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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趣!”等着对方回文的时候,萧芷因的兴趣顿时更浓了。自他来到大宋之后,固然羡慕南方的物产丰饶人才济济,却也看惯了那些所谓贤德的朝廷官员背地里收受贿赂行事不法,因此更造就了那副恃才傲物的脾气。“听说这个高俅乃是被苏轼逐出门的弃徒,为人风流任性,想不到在驭下上却有一套,怪不得能打动两大花魁。”正沉吟时,他突然听得旁边传来了一个恭敬有礼的声音。
“这位公子,是您想要见我家东主么?”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站在自己的斜后方,意极恭谨,于是含笑答道:“不错,我确有要事想要面会贵东主。”
“不巧得很,东主如今正在王府和遂宁郡王切磋书画,一时半会抽不出时间。小人吴客家,乃是这天香楼的管事,公子若有什么话,小人可代为通禀。如若不方便的话,或者留下信物和地址,他日东家得闲,必会登门造访。”
一通八面玲珑的话听得萧芷因心中点头,面上他却做出无可奈何之态,思忖半晌方才解下了腰中的一枚玉佩:“既然如此,烦劳你将此物转交高大官人,若是他有空,请到榆林巷顾宅一访。”言罢他也不再多话,微微颔首便立刻起身离去。
所谓的吴客家正是当日的朱博闻,他逃过一劫之后,先是为王晋卿打理产业,高俅有钱之后又把人要了回来,最后甚至把整个天香楼交给了他。至于吴客家三字,取得是无可家三字的谐音。尽管当日的皮肉之苦至今记忆犹新,但吴客家如今的境遇比之从前更优裕数倍,因此索性死心塌地跟着高俅了。
见多识广的他只是看了一眼手中玉佩便容色大变,要知道玉材讲的是美、润、细、灵四个字,而这块玉佩正是那种最贵重的羊脂美玉,放到哪个当铺都至少能换几百贯钱,而那年轻人竟能轻易留下,足可见身家非凡。想到这里,他更不敢怠慢,吩咐了几个仆役一声便匆匆上了三楼,轻轻敲响了那间密室的房门。
高俅正在听赵佶讲述今早进宫面见向太后的经过,听到敲门声不免眉头一皱,起身开门见一看,他顿时更疑惑了。
“大官人,刚才有个年轻公子执意要见您,小人本想打发了他,谁料他留下了这个物件,说请您有空去榆林巷顾宅去一次,有一桩大生意要和您谈谈。”由于事情并未涉及多少机密,因此吴客家丝毫没有避忌赵佶的意思,“小人见这美玉价值不菲,因此不敢怠慢,打扰了郡王和大官人的雅兴了。”
“让我看看!”眼尖的赵佶正好抓住了那玉佩的一缕微光,三两步上前抢过了玉佩,对着灯光看了许久,他才咂舌道,“真是不得了,这东西材质相当好,雕工也不错,恐怕连一些差一点的贡品都比不上。榆林巷……我可没听说有什么富商贵人住在榆林巷啊?”
“知道了,老吴你做得很好,先退下吧。”高俅屏退了吴客家,又重新关上了房门。“奇怪了,除了天香楼之外,还有人会和我做什么生意,难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了一眼拿着玉佩爱不释手的赵佶,不禁哑然失笑,“十郎,你见过的珍玩也不少,用得着如此么?”
赵佶不理会高俅的奚落,把那玉佩往高俅怀中一塞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定人家就是看中了你和我这个郡王的交情。不过这人真是胆大,事情没办成就敢留下这么贵重的东西,难道就不怕别人贪没了?”
第二卷 崭露峥嵘 第三章 寻人有果
尽管和赵佶日益亲密,但高俅总不敢忘了史书上那些兔死狗烹的权臣下场,无时不刻地在给自己留后路。因此,赵佶尽管知道天香楼这一处大产业,但对于其他却不甚了然,更不知道高俅已经用各种名义把触手伸向了其他行当。
坐车回家之后,高俅便一个人在书房中取出了帐本,借着烛火浏览了起来。尽管他不懂制作玻璃火药等等高新技术,但这方面的眼光他还是有的。自从家境改善之后,他便竭力四处寻访在某些方面有突出特长的人,因此收购了一批小作坊任那些人折腾,一年花在上面的钱就有上千贯。除此之外,他大力发展的便是那些酒楼饭庄了,一道道绞尽脑汁的现代菜谱一出台,顿时吸引了无数人流,自然赚了个盆满钵满。
他也没忘记和澄心当日的约定,一边往外拓展生意的同时,另一边也在着力寻找澄心的那个弟弟。只是两人失散多年,尽管有一幅小时候的画像,但要真的按图索骥找到人却形同大海捞针,因此进展并不大。为了提高效率,他还把自己记得的一些名臣名将的名字写在卷轴上令人寻访,至于这些人是否已经出生他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那犹如天书一样的账本,高俅只得摇头哀叹,他前世除了文史以外,那些理科无不是一塌糊涂惨不忍睹,要不是专门去学过这个时代的记账方式,恐怕他一个字也看不懂。不过他好歹也为自己的那些下属们做了一点贡献,那就是引进十个阿拉伯数字和竖式计算方法,这样一来,一群帐房先生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他正看得头昏脑胀时,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双温柔的手。
“英娘?”不用转头,他就知道除了妻子再也没有旁人,“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你不睡我怎么睡得着?”英娘轻轻为丈夫揉捏着肩背,语气却有些怅然,“这么久了,我却没能给你生下一个孩子,每每想起来就觉得懊恼。阿峰,今天公公又来过了……”
“他又来作甚?”高俅立时火冒三丈,虽然高太公和他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血缘关系,但看在正牌高俅的份上,他总算没亏了一个儿子的礼数,哪知道这个当父亲的居然是个典型势利眼。自己被逐出苏门的那会,高太公像躲瘟神似的躲着自己,末了却又不知廉耻地上门巴结,哪里还有父子亲情。最最可恨的就是自己那个便宜大哥高伸,没从自己这里拿到好处便四处造谣,要不是自己让人狠狠揍了他一顿,恐怕这帮高家人还真的当自己好欺负。
“阿峰!”英娘骤然加重了手中力道,语气微微一变,“公公的为人就是如此,你别再和他计较了,难道你想和亲生父亲再把关系闹僵了?出了苏门已经让你够狼狈的,要是再传出一个不孝的声名怎么办?”
即便知道妻子所言句句在理,但高俅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一阵不快。“他每次来都是老调重弹,那些话听得我耳朵都起老茧了。今天他又来干什么,是要劝你为我纳妾,还是又来要钱,还是说为我那个大哥求情?”
“都不是,今次是为了小叔。”英娘停住了手,走到高俅身侧道,“小叔虽然上了学堂,但毕竟只是寻常私塾,既没有好老师也没有什么求上进的同伴,所以公公央我和你说一声,设法让他和那些官宦子弟一起读书,将来也容易进身。”
“说得轻巧!”高俅本想一口回绝,待到想起这便宜弟弟才八岁,心中不免又是一动。“既然你劝我尽孝,那你明天派人去把老爹和高傑接过来,以后就让他们住在这里。好好磨磨高傑的性子后,以后我设法把他送到王府给郡王做伴算了。也省得有人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叨咕,连睡觉都不让我安生。”
英娘闻言自然是满面羞红大发娇嗔,夫妻调笑了好一阵子,她突然又想起了一桩要事,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道:“对了,上次你派去苏杭的一个管事回来了,说是在无锡发现了你要找的人,其中详情都写在信中。因为他说事关重大,我没敢乱搁,一直藏在身上。”
“找到了,是真的?”高俅顿时大喜,拆开弥封草草一看却怔住了,原来,那人找到的并不是澄心的弟弟,而是他当初列出名单中的一人,“天哪,他竟找到了李纲?嗯,父亲李夔,进士出身,现为无锡县令?”
他拿着信纸在书房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浑然没注意一旁一脸茫然的妻子。对于这个比岳飞更早期的抗金英雄,他听师傅唠叨过无数遍,要知道,若是宋徽宗能早些启用此人治军,别说后来的靖康之乱,就是先前的联金攻辽时,也不会让宋军的窝囊无用尽入他人之眼。而现在这信函中说什么,李纲居然才十二岁,真是老天赐予自己的宝贝啊!
“幸亏他没有做官,否则哪轮得到我?”心中偷笑了一阵子,他立马回到了书桌前,摊开信笺待要落笔时,他却想起那个管事已经回到了汴京,顿时狠狠拍了一记脑袋,这才转头看着英娘,“你记得那个送信来的管事是谁么?”
虽不知丈夫为何如此高兴,但英娘还是认真地回想片刻,这才肯定地答道:“是驸马推荐的刘宗咸,他每次回来进见都会带不少当地土产分给家里的仆佣,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嗯,我明白了。”高俅点点头,随即高声唤道,“来人!”
门外立着的乃是一个心腹家人,此刻立刻传来了一声答应:“大官人有何吩咐?”
“你现在出去把刘宗咸给我找来!”
门外那人犹豫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提点道:“大官人,如今已经是三更天了,是不是……”
“三更?”高俅这才醒悟到自己的荒唐,面上不禁有些尴尬,“那就算了,明日一早立刻去传他,不管他手头有何要事,一定得全都搁下了!”
“是!”
尽管早已是夜半时分,但高俅看着案头积累的一堆文书,不得不向妻子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又让人把高明请了过来。见此情景,英娘又匆匆去了厨房吩咐准备宵夜,末了才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高先生,这么晚叫你来不为别的,你看看这个。”高俅一边说一边递过了手中玉佩。
“这是……”高明看惯了好东西,摩挲了一下其质地便脸色大变,“此物公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高俅不觉心中一沉:“高先生,你先别忙着追究这个,你先告诉我,这东西究竟价值几何,有什么特殊来历么?”
高明反反复复端详着手中玉佩,好半晌才开口答道:“要是普通人,虽然会认为此物珍贵,却不知道珍贵之处在哪里,毕竟其纹样也是中原最常见的。不过,中原玉器以繁复为美,若是真的论雕工,此玉不过中品。”他说完便把玉佩拿到灯下,指着边角上一个几乎不可辨认的红点道,“你看,这是于阗向大辽贡玉的一个标记,我曾经在大辽皇宫听两个宫人提起过。和我大宋一样,远至高昌回鹘、龟兹、于阗、大食等国,每三年便会向大辽朝贡各色珍宝,大辽皇帝便会顺便制成各色玉器赏赐宗亲。”
高俅闻言骇然,他倒不是惊讶于那个年轻人可能的身份,而是惊讶于这高明的行踪广阔,居然远至大辽上京也曾经造访过,更不用提那皇宫了,自己究竟雇了一个怎样的怪物啊?联想到当日自己逼迫高明立誓的情景,他不觉感到后背凉津津的。
第二卷 崭露峥嵘 第四章 尔虞我诈
次日一大清早,得了消息的刘宗咸便匆匆忙忙赶到了高府,由于他并不知道何处出了差错,因此候在偏厅中时不免忐忑不安,连茶水都没敢喝一口。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高俅方才满脸疲惫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人刘宗咸,见过大官人!”刘宗咸几乎一揖到地,连头也不敢抬。
“唔,你就是刘宗咸?”高俅如今手底下的一级管事足足有数十位,二三级管事更是不计其数,因此要记住其中所有人并非易事,他也没打算把脑筋全都费在这种事情上。“听说你在无锡找到了我名单上的人,此事当真?”
听到此处,刘宗咸的心中登时一松,脸色也自然了起来。“回禀大官人,小人确实在无锡寻访到了那个李纲。由于他是无锡知县的儿子,年仅十二却颇有文名,所以小人才会轻易找到了人,只是不知道是否大官人要找的那位。”
“颇有文名?”高俅只记得李纲在历史上治军很有一套,对其他的倒不甚了了,此时不禁眉头一皱。“你再说说看,他还有什么特殊的么?”
见主人追问,刘宗咸哪敢推说不知道,只得绞尽脑汁地回想,足足一炷香功夫,他方才想起在茶馆听到的一个传闻。“其他的小人也不清楚,只是曾经听说过,这位李衙内似乎挺喜欢兵书,闲来还找了府中一群小儿效仿军中游戏。”
高俅闻言顿时大喜,照此看来,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要知道宋时文人很少有对军事感兴趣的,哪怕枢密院那群文官多半也是承旨办事,对治军两字都是睁眼瞎。而李纲一个文臣出身的官员能在历史上留下深重的一笔,自然应该从少年就打好了根基。
“好,很好,这一次的事情你办得非常妥贴!”高俅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很是满意地夸奖道,“待会你到帐房支取十贯钱,记住,这桩事情不许向他人透露!”
刘宗咸脑筋转得极快,此刻连忙躬身道:“小人明白,小人此次只是去苏杭为大官人打理生意,这十贯赏钱也只是大官人怜我勤劳。”
“唔,你下去吧。”对于这种谨小慎微办事得力的人,高俅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