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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让那野兽冲出来;同时还有许多的人,在旁边高声呐喊,或用长桦大戟去撩拨它,务必使它受惊,或激起它的怒来。这些野兽最先必然是没命的逃进林子中去,待它一进了林子,那些人——个个都穿着很鲜艳的猎装,并带着完备的武器。——便分头赶进去,驱逐它出林。他们却并不和那野兽直接接战,只是用燃旺的爆竹丢进去,乒乒乓乓的扰得野兽不敢再在林子中存身,便奋勇跳出了林来,正好就在那皇帝守候着一面;这样,就得有三支箭连续的打那皇帝的弓上发射出来,如果这三支箭竟能来回数的射中,那野兽是死定了,那么这位皇帝的箭法,便从此可以博得精熟的美誉了!假使三箭之中,只中一箭或两箭,也算是很好的了;因为比较硬些的弓上所发出来的箭,往往只须一箭便可以把一头老虎或豹子射死;不过也有一箭,或两箭,甚至三箭还射不死它的时候,那末这个皇帝就得不顾了一切的危险,拔出剑来,冲上前去,务必将它杀死,然后可以歇手”。
说到这里,太后为着要使我们深信伊所说的话一些没有伪托的缘故,便随手指出了几件现实的铁证来。那是悬挂在一口大橱里的许多武器。这口橱是没有门的,而且所处的地位很向阳,我们站在外面看,已能看得非常清楚:剑和箭大都是生锈了,弓弦也烂毁了,但每件东西上,都有很醒目的字迹凿着,例如:“某某(领袖的名字)于某年某月某日以此剑手刃一虎”;或“某某于某年某月某日以此弓此箭猎获一豹”;不过都是满文,我们照理是看不懂的,幸而有一个熟习这种文字的女官给我们充翻译,才得完全明了。太后对于这人所翻译出来的字句也很注意,并有一种得意的神气;原来伊最初也只是随意猜度,以为这些兵器之所以很郑重地收拾着缘故,总不外乎是表彰先人的武略的意思,因此便忙着指点给我们看了,却不道伊的猜度竟完全对的,这样伊当然是很得意了!
在左面的一间屋子中,我又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东西:那是两个已经锈得很难看的铁环,环的圆径大概比最胖的人的手腕更大一些;这两个环是用两条并不连系着的绳打屋梁上挂下来的,挂得和一个中等身材的人的肩膀一样高。那两条绳子原来必然是很粗壮坚实的,现在是已经霉烂了,仿佛只须用手去轻轻一拉,便立即可以断下来的模样。它们中间的距离大约在一尺左右,但是要拉得更阔一些也行,便狭一些也未尝不可;因为它们都不用什么东西拴住的,只是悬空的挂着。我向它们端相了好一会,实在想不出它们究竟还是一种装饰物,还是一种用具;如其是用具,那末做什么用呢?后来我不能忍耐了,便恭恭敬敬地向太后请问。
伊先朝我很骄傲地一笑,这一笑之间,已很明显地表示伊对于这件奇怪的东西,因为多看书或多听人家谈论的关系,确已有了真切的认识;于是我就很注意地肃立而待,准备接受伊的大教。
“这东西当然是有它的用处的!”伊这第一句话总算先给我指示明白这是一种用具,不是一种装饰品。“但要说明它的用处,却非得先到后面去瞧一瞧不可!”
说着,伊就向那看管这射圃的人——也算是一位官员——挥手示意,这人忙抢上几步,走近那后户边去,伸手取掉了门上的栓子,把两扇门一齐推开了,他自己又侧着身子退了下去。我们的眼前,便涌现出一片长方形的空地来,它的尽头,离我们所站的地方,足有三四十丈路远。对面是一座绝高绝大的石墙,两边种着少许的树森,有几座小房子,想必就是看管这射圃的人的住屋。正中乃是一条五六丈宽阔的不铺石子的甬道;先前必是很平坦的,现在已长着很多的野草了。打距离十多丈路的地方起,便有许多的竹竿,高高矮矮地直立着:最高的比一个人带高,最低的离地只有半尺的模样。而这些竹竿本身的粗细,也各有不同……最粗的比人臂还粗,最细的却只有大拇指那样大小。它们的式样,更是奇特到了极点:有的是笔直的,有的是弯曲的,有的是顶上削尖的,有的还结着一个圈儿。它们的距离,也是绝不一律,从十来丈远近的地方起始,一直到最尽头的那堵白墙过止,远远近近的都有。我们看了,简直莫名其妙,大家只有瞪出了一双眸子发呆的份儿,要问也不知从何问起!
“这便是箭道!那些竖立着的竹竿,都是练习射箭的人所有的箭靶。”于是太后自动给我们解说了。“历朝的皇帝和随侍他们行猎的近臣,都得常到这里来练习,各人轮流着射,每次连射三箭;而每次又必各自认定一支不同的竹竿做标的物,务求三箭都能射中。大概这些竹竿之中,距离远的,以及太高的,太矮的,或弯曲的,便比较不容易射;必须先从近的,直的,不高不低的练起,由易而难,逐渐的进步。及至练习到无论那一支竹竿都可以接连射中三箭,这个人的箭术,便算已到了绝顶了;行猎时的成绩,无疑地是非常优良的了!而他的声名,也必将传遍一国,为人所景仰。”
我们并没有走上那箭道上去,只是站在门边无远地张望着,而我们背后那两个用绳子悬空挂着的铁环,和这两扇门,大概不过相距三四步路的地位,正对着这个门框的中央;太后便旋过身来,指着这两个铁环说道:
“这是专门给初学射箭的人所备的!因为要求射出去的箭能够有准确的方向,第一便不可不讲究射箭的姿势;而要讲究射箭的姿势,又必先注意两条臂膀的部位,既不可太高,更不能太低,也就是必须使那张弓擎得恰到好处。话虽然很简单,学习起来,却委实非常不易,而且又不是教师们口头所能教导得会的,必须本人自己下苦功;要下苦功,这两个悬空的铁环便是一件绝好的铺助品!每个学习弓箭的人,不借重它们是不能希望有进步的!理由是人的肩膀极容易活动,举弓的时候,往往不免太高,太低,或偏侧,不能永远保持着适当的位置,于是一起首学习就用这两个铁环来范铸他,先将两手从铁环中穿过去,恰好使他的肩膀给铁环吊起,同时在旁指导的人,更酌量了他的身材的长短,把那两条系着环的绳或拉高些,或是放下些,总是弄到恰巧适宜为度,然后再把弓箭授给他,让他就在这两个铁环的牵制之下,一次一次的学习。箭就从这后户中穿出去,落到箭道上;最初只是毫无目标的乱射,但求他的姿势能够准确而已,待过相当的时日之后,他的姿势已因久受铁环的束缚而由习惯成为自然了,这样,他就得脱离了铁环,走上箭道来专心学习有箭靶的射法了。你们大概都不曾想到学射竟得下这样的苦功!”
这又是一课我们向来所不曾听到过的新功课!我真不由暗暗地佩服太后的见多识广了!后来伊自己告诉我,伊所以能获得这引起零星夹杂的知识,全在多看书,可见看书正是一种最良好的习惯。
接着我们又回到了正中的一间小小的便殿上来,太后已准备归座休息了;忽然又给伊瞧见了一头形态很生动的木马,在一个不很明亮的墙角里兀立着。它的大小高低,和真正的活马一般无二,四条腿象生着要一般的深深地植在砖土之下,它的背上,也有一副守整的马鞍,鞍上钉着无数的发光的金属帽钉。——或许从前也是钉的宝石,后来才掉换的。——伊先是似乎很诧异,便急着走过去仔细察看了一回,慢慢地点着头,表示伊已经领悟了;可是我们却还理会不出它的作用来,光绪是始终懒洋洋地绝不注意。于是太后的话匣子又开了。
“一个行猎的人所最不可缺少的技能就是箭术和骑术,关于箭术的学习,方才我们已经见过了;现在,这一匹木马便是专门供给练习骑术用的!因为骑术中最主要又是了不容易学习的乃是上马的迅速和敏捷,譬如我们遇见了一头野兽,射中了它一箭或两箭,它已经倒在地上了,似乎它已经死下了,我们便少不得要驰马过去看一看,它却依旧躺着不动,这样我们总以为是可以下马去剥取它的皮或把它捆起来带走了;不料才下马,它倒又跳起来了,这时候,我们就不能不用最纯熟的身法,一跃上马,否则就会中它的狡计而丧命。所以,我们过去的许多领袖,时常要到这里来利用这匹木马练习上马的身法;往往继续不断的练上好见个时辰,累得浑身大汗,才肯歇息。”
这又是一节极难得的专门学识,我们听了,都觉得很有趣味,无数的视线,齐集中在那一头久积尘垢,今天才草草地打扫过的木马的身上,而太后是格外的扬扬自得了。
把从前人这种艰苦勇武的生活,一现在的皇宫中的生活来互相比较,真不知道要有多少的差别。几乎使我们不能相信从前的满洲的统治者真能这样的耐苦奋斗!其实倒是一些不假的!不但领袖的人如此,凡宫内所有的一切皇亲国戚,大臣近侍,可说是没一个不天天在这种生活中锻炼磨励着的;到此刻,几百年来的奢侈的中土生活,已完全把我们软化了。
其时,我们已把这三间小小的宫殿全参观到了,便仍由太后领导着,走到了外面的广场上去。这一片广场上,在从前差不多是天天有人有这里凭着他的胆气和勇力,跟那些爪牙犀利的野兽们性命相搏;现在呢,已变成一片全无用处的荒地了。可是场院的西边的一带森林,却是郁郁苍苍的更茂盛了;高大的树影,在地上晃动着,险些我们怀疑里面将有什么野兽冲出来了。太后抬着头,往四面随意眺望了一回,仿佛很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当我们决定要上这里来之前,太后曾在盛京的宫院中说过一段关于这一日的纪念史的大略,而且还允许我们在见到了这里的一座森林以后,再把详细的情形告诉我们;现在我们是已经到了这座森林的前面了,于是伊的预约也实践了!伊说道:
“几百年前,我们满洲人还是一个很小的部落咧!可是那时候的一位领袖,却有非常伟大的魄力,和勇武的精神,他不能满足于一位酋长的生活,于是他便处心积虑的计划着,要把附近的许多部落,一齐并吞起来,合为一个坚强富足的国家用。他先自埋头苦干,积极的下准备功夫;后来他瞧时机已到到了,便突然发动。可是附近的那些部落,一时那里就肯低头降服;因此,猛烈的战争,便开始了。勇士的热血和头颅,不断在疆场上流着,牺牲着;而每次胜利,总是属于我们,眼见我们的土地,已逐渐展开了,势力也逐渐扩张了。不料在某一次的出征中,这一位能征惯战的领袖竟中了敌人的狡计,使他和一小部分的战士,被围困在象这样一片森林中,那情形是的确危险极了,救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到,敌人的包围是一层一层的增加了,但他一些不害怕,始终不曾预备屈服;他决心要继续的奋斗,以致于剩最后的一兵一卒,还是要奋斗。可是到这一天上,他的粮食已快没有了,大家只能把残余的冷饭,采些野生的蔬菜夹着吃下去。第二天,他终于是得救了。后来我们的每一代的统治者为纪念先人的勇武刻苦,不屈不挠的精神起见,到这一天上,总得举行一个特别的仪式;这个仪式是非常简单的,只须吃一些用不曾煮熟的山东胶菜卷起来的冷饭便行了!”
说着,伊就向李莲英做了一个手势,李莲英忙来不及打发一班小太监去捧来了几个很大的食匣。本来,这时候已到午饭的时候了,这于是知道今天的一次午饭,将有异味尝到了。但是我们却并不真吃冷饭,太后又给我们解释道:
“不过这究竟是一种仪式,我们的意思,只在追忆祖德;所以在好久以前,早就定了下一个变通的办法,并不真用冷饭,而用旁的冷食来作为一种替代品。”
于是我们都忙着要瞧那食匣里面究竟是装的什么东西。待打开来一瞧,原来是好几碟已经洗净而不曾煮过的山东生菜,它们的叶子都很阔大,颜色又很白嫩,想来滋味是不会错的!另外还有几碟肉酱。太后第一个先自取起了一叶生菜,又吩咐张德把那肉酱端起来,让伊自己拣了一些,放在菜上,用手指卷成了圆筒形的一卷,慢慢地咀嚼着。我们都已瞧得很眼红了,待到伊说了一声“你们也吃吧”,便急急动手,来不及的张口大嚼。啊!滋味真是好极了!生菜既肥嫩,而那肉酱中又因有鸡肉和鸽子肉和着的缘故,真比任何一种肉酱的滋味更鲜,加以我们从清早起,忙忙碌碌的玩了这么许久,又在新鲜的空气中徜徉着,胃口不觉大开而特开,因此格外觉得这一餐冷食的滋味,真是不可形容的鲜美了!
这一天,总算和昨天玩狐仙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