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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寥未动。
老神医加了些力道,又拍了拍沧寥的背。
沧寥未动。
老神医大吼一声,“臭小子!”
沧寥未动。
老神医叹了一叹,幽幽道,“只许你娶西楼的公主,就不许小姑娘入北陵后宫?”
沧寥眼皮微微抬了一下。
老神医又道,“你欢喜她罢。”
沧寥身子抖了一下。
老神医道,“小姑娘的心,太崎岖难行,一道道的全是伤。这些伤横在她与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当中,哪怕是与她的最亲近的人,都没能越过这些崎岖的伤痕,到达她的心底。你的心,太优柔仁义,不是佛,偏偏大仁;不是神,偏偏至情,分明都是死过一次的心,却总会因了这些大仁大义至情至爱死灰复燃。”
沧寥终于转过身,看了一眼老神医,苦笑道,“你说的很对。不过我的大仁至情向来只为一个人而燃烧。”
老神医自是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想规劝,一个“你”字卡在喉间半天,只看着他缓缓走远,进入短廊,消失在廊柱之后,那规劝的话也没说出口。沧寥大仁至情,他又何尝不大仁不至情。
终是叹了一叹,也转身向了廊下而去。
【第二十章】宫斗与爱
朝华殿被重新布置了一番,各物什的位置倒没甚变化,只里里外外重新打扫了一遍,各处挂了更多大红又喜庆的帘布,内室烛台上两支大红金边的蜡烛被换了新的,烛台后墙壁上的大红喜字被取下,三个婢子相互搀扶着贴了新的上去。
合宫上下被洗刷了一番,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皂角的香气,这香气清清淡淡,十分好闻,然,扶星却总觉得这清淡的香气中,有一股血腥味儿,若有若无,又敏感深刻。
册封礼并不是太隆重,至少比当年封后大典要逊色许多,礼节也简略一些。但纵是这“简略”的礼节,也足足进行了一个上午。
当年钟离笑入北陵金殿之时,最先时候,不过是个良娣,而后三月,才做了婉仪,五月容华,七月贵嫔,八月才至妃位——那也是她极受宠的时候,白沉为她屡破先例,才到得的位子。而今,她一入宫,便就是妃位。势必要在北陵朝中和后宫引起不小的波动。
朝中人,扶星尚且未有见到,而后宫中人,她倒是早早便见了、碰了、惹了。当然,这诚然不是她先要惹她们,她从来都不会主动的挑起什么争斗,除了在白沉后宫那三年。她住的是朝华殿,先王后的居殿,纵然先王后如何败坏如何有着弑君之罪,可朝华殿在后宫中是地位的象征,这一点不会变。
后宫之中,女子无聊时,难免会做一些教自己觉得有趣的事儿,故而有人选了绣花、有人选了诗词、有人选了歌舞等等,但在一方小处所中待的久了,心态不似常人的也甚多。比方说此刻坐在扶星对面的这位夫人。
扶星是认得这位夫人的,甚至可以说很熟悉这位夫人——白昭继位后,并未解散白沉的后宫,反倒将白沉的妃子全都收入自己宫中,做了他个儿的嫔妃——扶星眼前的这位夫人,便是先前白沉众多嫔妃中颇为受宠的一个,因了这位夫人眼角泪痣朱红,神态妩媚多姿,那时白沉给这位夫人的封号便是,妩,又因这妩夫人本姓姜,是以后宫中便称她为“姜妩夫人”。
这位姜妩夫人是后宫之中头一个到朝华殿来探看扶星的嫔妃。对于她的到来,扶星并未有太多的惊讶,她清楚的知道这后宫中每一个嫔妃的性子,当然这每一位嫔妃中,并不包括新王后,合宫中唯一一个未曾侍候过白沉的女人,也是那个教白昭能痛快的抛弃钟离笑的女人。而这位姜妩夫人,她实在是熟悉的很,从前跟着白沉时,姜妩夫人便就是一副急性子,遇事儿从来都要争强出头,可若是真遇着了大事儿,却又找不见她的影子。
如今距离钟离笑金殿弑君差不多已过了半年,这位姜妩夫人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未有变化。按品阶来讲,姜妩夫人在后宫中要比扶星现在的宁妃高一个品阶的,既是高一品,那自然是该宁妃去请见姜妩夫人而非姜妩夫人先来请见宁妃。不过既是人家自己巴巴的跑过来了,那她总不能将人往外撵罢,不单不能撵,还要摆出一副谦卑的样子来将姜妩夫人请上而座,自个儿选了处偏座坐下。
白昭这后宫中未有贵妃及贤淑德妃,姜妩夫人在后宫内便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可平日里总有王后在上头压着,她自然很是受气。而今在朝华殿得了此礼遇,内心中原本的虚荣与趾高气扬便一齐蹿了上来,先是问了扶星的家世。扶星答,“小家儿女,不过师承浔剑老人,才被君王瞧上的罢了。不敢与夫人家世相提并论。”
当年白沉宫中时,家世最深厚的要数那位惨死在钟离笑剑下的贵妃,是丞相府的嫡长女。而这位姜妩夫人,正是丞相府的庶女,贵妃娘娘的庶妹。在丞相府没什么地位,好在她长姐心肠好,在白沉耳边吹了一阵子枕边风,才让她入了宫,做了夫人。说起来,她要比钟离笑入宫还晚两个月,从六品的美人,不过两年便被晋为夫人,也算是手段厉害了。
姜妩夫人并不了解白昭,听不懂什么师承何处的解释,她只听得扶星并无什么家世背景,心中喜了喜,道,“小家儿女也好。既是入了宫,便要好好服侍君王,切莫还惦着外头的事儿了。”
她这话说的倒亲和,可眼中的轻蔑却毫不掩饰,扶星心中暗笑,这姜妩夫人这话要是旁人听了,说不准还以为是太后在教训将入宫的嫔妃呢。扶星微微点头,“夫人说的极是。”
姜妩夫人朝着殿中看了一会子,竟走下上座,坐在扶星跟前,开口时,全然没了方才端庄,反倒是有种惊怕,她低声说道,“妹妹初入宫中怕是不知这朝华殿先前住的是哪一位罢。”
扶星笑了笑,道,“是钟离王后罢。”姜妩夫人没料到扶星知晓此事,惊疑的看着扶星。
“夫人请来这边。”扶星起身,拉着姜妩夫人行至内殿妆台前,捡起其中一只精巧的胭脂盒子,将盒子递与姜妩夫人,“夫人请看这盒底。”
姜妩夫人将这盒子翻过来,盒底微微有些磨损,可刻得那俩字儿还是能辨认的清楚,一个是“笑”字,另一个,是“沉”字。姜妩夫人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像是那盒胭脂刺手似的将盒子仍在了妆台上。扶星疑惑的看着她,却见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忽而又道自己宫中有事,便急匆匆的离开了朝华殿。
她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离开的十分匆忙,所以她便就没有见到她身后的扶星微微翘起的唇角。但扶星这一笑也只是转瞬而逝,姜妩夫人刚踏出殿门,扶星便跌坐在妆台前,脸色惨白。她知道姜妩夫人因何那般匆匆的逃离这里,若她不是扶星,若此处不是她的寝殿,她也会逃离这里,甚至不愿在踏进这里。
在先前的三年中,钟离笑从来就没将白沉放在心中,甚至没放在眼中,所以这座白沉钦赐的朝华殿,纵然她住了三年,她也从未留意过这里的物件与其他宫中的不同。若不是她重新回到这里,或许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位在她眼中昏庸贪色的年轻君王,把一颗心都拴在了她身上。就像她先前从未发现过朝华殿中的每一件物什,只要是白沉亲自赐下来的东西,必定刻着“沉笑”二字。
妆台的铜镜侧缘,那样细狭的地方,刻着“沉笑”;每一盒脂粉盒底,刻着“沉笑”;每一只玉镯玉钗内里,刻着“沉笑”;就连喝茶的茶杯、焚香的小暖炉、悬挂的纱帘……他在她有可能看到的每一处都留下了他与她的名字,但她却没见到——她见到的时候,明白的时候,他却早已宿在庄严肃穆的皇陵中。
而今她重回朝华殿,看到这每一处的名字,三年前便就在朝华殿侍候的婢子略略的解释说是“先君为钟离王后所做”。她便明知故问道,“那钟离王后与先君不是该恩爱不疑吗,后来王后怎么还会弑君杀夫?”
那婢子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也或者是因了这故事的主角都不在了,便就说道,“王后常独自一人离开朝华殿,先君便就常在殿中等候王后,而每每王后将要回来时,先君却就起身回宫,不与王后碰面。王后惧寒,每每入睡时都会在床上发抖,先君便夜夜都过来以身为王后取暖,王后睡得沉,自是不晓得先君来过。先君又不许奴婢们与王后提起,王后自然不知道先君为她所做的。”
她心中大大的震惊,她确然惧冷,北陵偏北,本就寒凉,入夜更是寒凉,不似南燕,到了夜里都是暖暖和和。那时每夜入睡总是极为困难,前半夜总要比后半夜冷许多,她只道是后半夜接近天明,才会暖和一些,却不知道原来是这后半夜的温暖,来自于白沉的体温。
可她又实在想不明白,白沉那般昏庸的君王,怎的会将一颗心都给了她?他分明只是瞧上了她的样貌罢了。
伏在妆台上半晌,眼中不觉竟攒出些泪意来,抬手揉了揉眼,将一伸手,便就有婢子来扶,这婢子名阿如,正是那日与她说“先君为钟离王后所做”的婢子,是三年前的婢子,虽印象不大深,却总归是感觉熟悉一些,便就留了这婢子作近身服侍。
阿如边扶了扶星起身,边道,“娘娘,外头殿里来了几位昭仪拜会”,忽而见扶星脸色不大好,又道,“娘娘身子可还好,可要婢子说一声今儿不见客了?”
扶星直了直身子,微微点头,忽而又摇了摇头,嘴角苦笑荡开,“不用。”说着理了理神色,由阿如扶着出了内殿。
方一至外殿,扶星便见着殿中十来个莺燕柳色,她觉得此时这朝华殿活脱脱像是个青楼,只是这里的姑娘们没有青楼的穿着奔放罢了。这十来个个莺莺燕燕,后宫嫔妃不过四人,余下的全是些随行的婢子,均是姿色不错的一类。这四个昭仪,扶星也认得,她们四个感情十分要好,是白沉宫中行事最稳妥低调的四个。
见宁妃出来,四个昭仪忙一齐过来行了礼,道“宁妃娘娘安康。”
扶星微微抬手叫她们起了并赐了座。但这四位昭仪却并未入座,只道,“娘娘入主朝华殿,妾们自当来拜,娘娘这些日子想必也是极劳苦,而今天色已暗,妾们便就不叨扰娘娘了,请娘娘好生歇息。”
扶星便就起身要阿如将她们送了出去,自己又回内殿,准备歇息。
阿如将四位昭仪送走,回来一踏入内殿,便开始嘟囔,“这四位昭仪可真是不将娘娘放在眼中。”
扶星正在妆台前取下头上繁复的首饰,听她这么一嘟囔,不由的笑了一笑,“她们礼制恭敬,哪里不将本宫放在眼中了?惹得你这般愤愤?”
阿如忙行至扶星身后边替她将头饰卸下,边道,“她们才不是特意来拜会娘娘,她们只是顺道来看看而已。”顿了顿,“君王过几日生辰,王后娘娘找了她们帮忙布置宫宴,方才她们是要去帧麟宫,不过是顺道来的咱们朝华殿罢了。”
白昭生辰?扶星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是了,今儿十月初二,再有五日便是白昭的生辰了。又听得阿如道,“娘娘定要为君王备一份好礼,将她们的气焰风头都压下去。”
扶星又是一怔,好礼,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那是自然。”
头上的饰物一一被取下搁在妆台上,阿如也被遣了出去。床榻两侧的烛灯未灭,扶星卧在偌大的床榻上瑟瑟发抖,她试着闭上眼,耳边却响起阿如昨日说得那话来:“先君便夜夜过来以身为王后取暖。”这句话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她突然觉得头疼起来。
她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便抱着头蜷缩在床尾,一片闪动的烛灯中,她眉头紧皱,脸色惨白。这样的境况不知持续了多久,鼻尖忽而一阵淡淡的清香,耳边那反复的声音消失,有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唤着,“笑笑,笑笑。”
第二十一章:朱雀楼主
这世间,大约每个人的心底里都藏着一个不为任何人所知的自个儿的小秘密。
钟离笑这一生,对白昭几乎毫无保留,她唯一的一个小秘密,便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与这个男人相识了近十年,她九岁起,这个人便会不定期的出现在她的床边,从来都是银白的面具覆面,从未见他摘下,这面具很好看,像是一只银白的朱雀在他的脸上腾飞。
十年来,她每回有了心事,无论是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他都会在夜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床前。她嫁与白沉的那三年,也是如此,从未间断。她上一回见他,是半年前,她提剑杀了白沉的前一天晚上,那夜,白昭在宫外接应兵队,白沉在金殿流连音舞,这个带着朱雀面具的男人,在她床前,静静的听她说着她将要做的事情,看她手舞足蹈的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