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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音!普洛梅帝没那么老。”米涅娃的神情有些异样。
“是啊,在我们这年代,70岁绝不能算老。”恺音笑道,“年轻的普洛梅帝爷爷还指控我什么了?”
“没有指控。他夸你聪明,还说你工作卓有成效。”
“啊,教授,好人哪。”
“可我还是得提醒你,不要做出格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的。特别是现在,研究所不比家里。”米涅娃担忧地说,“昨天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我跟他讲了讲我在希茨的生活状况。”她想起当自己提及永远地告别家乡,在宇宙飞船里休眠了30余年时,曾瞥见喀戎那关切抚慰的眼神,恺音不觉露出温柔的笑意。
门铃一响,恺音按下开门键,喀戎大步走了进来,一边说:“嗨,恺音,普洛梅帝说你今天搬来研究所住了,所以我来看看,你是否住得惯。”
“还好,”恺音回答,“你先等等,我正和米涅娃老师通话呢。”
喀戎这才注意到通话器开着。他一眼瞥见屏幕上的人,身子一顿:“米涅娃?”
“你好。”米涅娃淡淡地说。恺音看着他们二人,忽觉气氛变得很怪异。
“恺音是你的学生?”喀戎问。
“是啊,她是我不成器的小徒儿。”米涅娃的声音里充满慈爱与宠溺。
“名师高徒。”喀戎称赞一句,转而要求,“我可以和你单独谈几分钟吗?”
恺音不待米涅娃表态,就蹑手蹑脚地往外溜,米涅娃喝道:“恺音站住!”
恺音回身,无奈地耸耸肩。米涅娃放缓口气:“恺音,你父亲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你别怪我多嘴。”
“对不起,老师。”恺音乖顺地说。
“你去吧。”
厚重的门静悄悄关闭。恺音猜不出喀戎和米涅娃在谈什么,现在对喀戎的一切,她都备加关注。这个人能使她忘却现实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能让她找回生命中最可宝贵的东西。父母为了让她过得更好,将她送来地球,然而他们无法明白,为此她失去的是什么。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失落。
喀戎走出门来。恺音发现他沉着脸,忙拉住他:“老师因为我拐你出去责备你了?”
“没有。”
“那你干吗不高兴?”
“她在等你。”喀戎答非所问地说完,甩脱她的手径自离去。
恺音一头雾水地回到屋里,却见米涅娃也是一脸沉郁。“你们吵架了?”她耐不住好奇。
“不关你事。”米涅娃说,“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不要玩火。”她关掉了通话器。
“怎么回事?”恺音思索了一阵,不甘心地直奔209房间。
恺音凭借指纹打开门。和她预想的一样,喀戎静坐在南窗下,面对着一派海洋景色。“喂,我闯进来了!”她扬声说,走近他。
“嗯。”
“我来偷东西了!”
“随便拿好了。”
“这么大方?那好,把你的心给我。”
喀戎终于转过头来面向她:“我很早以前就没有心了。”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恺音在他身旁坐下:“把我的心给你好吗?连带肠子,宇宙间惟一的一份铁石心肠,很贵重的。”
“不敢领受。”喀戎一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米涅娃老师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
“你知道我最喜欢古希腊神话里的哪一个人物?”
“……”
“喀戎。因为他很坚强。天神赐他长生,结果却使得他不得不眼看着他的弟子和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过世。”
喀戎的面颊在微微抽搐。恺音视若无睹:“我曾经猜想,他或许有过心上人。他很悲哀地眼看着她一天天衰老,终至离他而去……”
“住口!”
“我知道我令你忍无可忍,可我还得对你说,我曾经以为你也很坚强,可以承受一切。”
喀戎的目光冷得足以冻结整个世界。恺音毫不畏惧,迎上他的视线:“没有人能够长生不老,世界上没有永生这回事存在。翼,你和我一样,有一天也会老、会死。”
“我和你不一样!”喀戎几乎在吼叫,“我是什么?国家机器!我或许会老,会死,可谁知道是几百年后还是几千年后?身体损坏了可以换零件,电脑随时调整,向大脑提供抗衰老激素,所以我可以一直活下去,直到成为古董进博物馆。告诉你,永生不过是一所牢狱!换你做我试试看,你受得了吗?”
“受得了。”恺音平心静气地说,“因为,那样至少我还可以见到我的家人和朋友,看着他们生活。”
激愤骤然溃散。喀戎记起,面前这个女孩是永远没可能再见到她的家乡和亲友了,其实她比他更可怜。他缓缓吐出口气:“对不起。”
恺音向他翻了个白眼:“别滥施同情,我不高兴做没有脚的人。”
喀戎苦笑。他们都听过那句名言:没有鞋的人在遇到没有脚的人之前,总觉得自己很可怜。
“我把生命划分成许多段落,”恺音说,“每一个段落里都有新朋友,有我喜爱的事物。我用心爱他们,无论他们能否和我相守。不管生命是长是短,能够有滋有味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我总是告诉自己:最坏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得为将来做打算。比如说,怎么能不费力气地把别人的钱拿到我腰包里来;或者,寻个倒霉蛋来欺负一下,好让自己开开心;还有,挖掘别人的隐私……”
喀戎禁不住笑了出来:“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呀?”
“损人利己呀。”恺音装着一本正经地说,“呶,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告诉我你和米涅娃老师的谈话内容,或者,任我在你窗外唱一夜情歌。”
“真恐怖。”
“因为我是‘有心人’。”
喀戎凝注她一刻:“我向米涅娃打听兰苎——我妻子的近况。兰苎是她表妹。”
“而她告诫你别去打扰她?”
“恺音,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
“哎,不要剥夺我的生活乐趣。刺探别人内心是我的爱好,也是我的职业。”恺音说,“我还以为老师原来是你的情人呢。”
“没那福分。”
“那她为什么还不嫁人?不是在等什么吗?”
“她是在等一个人,但决不是我。”
“我想起来了,她每次提起普洛梅帝爷爷,样子都怪怪的。”
“恺音,唉……”
“给我一个笑容,我就还你清净。”恺音站起身来。
“你去哪儿?”
“去找普洛梅帝爷爷寻开心。”
恺音在实验室里找到了普洛梅帝。老头儿正背着手,在房里来回兜圈子。恺音笑着招呼道:“好兴致啊,教授。这么晚还在做竞走锻炼哪?”
“别理我,”教授没好气地说,“没看见我正生气呢。”
“独自生闷气是长生秘诀,还是出天才创意的好办法?”
“少在这儿幸灾乐祸!”
“心理医生负责抚平您心灵的创伤。”
普洛梅帝气得笑了:“用不着,你只要把埃比默给我找来就行。”
“教授,您自己不肯结婚,害得米涅娃老师独守空闺,还要限制埃比默教授的自由,这太有失公道了吧?”
“是谁那么多嘴,向你搬弄是非了?”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难怪米涅娃说你难缠,而且很喜欢管闲事。”普洛梅帝又羞又怒。
恺音狡黠地一笑:“让我闭嘴也行,只要给我看一下您的秘密档案。”
“你该不是想盗取我的发明吧?”普洛梅帝带着怀疑的神情打量她。
“您说呢?”
教授斟酌一刻,叹了口气:“你想看什么,自己找就是了,不必跟我说。”
恺音打开终端,接通资料库,面自语:“看来麻烦不小啊。”
“可不是,‘再生’的实验正进行到紧要关头,埃比默竟然在这时候丢下工作,跑出去和女人约会,这不是越忙越添乱吗?”普洛梅帝抱怨道。
“您不能怪罪埃比默教授,他是正常人,有自己的需要。”恺音没有使用语音输入器,而是通过键盘和鼠标在资料库里查寻。
“不是怪罪啊,我是担心。”普洛梅帝懊恼地说,“你听说没有,最近治安状况很差,斯卡尔星系有些暴民混到地球来了。他们都是‘宇宙海盗’。”
斯卡尔是紧随巴奈德之后开发的行星系,因为比较贫瘠的缘故,斯卡尔的人都非常不守本分。恺音也曾闻知这个星系“盛产”劫匪和贩毒者。“可是斯卡尔距太阳系好远呢,他们来这儿干吗?”她不解地问。
“你还没看出来吗?太阳系和各个殖民星系的矛盾已经越来越激化了,政府在倒行逆施。”普洛梅帝满怀忧虑,“我有不好的预感,恐怕一场星际战争在所难免,只是迟早问题。”
“您研究‘再生’的真正目的就在于此吧?”
普洛梅帝长久地凝视着恺音:“你真是善解人意啊。唉,怎么你不是我的学生?”
“因为无论长生不老还是再生,我都不感兴趣。有死亡的生命才完整。”
“再生是宇宙的意志。”
“但是重复同一个主题使人厌倦。”恺音的笑有几分迷惘,“如果有来生,我想我会选择另一种生存方式。”她找到了要找的资料,将它默记下来,关闭了终端。
“想不想参与我的实验,证实一下?”普洛梅帝目光炯炯,“我愿意跟你打赌……”
“让我在来生还过着和今世差不多的生活?”恺音说,记起米涅娃对“再生”的介绍,“那您准输。即使拥有生前的记忆,可是新的生命体有其独立的人格,不再是从前的人了。也就是说,不存在真正的再生。”
“这个我知道。”普洛梅帝耐心地说,“我创造的‘再生’有两种方式,一是只保留前世记忆,一是连记忆带思维模式都转输进新的生命体。”
恺音惊讶地睁大双眼:“你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姑娘,只要抓住一个关键就行——相同属性的能量相互吸引。别忘了,人是能量的载体。”
恺音惊得说不出话。普洛梅帝自信地说:“举个例吧,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挑选你做喀戎的心理医生?”
“因为我父亲就是有名的心理医生,而我在进入∑学院前就有9年的实践经验。”
“不,那只是你能用半年时间修完3年半课程的原因。告诉你吧,是我特意请米涅娃找你来的。通过DNA检测,你的能量属性和喀戎十分接近,此外还有其它检测方式,比如说,占星术。你知道吗,星座宫和血型,是能量属性的两种表现形式。”普洛梅帝说得起劲,不禁手舞足蹈,得意洋洋,“怎样?你的工作成绩证明我的理论不错吧?”
“天!原来我也是你的实验品。”恺音摇摇头,“教授,我怀疑你是不是撒旦转世。”
“这是对我的最好褒奖。我一向认为,撒旦是人类的造福者。”
“让所谓的前世记忆扰乱人现世的生活,这道德吗?”
“说实话,姑娘,我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
恺音冷冷地讽刺道:“‘人类的缔造者’,您得对您所创造的一切负责任哪。”
“上帝创造了人类世界,但他最终放弃了它,不是吗?”普洛梅帝自嘲地笑笑,“姑娘,我是科学家,不是人类伦理学家。”他顿了顿,“个体承受苦难是为了使人类的思想得以传承,我别无选择。”
“随你怎么强辩,教授。不过,我认为你有关星座宫和血型的理论不像科学家能说出的话,倒像算命术士说的。”
提起他的理论,教授立时精神抖擞:“这是对我把你当作实验品的报复?”
“哼,伪科学。我懒得跟你说了。”恺音拂袖而去,留下教授独个儿自我陶醉。
四
“恺音,我有话对你说。”一大早,普洛梅帝就来找她了,“你认为喀戎的状况怎么样?能不能恢复工作?”
恺音想了想:“应该没问题,我甚至认为工作对他有好处,你何不自己找他商量呢?”
“如果你认为合适。”
“是什么样的工作?”
“和从前一样,做教官。最近因为斯卡尔人的事,闹得人心惶惶,上头问过好几次了,想让喀戎再次出山。”
“他们是不是还准备恢复那种人造躯体移植手术?”恺音冷笑道。“马人”这个词,她说不出口。
“这我不清楚。”普洛梅帝不悦地说,“反正我是不会再给任何人动那种手术了。”
恺音的笑犹如梅雨过后的第一线阳光:“教授,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