哪里?”
“去做一件只有他们两人都不在时,我才敢做的事。”苏菲说着,把门把转到黑色朝下,然后打开门。
门外是一片虚无,不是黑的、灰的,甚或白色,不厚也不透明,不动、没有味道,也不予人任何感觉。苏菲小心地对着门外伸出一根指头,外面不冷也不热,只能说——毫无感觉,真的是全然的虚无。
“这是什么?”她问卡西法。
卡西法跟苏菲一样充满好奇。它望了雾气,蓝脸长长地伸出炉架来窥看门外。“我不知道,”它悄声地是说:“我只负责持家。我只知道在没人走得过去的城堡那一面,感觉是在很遥远的地方。”
“似乎比月亮还远。”苏菲说。她将门关上,门把转到绿色朝下,犹豫片刻,开始对着楼梯蹒跚地走过去。
“他锁起来了,”卡西法说:“他交代说如果你又想窥探时,就这样告诉你。”
“噢,”苏菲问道:“上头有什么?”
“我一无所知。”卡西法说:“我对楼上是一无所知。你知道这有多令人沮丧吗?我甚至无法真正地看到城堡外面。我看到的部分只够让我判断该走的方向。”
苏菲觉得同样沮丧,她坐下来修补那件灰红色的衣服。买可很快就回来了。
“国王马上就接见我了。”他说:“他……”他停下来环目四望,眼睛看到那个原来放吉他的空荡墙角。“噢,天哪!”他大叫:“怎么有是那个女朋友!我以为她已经爱上他,事情好几天前已经完全成为过去式了。她怎么要花这么久?”
卡西法邪恶地嘶嘶作响:“是你错读讯息了!无心豪尔发现这位小姐特别难缠。他是故意吊她胃口,离开几天,看那样会不会有帮助,如此而已。”
“算了!”麦可说:“反正那意味着麻烦就对了。我还在那里希望他又回复理智了呢!”
苏菲将衣服重重放下。“真是的!”她责怪道:“你们两人怎么能这样子谈论那么邪恶的事?卡西法是个恶魔,所以,我想我是不能怪它。但是麦可,你……”
“我不认为我是邪恶的。”麦可抗议道。
“如果你以为我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那你就错了。”他说:“你知道豪尔这样不断地谈恋爱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吗?我们被告过,被对方的追求者拿刀追杀过,还有拿着面杆的妈妈,手持棍棒的父亲和叔伯舅舅。对,还有阿姨。阿姨最最可怕,她们拿着帽针追杀。但是最糟糕的是,当那女孩发现豪尔的住处,找上门来哭哭啼啼,豪尔又后门溜走,却留下我跟卡西法在这里收拾残局的时候。”
“我讨厌那些不快乐的女孩,”卡西法说:“她们对着我滴水。我宁可她们生气。”
“等等,让我们把话说清楚,”苏菲枯瘦的手紧抓着膝上的红衣服,说:“豪尔到底把那些可怜的女孩怎么了?我听人说,他吃掉她们的心脏,然后收走他们的灵魂。”
麦可很不自在地笑了笑。“那你一定是由马克奇平来的。我们刚把城堡安顿好时,他要我去那里破坏他的名声。我、呃,就说了那一类的话。那是阿姨们常用来警告女孩子的话。而且,就某种意义来说,也没有错……”
“豪尔的感情非常善变,”卡西法说:“对方一爱上他,他的感情就结束了,再也不想跟对方有任何瓜葛。”
“但在对方尚未爱上他之前,他又无法定下心来。”麦可急切地说:“他会变的无可理喻。我总会祈祷那女孩子赶快爱上他,这样事情才能回复正常。”
“那是在她们找到他之前。”卡西法说。
“要是他够聪明的话,他应该只给他们假名。”苏菲语带轻蔑地说。那轻蔑是为了隐藏她真正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有点愚蠢。
“有啊,每次都是用假名啊!”麦可说:“他喜欢使用假名,也爱伪装,即使不是在追女孩子时也一样。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在避难港叫做建肯魔法师,金斯别利叫围龙巫师,还有在城堡里叫做可怕的豪尔。”
苏菲一直都没发现,这让她跟觉得自己愚不可及,而这种感觉又令她生气。“总之,我还是觉得四处让可怜的女孩们不快乐,是很邪恶的一件事。”她说:“这样很没良心,而且毫无意义。”
“他就是这样啦!”卡西法说。
麦可拉一把三脚凳到炉前,坐在上头。苏菲边缝纫,他一边告诉她豪尔的爱情故事,以及一些事后发生的麻烦事。苏菲对着那件好衣服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