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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具体的银钱嘛,你堂堂政事堂副相,往来多有不便,我就不打扰你这个财神爷了,到时候直接让那个连烽到王府来找我。官家也曾经提起过他,我倒是好奇得很,一个能让官家觉得有为的商贾子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赵佖说完便站了起来,眨眨眼睛笑道,“这一次的新茶法官家已经下了决心,你和蔡相看来又要立功了。只有国库殷实了,打仗才有底气,不是么?”
望着离去的赵佖,高俅顿叫松了一口气。有陈王赵佖的暗施援手,他就不必那么引人注目了,只是这位一向身体不好的皇兄能够如此审时度势,也省却了自己不少麻烦。
他又等了盏茶功夫,蔡京等人方才一一回转了来,又是老一套的商议政事,谁都没有提起早先朝堂上的争论。既然是木已成舟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再多费功夫,相形之下,倒是西北的战局更加重要。
政事堂这边在关注西北战局的同时,枢密院也忙成了一团。毕竟是大宋最高的军事决策部门,因此他们这边的情报信息更加详实仔细。此时,好几个人都围在墙上的一幅地图前,指指戳戳地讨论着。
“童贯已经到熙州了,正遵照圣上旨意传旨劳军。”
“王处道又有奏疏送到,说是准备不日进兵。”
“嗯,五六月正是进兵的好日子。”
“诸羌不合是早就有的,只希望他们不会因为大敌当前而重修旧好。”
蔡卞突然回转过头,径直朝严均问道:“均达,依你看来,这一次王处道能否一举克复湟州?”
“王处道准备充分,此次一旦出阵,湟州必复。”严均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战事若起,必在五六月间。”
“这么快?”蔡卞闻言眉头一挑,但很快便露出了欣然之色,“王处道通习羌事,若此次真的能够克复湟州,也不枉圣上对其的信任。”
旁边众官自然是连声附和,严均也不例外,但在心底,他却深知蔡卞此言的用意。一旦大胜,主张用兵的高俅便会水涨船高,其次要加赏的就是王厚和枢密院众官,蔡京却要排在后面。看来,虽然同是蔡氏一门,但蔡卞对于枢相的官位并不太满意呢。
第二部 经略 第七卷 都堂新贵 第二十一章 福宁殿痛陈利害
福宁殿外殿,曲风正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每日下朝后半个时辰,赵佶都会在内殿写字作画,这几乎已经是这位官家登基以后的惯例。由于这是修身养性的好事,因此朝臣们等闲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搅皇帝,可是,今天不知道吹了什么风,有官员居然在这个时候联袂请见,一时让他犯了踌躇。换作别人他还可以推搪过去,可来人偏偏是高俅和严均!
权衡良久,他终于还是咬咬牙蹑手蹑脚进了内殿,小心翼翼地偷眼觑看了一番之后,方才低声禀奏道:“圣上,高相和严大人求见。”
“哦?”赵佶不觉诧异地抬起了头,沉默片刻便搁下了手中的笔,“你去传他们进来!”
曲风闻言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答应一声便转身朝外头奔去,还没等他跑到外头,便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淡然的吩咐。
“以后只要是重要的军国大事或是重臣请见,无须顾忌朕在干什么,立刻回报。”
“小人遵旨。”曲风连忙躬身答应,这回吃了定心丸,以后便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了。
高俅和严均一同入了内殿,见赵佶早已端坐在御座上,慌忙弯腰施礼。他这一次却是故意的,尽管知道赵佶喜好书画没什么不好,可一旦此风一长,万一真有什么军国大事而内侍却不敢禀报,那就真的麻烦了,所以他刻意选择了这个旁人默认不来打扰的时刻。当然,想必赵佶很可能体会出了自己的深意,否则也不会对曲风关照那么一句话。
“伯章,要不是为了你和均达,朕耗费了十天方才接近的那一幅簪花仕女图可就要完成了!”赵佶无奈地瞟了一眼毕恭毕敬的两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朕知道,你是故意地对不对?”
“圣上英明!”
“哼!”赵佶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这才开口问道,“说吧,你和均达拣在这个时候请见,究竟有什么大事?你要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朕一定重重罚你!”
高俅闻言莞尔,他当然知道赵佶只是一句戏言,却故意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深深一弯腰:“只要圣上不是罚微臣画什么工笔花鸟美人。臣绝无怨言。”
“哈哈哈!”赵佶立刻忆起了当年往事,忘情地大笑了起来。原本因为政务繁杂而郁积在心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好你个伯章,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和朕开玩笑!好了,废话少说,你直戴了当地说吧!”
高俅这才收起了脸上地调笑之色。郑重其事地将前日和严均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极尽详实。在办这件事之前,他虽然和赵佶通过气,但中间毕竟有自作主张的成分,所以一旦有消息当然不敢藏着掖着。
“先前童贯也曾经对朕说过。那些女真海盗个个悍勇无比,身无甲胄却能勇往直前,如今再听伯章你这么一说,看来,女真人确实不可小觑。”赵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神情颇有几分怔忡。“太祖当年一统中原立国,不料前有辽国雄踞北方,后有西夏崛起于西北。西南夷频频作乱,羌人更是屡屡为祸,就连安南交趾小国也敢挑战我大宋之威。从来没有哪一个朝代像本朝一样,居然有那么多的外族虎视眈眈,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听到赵佶如此感慨,别说高俅心中悸动,就连严均也觉得一阵不安。此时,见高俅没有答话,他连忙上前一步道:“圣上无须如此心忧,纵使契丹和党项曾经盛极一时,但如今他们已经都是日薄西山了。只看此次辽国大军居然挫于萧海里之手,便可见其军制败坏。若圣上能够励精图治,收复燕云绝不是一句空话。”
“均达不能如此乐观。”高俅见赵佶脸色稍霁,忍不住还是泼了一通凉水。“腐朽不堪使用的是契丹的那些贵族,但契丹骑兵仍旧有相当的战力,不可过于小觑。举倾国之力,辽国仍有百万大军,有地是优良的骑兵,战马更是远远超过我大宋。如今地问题是,不能让辽主有亲近贤良采纳忠言的机会,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赵佶脸色一连数变,最后仍是微微颔首道:“伯章所言乃是谋国之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能因如今辽国的局势而小看了契丹人,像当初被贬地萧乌纳便是一大忠臣,只可惜辽主不能用其言。”他略顿了一顿,便目视面前的两个心腹臣子,郑重其事地问道:“朕看你们两个的意思,是不是要行驱狼吞虎之计?”
虽然知道座上那位主儿天资聪颖,但高俅仍旧是心中一惊,转而方才笑道:“臣的这点心意果然瞒不过圣上。”
“那伯章有没有想过,若是让狼真的吞了虎,对我朝同样深深不利?”赵佶双目光芒大盛,近乎咄咄逼人地问道。
“臣当然想过。”高俅上前一步,语气异常坚决,“这一次女真人对抗萧海里,募兵不过千余,这甚至令生女真节度使盈歌大喜过望,因为在此之前,女真兵力最多只有数百人。而盈歌虽然号称诸部联盟长,能动用地人力物力却相当有限,绝不可能对抗强辽。但是,若给他们几年乃至十几年的时间,难保女真不能聚集起强兵,成为辽国最大的威胁,到了那个时候,离他们成为我朝心腹大患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而现在,一面扶持女真,一面进一步挑起辽国内斗,继而让他们和辽国起冲突,那么,辽国便很难分心他顾。”
严均见高俅似乎告一段落,而赵佶仍在沉思,也忍不住上前进言道:“圣上,其实此计曰驱狼吞虎并不恰当,我们要的是两败俱伤。以一个女真作为代价牵制强辽,对于我朝来说是相当合算的。这些年来,契丹贵族往往对女真横加盘剥,甚至年年索要名鹰海东青,女真人颇有忍无可忍的态势。一旦他们强大,则必定会采取相应的措施。”
赵佶轻嗯了一声,眉头依旧紧紧锁成了一团,最后干脆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后,他犹觉心烦意乱,走着走着便下了御阶行至高严两人身旁。
“此计虽好,可你们真地认为女真之中便无智者能够识破?”
“识破也无妨。”高俅见赵佶已经被说动,不由大感振奋。“此次向女真人提出的不过是以物易物的交易,比之他们在椎场任由契丹商人盘剥,我们用铁器换取他们的特产,他们绝对不会拒绝的。而一旦他们逐渐强大,则辽人必定会注意到他们,以辽主的个性,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过头的举动来。对于女真来说,接受我们的好意是一把双刃剑,他们既可以趁机壮大实力,却又免不了引起辽人担忧,但是,要想尽快强大,他们别无他法。”
从高明转述的过程中,高俅已经听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名字——完颜阿骨打。对于这个人,史书上的评价远远不止于大勇,而更在于其大智的一面。他才不相信这样的小策略能够瞒得住这位将来赫赫有名的金太祖,但是,在眼下女真还远远没有成气候的日子,饶是完颜阿骨打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内将女真人带向强盛。更何况,女真现在还不是阿骨打做主,盈歌之后还有乌雅束,要轮到阿骨打至少还有几年。
此时,严均也火上浇油似的补充道:“圣上,先前和高丽日本的贸易早已经深入了各个层面,在众多商船中混入一条装有其他物资的船去生女真领地,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相信女真人也不会愚蠢到把这件事吐露出去。我们的目的就是,倘若女真人原本准备在十年之后起兵反辽,我们就要让他们在五年之内做到这一点。而等到他们激战的那一刻,我朝则立刻发兵西夏,夷灭党项人这个心头大患!在我朝定了西北之后,想必那一头的激战必定如火如荼,此时则应该出兵帮助不利的那一方,趁机捞足好处。他们两方越是打得旷日持久,则对我朝越有利。”
“均达,看不出来你居然比伯章更歹毒。”赵佶终于被两人的一唱一和说动了,脸上终于露出了兴奋的潮红,“我明白你们两个的意思了,对于我大宋来说,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挑起两国相争,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没有比这更加便宜的买卖了!”
“圣上英明!”这一次高俅和严均同时弯下腰去,目光却不觉交击在了一起。
“既然要用兵,则军制不能不改!”赵佶掷地有声地甩出一句话,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高俅,“伯章,想必你一直对朕先前扣下你那道关于军制的奏疏,又对其不置一词而耿耿于怀,朕那时认为时机未到,但现在却不能不动了。等到王厚捷报传来,朕准备立刻重整军制!若要真的进兵西北,光靠西军是远远不够的!”
第二部 经略 第七卷 都堂新贵 第十二章 观前路蔡相忧心
“恩相。”
虽说和蔡京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叶梦得始终觉得,每一次见到蔡京的时候,他总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就仿佛自己被人从头到脚看透了一般。三日前,他刚刚因为蔡京的举荐而被赵佶召见,其中问答颇对君心,因此才过了一日便颁下了进祠部郎官的任命。但是,对于刚刚自婺州教授召为议礼武选编修官,官职正八品的他而言,这一道任命又让他连跳两级,一跃而至正七品。他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如此升迁的速度,往常也只有状元能够达到。
“是少蕴啊,坐吧。”蔡京含笑点了点头,饶有兴味地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人。不得不说,叶梦得确实是一表人才,不仅做得一手好诗文,而且在经济仕途上也颇有心得,绝非那种寻常意义上的书呆子可以比拟的。只可惜叶梦得此次召对虽然成果不错,但仍旧过于泛泛了些,否则若是除实职,便远远好过特除祠部郎官。
“学生今次前来是为了感谢恩相的举荐,若非恩相,学生便没有今日。”叶梦得相当得体地道出了一番感谢,但内中心意却不止如此。须知蔡京长子蔡攸如今也不过一介从八品的鸿胪寺丞,蔡京绝没有推荐一个外人而不管自己儿子的道理。那么,自己究竟有什么可用之处?
“少蕴,你年纪轻轻便能得圣上青睐,这是缘法,但是,你万不可因此自矜。”蔡京虽然面上带笑,话里却万分严肃,“你前头已经有了两个榜样。高伯章和严均达都是年过三十便得重用,靠的不全是圣眷,而是各自的见识才能。你如今还年轻。先前婺州教授乃是学官,仍旧没有亲民官的经历,所以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和圣上提一提,让你到外官任上历练一下,如此才能够在资序上更进一步。”
这已经是带上了教导的语气,叶梦得一时惊愕下慌忙点头应承。从这句话里。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蔡京真正拿他当作了自己人。可是,突然提起那两个如今最是炙手可热地人干什么?难道说,这位当朝首相冀望于自己的窜升?不可能,蔡攸虽然缺乏资历。但听说很得圣意,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