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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澈望着她许久,忽然道:“施主,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
又念经!
叶姻木着脸看着明澈,干脆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悲悲切切,楚楚可怜。
明澈见她那源源不绝的眼泪,皱了皱眉,终于暗叹一声,伸手把她哑穴解开,叶姻“哇”了一声,眼泪迅疾没有了,用袖子把脸一擦,肃然沉声道:“和尚,你在哪里更衣?”
明澈怔忪半晌,终于明白,脸上也红了,低下头,道:“穿堂左首。”
叶姻始终木着脸,一跳一蹦地走出了房门。
一会儿子才又蹦了回来,一言不发,实在太过尴尬,只得面壁而坐。
明澈见她这等摸样,渐渐生出几分愧疚来,他如今心绪平静,不像晚上那般起伏,仔细忖度了下重逢之后的种种,自己对她处处提防,最后总是证明一场误会,昨夜的阴差阳错,今日又……
低头见那女子的脚早就肿得不成样子,却从不叫痛,她……
也许真的与记忆里不同了呢……
明澈抬眼看着少女的侧影,窗外的阳光映着那姣好的身姿,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个不停,可那眼眸再也不是从前的婉柔痴恋,多情如水,而是清澈坚定,诡计多端……
诡计多端……
忽然想起清晨时她坐在自己怀里的摸样,那被抚摸过的地方的无端热了起来……他忽然转过身,敞开门,迅疾离开。
叶姻见他走了出去,才吁了口气,想着自己的各种尴尬……好吧,谁让他是神呢?非人类嘛,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安慰着自己,自己穿前不是也当着猫猫上厕所的?
就当他是只猫好啦!
做好心理建设,叶姻开始琢磨如何回叶府,白天人多,晚上神答应送自己回去,她倒是对这和尚的武功十分自信,可是怎么跟叶府解释呢?或者说,怎么让叶府对外解释呢?……
有了!
…………
掌灯时节,明澈才回了禅房,抬头见叶姻正盘腿坐在床上,仿佛入定修禅的摸样,不由一怔。
“回来了,圣僧。”叶姻双手合十,对他笑得阳光灿烂。
明澈倒退了两步,道:“你……”
“圣僧坐……”叶姻指着案几旁边的那张椅子,落落大方,仿佛她才这房间的主人。
明澈的眸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见她穿着自己那件袍子,遮挡了果露,乱发束成一束,周身打理得整整齐齐,这样明媚皓齿的面容,本应娇柔婉转,抑或天真无邪,却显出那不称年龄的沉着锐利。
“阿弥陀佛,圣僧,我从龙渊阁坠崖误入此地,种种误会,都不用说了。”叶姻顿了顿,道:“离家已经一天一夜,未免闺誉有妨,你知道的……”
闺誉有妨?
明澈眯起眼,盯着那清澈如水的眼眸,忽然想起那个曾经相似的影子……
“澈,我才不在乎什么名誉地位,真爱无敌,我爱你,什么都可以抛弃……”
第50章 神危险了
“阿弥陀佛……”叶姻怕这和尚又犯病点她穴位;先以佛号做开场白,安抚其心,缓了缓语气,徐徐道:“我有一计,可让此事无妨叶府声誉;圣僧;你慈悲为怀;能否帮上一帮?”;说着;沉吟了下;又道:“可能还要再待一晚上……事后定有重谢。”
她……真的不同了呢。
明澈眯起眼,灯光摇曳;笼罩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浮起玫瑰色的光芒,双眸弯弯里,没有痴狂,没有迷恋,没有缭乱,宛如汩汩小溪,清澈见底,明晰坚定,踏实安稳。
“喂!”叶姻见明澈一直盯着她发呆,不由一怔,道:“圣僧别误会,昨晚不过借你一件衣服,你跟我念一晚上经……我多待一晚上没有别的意思,你的明白?”
明澈仿佛才回过神来,那张绝色的面容染上红霞,低下了头用长长的睫毛掩住一切心绪,淡淡道:“施主请说。”
蛇精病!
叶姻心里吐槽,面上却春风满面地笑道:“这阵子,不知寺里有什么官眷来上香?”
明澈从前对她一直以前世度之,所以误解重重,如今改了眼目,一听就明白了,点头道了声:“好。”
“好?”这么简单?
叶姻心中按不住雀跃,道:“圣僧你答应了?”
“是。”明澈也不看她,低着头淡淡道:“施主在此歇息吧,工部员外郎的官眷明日下午下山。”说着,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叶姻见他如此,吁了口气,正要躺下歇息,忽见明澈退了回来,挥手之间把那油灯灭了,走到叶姻面前,便要伸手点穴,谁知那指头被叶姻恶狠狠咬住,吓了一跳,道:“施主……”
“有事说事,不许点我穴。”叶姻一脸狰狞。
明澈怔了怔,只得低声道:“有人来了,功夫极高,施主切勿作声”,说着,用被子把叶姻盖住,回身坐在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合十,低头念经。
屋子里倾斜出一地清辉,清风透过窗棂,吹出旷野里的寒瑟,静寂到极处里,是明澈有节奏的佛语,平静而淡然,神圣而澄澈……
叶姻缩在被角,偷偷瞄着这男人挺拔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感喟,神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白日里受到万众膜拜,看着光鲜繁华,晚上则青灯古佛,在这千古寂寞里,寻觅那心灵的证悟。
忽然,一声“嘎啦”声想起,窗棂被大风刮过,一下下摇摆,明澈念经的声音几不可闻地一顿,又继续了下去。
“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孰动?”一个声音遥遥传来,渺渺由远及近,时高时低。
明澈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只淡淡道了声“心动”,两个字出口,随着一波气流,向外远远射去,狮子吼功,原不在声之高低。
那声音被逼退了出去,忽然又飘了近来。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五祖却说神秀未见本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如此见解,觅无上菩提,了不可得;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若如是见,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请问何意,何解?”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明澈低低答道,声音一如往日平静淡然,只是叶姻从背后望去,却能感到他的颤抖……
咦?问题很难?神觉得自己回答的不及格,所以才……
忽地明澈向前一趄,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叶姻吓了一跳,想伸手扶住,却又忍住,咬着嘴唇,侧目望向窗外。
耳听一声朗声长笑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国师,你亦入执了!”说着,哗啦啦狂风扫过,一个人影从窗外闪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面目雄壮,虎目含威,凛凛有雄霸天下之气,只站在那里,便是千军万马于眼前。
叶姻不由凝住呼吸,这人……她不认识,但是……她能猜得出来。
“燕王殿下。”明澈站了起来,对那人轻轻合十,仿佛他们方才没有经历了一番生死较量,而只是寻常邂逅,普通相逢。
“不敢。”那燕王低低道:“我怎敢劳驾国师呢?”语气里颇有讥讽之意。
明澈不语。
“你的话,宋玉都跟我说了,我不相信国师是这种人,所以亲自来问问。”燕王眯起眼,犀利的双眸在明澈面上扫来扫去,又看着地上的那血迹,笑道:“不好意思,手下出手重了些。”
明澈不答。
燕王见他无声无息,有些不耐烦,哼了一声道:“父皇虽然器重你,可是国师并不一定非是明澈禅师不可,神,也是可以死的,不是吗?圣僧。”语气里已含着凌烈的杀意。
明澈这才抬起头,静静望着充满王霸之气的燕王,道:“还望殿下念这苍生。”
“苍生?”燕王笑道:“我就是念着这苍生,才如此做道的,这天下与其让那懦弱小儿来做,还不如有德者居之,这个道理,我不信圣僧不明白……”
明澈微微皱眉,道:“太子仁,并非懦”
“哦?”燕王冷笑道:“那就真枪实刀地比个高低如何?看看到时候,圣僧授命皇天仪式上的那个人,是我,还是那小儿……”
明澈沉默许久,道:“殿下,回头是岸。”
“晚了,圣僧,晚了。”燕王面上忽然显出戾气,伸手拍出一掌,铺天盖地地向明澈袭来,明澈本想侧身闪过掌风,忽然想到叶姻在床上,若是被这种掌风扫到,非死即伤,刹那之时,不容迟疑,凝神运功,硬生生接了这一掌,两人单掌交错,一上来便是生死相较!
“圣僧……好像受过伤哦……啧啧,慈悲为怀,佩服,佩服。”燕王笑得气定神闲。
明澈不答,只是脸色越来越白,显然是处了下风
这种对峙,最考校内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明澈的掌力渐渐变得微弱,燕王嘿嘿笑道:“圣僧逼得本王亲来劝你,或者……杀你,也算死得其所了……圆寂吧!”说着,猛吸一口,便要把明澈毙于掌下!
第51章 神被点了
“殿下!”房门忽地被打开;宋玉走了进来。
燕王以掌变指点了明澈的麻穴;转身道:“什么事?”
“请您看个人……”宋玉一摆手;先前那三个少林和尚押着一人走了进来;正是大悲寺主持明远。
“这是……”燕王眸光一闪。
“慧远已经收归麾下,法辩会眼堪堪明日举行;若是此人出事,怕是事端不小;不如……”说着,指了指明远。
燕王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也好,倒是个稳妥的法子。”话音未落;忽地咳嗽一声,喷了一口血,倒退一步。
“殿下……”宋玉忙走了过来,劝道:“有些事情让他们做就是了,您这是何必……”
“嘿,听闻圣僧武功高妙,本王就是想试试。”燕王笑了笑,眼眸在明澈低垂的面容上扫来扫去,道:“这次虽然赢了你,却算不得光明磊落,不过这世间本来就如此,圣僧,你佛法高妙,心机手段自然是要输一筹的……”说着,又咳了几声,便有些喘不上气来……
“高元,陈斯”宋玉呼喝一声,“快把王爷扶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了。”两个黑衣人过来扶住了燕王,
燕王“嗯”了一声,正要离去,忽又转过头道:“那混小子呢?”
宋玉迟疑了下,道:“他……他这就来。”侧头对身边一人低声说了什么,那人转身离开,燕王叹了口气道:“他不过心底单纯,多历练些就好了,你多费心了。”
“不敢……”宋玉的语气虽然依然毕恭毕敬,却带着些诡异的无奈,抬头眼见燕王已然离去,吁了口气,旁边一人道:“公子,还让他来?”
宋玉不答,遥望着燕王离去的背影,怔忪片刻,淡淡道:“王爷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就是了。”
“是。”那人低声答应。
“明远禅师!”宋玉见其他事情已了,笑眯眯跨进禅房,对着明远笑道:“圣僧已经在我们手里,明日法辩若是南宗输了,圣僧恐怕要提前去西天见佛祖了。”
“师兄……”明远抬眼望着明澈,眼眸里显出焦急关切之色。
却见明澈对明远微微一笑,淡淡道:“出家人性命放不下,还有什么可放下?若是以一人之命失天下……”话音未落,被宋玉点了哑穴。
“明远禅师仔细想想去,圣僧的性命重要,还是你们北宗的输赢更重要。”宋玉展开扇子,笑得温润如玉。
“师兄……”明远张口叫道。
明澈静静地望着明远。
“圣僧乃当朝国师,圣上钦封,又是万众举目的信仰寄托,若是一旦圆寂,对齐朝怕是不小的损失。”宋玉叹了口气,用惋惜的语气道:“本朝以佛教立本,国师陨落,国本震动,天下不安……明远禅师即使不为圣僧性命考虑,也要为天下考量。”
“好,我答应你们。”明远并不晓得宋玉的来路,对这些皇家秘闻也仅是耳闻,听宋玉这么一说,便觉得万事要以国师为重,南北输赢不过小事。
明澈却知道南宗必是已被燕王收服,才这么亟不可待地让他们让出国教正统的位置,南宗若是得了正统,燕王会千方百计让慧远夺取国师之位——本朝历代皇位都必须经过国师加授,后代继承人更需国师过目,燕王想名正言顺夺取皇权,非控制国教不可,因此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这国师之位。
明澈对燕王的图谋早已察觉,几次出招都被他挡了回去,这次法辩会他本准备好了万全之策,熟不料燕王忽然来袭,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