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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二人面面相对,乐之扬奇道:“席道长,你能看懂吗?”席应真微微一笑:“略知一二,但我时间不多了……”说到这儿,白眉一挑,盯着纸上念道:“五岳真龙落,死龙空纵横,九天玉龙飞,蜇龙不知春……”
两人见他神气古怪,心中大为惊讶,欲要发问,又怕扰他思绪。过了一会儿,席应真吐一口气,望着二人慢慢说道:“天不亡我,这儿有个法子,可以让我苟活一时。”
两人喜出望外,乐之扬忙问:“什么法子?”席应真道:“潜龙诀中,有一个‘蜇龙眠’的法子,蜇龙者,沉潜之龙,依法修炼,可使血行变慢,气息变缓,通身一如蜇龙潜伏,处于半昏半醒之间。”
乐之扬茫然道:“这跟‘逆阳指’有什么关系?”
叶灵苏想了想,轻轻拍手说道:“我明白了,血流变慢,气息变缓,‘逆阳指’的伤害也会大大的减缓。”
席应真看她一眼,目透赞许:“不但气血缓流,练到一定地步,气血不行、绵绵若存、如蛙如蛇、遁入长眠,‘逆阳指’的毒气随之凝滞,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乐之扬拍手道:“好哇,若是那样,我们就能挨到昆仑山,去找梁思禽了。”
“谈何容易。”席应真摇了摇头,“这法子能救眼前之急,但有一个大大的麻烦。”乐之扬忙问:“什么麻烦?”
“进入蜇龙之眠,再也不能使用武功,要么气血变快,‘逆阳指’又会发作。”席应真说到这儿,大皱眉头,“若是如此,我就成了你们的包袱了。”
“说什么话?”乐之扬笑道,“就算你是一个包袱,我也要把你扛到昆仑山去。”叶灵苏也说:“不错,大家共经患难,理应同生共死。”
席应真神色变化数次,俨然下定决心,点头说:“好,待我入定之后,你把玉莲花送回去。”说完依照《潜龙诀》所载,低眉垂目,长吐缓吸,他内力精深,一点就透,很快进入蛰伏之眠,气血流逝缓慢,呼吸若有若无,倚墙而坐,状如木石。
乐之扬心中喜悦,拈起玉莲,来到石塔之前,正要放下莲花,忽然心子一跳,但见那尊法身面色如生、神气冲和,竟与席应真一般无二。
乐之扬只觉头皮发炸,只恐释印神蓦然睁眼,跳将起来,慌忙放下玉莲,跑回叶灵苏身边,低声说:“叶姑娘,这个释印神会不会没死,只是,咳,只是处于蜇龙之眠?”
叶灵苏吓了一跳,登时心跳加剧,她强自镇定,瞪了乐之扬一眼,咬牙说:“吓唬人么?我可不怕。”
乐之扬哭丧着脸道:“你不信,去看他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死人,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叶灵苏打了个寒战,越想越怕,恨不得给这小子一拳。两人目光相接,均能听见对方心跳。过了一会儿,并无动静,叶灵苏松了口气,恨恨道:“撒谎精太可恶。释印神是宋朝时代的人,即使进入蛰伏之眠,也不可能睡足五百年。”乐之扬纳闷道:“那为何肉身不坏?”叶灵苏道:“这是佛门秘法,缘由只有天知道。”
又过一阵,门外传来扑扑之声,乐之扬大吃一惊,叫道:“糟糕,只顾席道长,忘了那三个狗贼。”凑到门前一看,惊讶发现,鹰巢中空无一人,飞雪回到巢穴,正在那儿走来走去。
乐之扬明白,白隼机警无比,有人藏在附近,它一定不会归巢,想到这儿,撤去自来石。叶灵苏吃惊道:“你做什么?”不及阻拦,乐之扬推门而出,飞雪骤然见人,作势扑击,见了是他,方才收起翅膀,咕咕直叫。
乐之扬快步走到悬崖边,但见那三人行将落地,沿途的木桩均被拆除,乐之扬又惊又怒,忍不住破口大骂:“好狗贼,恁地歹毒!”
此间绝壁天生,陡然笔立,纵是顶尖高手,没有木桩,也无法上下。三人撤去木桩,存心将乐之扬等人困在山上,无水无粮,不过数日,一定饥渴交迫而死。
这一计十分歹毒,乐之扬扯起嗓子大骂,下面三人听见,均是大笑。竺因风屡吃大亏,对乐之扬恨之入骨,听见骂声,只觉快意,高叫道:“臭小子,看你还张狂什么?再过三日,老子来给你收尸。”冲大师也说:“乐老弟,你若怕死,尽早投降。交出半本《天机神工图》,我就放你下来。”
乐之扬怒从心起,叫道:“图没有,尿有一泡。”扯开裤带,冲着山下大大放肆。叶灵苏本要上前,见状面红耳赤,退入墓室,暗骂不已。
下面三人惊怒交迸,唯恐沾上尿水,纷纷抱头逃窜。乐之扬大觉解气,哈哈笑道:“狗东西,老子这一曲《高山流水》还行么?”三人躲到林边,大声叫骂,乐之扬奋力回骂,骂得口干舌燥,方才各自收兵。
眼看敌人消失,乐之扬坐倒在地,满心沮丧,一难未平,一难又起,这一下陷入绝境,恐怕再也无计脱身。
叶灵苏走到崖边,望着下面呆呆不语。这时呼啦一声,飞雪窜上天去,尽情盘旋。乐之扬望见白隼身影,眼中一亮,忽地拍手笑道:“我有法子了。”
叶灵苏忙问:“什么法子?”乐之扬指着白隼:“我们下不去,它也下不去么?”
“这可难了。”叶灵苏沉吟道,“捕猎活物是鹰隼的天性,木桩无知死物,你让飞雪运送,它一定莫名其妙。”
“船只不也是死物吗?麻云能搜寻船只,飞雪怎么就不能运送木桩?”
“你懂什么?”叶灵苏冷冷说道,“驭鹰术有两个境界,一是取活物,二是取死物。前者天性使然,后面一个境界,须使鹰隼洞悉生死、分辨百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你若能使飞雪运送木桩,也就能让它搜寻航船。”
乐之扬豪气大生,打起精神,发号施令。木桩拆除以后,全都散落山下,如果白隼听命,大可手到擒来。
飞雪俯冲而下,一转眼,抓了一只野鸡上来。乐之扬看得一呆,唯恐叶灵苏讥讽,故作满不在乎,笑嘻嘻说道:“好哇,咱们循序渐进,先抓活的,再抓死的。”说完又发号令,飞雪下去,过不多久,又抓了一只野兔上来。
乐之扬老大羞惭,回头一看,叶灵苏坐在一边不见喜怒,当下大声咳嗽,说道:“先抓飞的,再抓跑的,这一次总是地面上的东西,比起野鸡大有进步。”说完叫过飞雪训斥一番,白隼俨然受教,垂头丧气。接下来,第三次出发,去了足足一刻钟的工夫,乐之扬正觉不耐,忽听锐声尖叫,探头一看,飞雪抓了一头小野猪,奋力飞了上来。
小猪落地,还是活的,慌不择路,掉头就跑,不防外面就是悬崖,登时一头冲了下去。飞雪不待它落下,展翅冲出,凌空拿住,狠狠一嘴啄死,而后抓到洞中,丢在地上,一双乌珠盯着乐之扬大邀其功。
乐之扬哭笑不得,“笨鸟、傻鸟”一顿臭骂,叶灵苏一边听着,不由莞尔,乐之扬瞅她一眼,虚怯怯地说:“这样也好啊,有了这些猎物,我们就不会饿死了。”
叶灵苏道:“不会饿死,却会渴死。”乐之扬大大发愁,挠头说:“那可怎么办?”
叶灵苏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刚才还大言不惭,这么快就泄气啦?驭鹰之道,耐心第一。纵使家鹰孵化的雏鹰,要想由生入死,也要数月之功。这只海东青天生天长,称霸海岛,全无天敌。它肯听命于你,已是天大的奇事。说起来,飞雪悟性惊人,远远超过同类,好比刚才,它先是以为抓捕猎物,不分天上地下。经你一番调教,很快明白是地上的猎物,再后来,经你比划示意,又知道这猎物比野兔要大,所以尽其所能,抓了一只小猪。这些区别看来微小,别的鸟儿要想领悟,少说也要好几天的工夫。”
“没错。”乐之扬信心大振,冲着飞雪笑道,“乖儿子,干得好,我骂错你了,你再傻再笨,也比东岛的鹰厉害多了。”
叶灵苏又惊又气,喝道:“乐之扬,你再胡说八道,我、我可不管你了。”乐之扬吐了吐舌头,笑道:“说个笑话儿,不必当真。”说完又去支使飞雪。
白隼出猎时许,又抓回来一只小羊,跟着又抓了一只小鹿,甚至远去海边,擒来了一条数尺长的大青鱼。没过多久,岛上的生灵种类,被它抓了一个遍,叶灵苏不由拍手赞道:“好聪明的鸟儿。”
“聪明个屁!”乐之扬看着大鱼闷闷不乐,“这叫一错再错。”
“你懂什么?”叶灵苏白他一眼,“它前后抓的猎物,没有一次重复,足见它也明白捉得不对,所以不断尝试新的猎物。”
乐之扬说:“岛上的猎物多的是,一个个尝试,要试到什么时候?”叶灵苏想了想,说道:“你把笛子给它抓一抓。”乐之扬茫然不解,叶灵苏催促道:“快呀。”
乐之扬无奈,送上玉笛,示意白隼抓拿。飞雪耸身飞起,立在玉笛之上,过了一会儿,叶灵苏说:“好了,让它出猎,抓这笛子一样的东西。”
乐之扬发令,白隼冲出,过了一会儿,抓来了一条剧毒海蛇,惊得二人连连后退。乐之扬气道:“这就是你的好主意么?”叶灵苏“哼”了一声,说道:“这一次是例外,再试一次瞧瞧。”
飞雪应命而出,去了一刻钟,飞回巢穴,爪子里抓了一根玉笛长短的树枝。
“这就对了。”叶灵苏拿起树枝,笑逐颜开,尽显女儿娇态,“看到了吗?它抓来了一根死物,连尺寸也没差多少。”
乐之扬不胜佩服,拱手说道:“还是叶姑娘有办法。”叶灵苏又说:“此次进步甚大,你要赏它,但不可赏得太多。鹰隼饥则为用,饱则飏去。”
乐之扬割了一小片羊肉,喂给飞雪。飞雪吃了,歇息一会儿,又抓来一根树枝,这一次更粗更长,乐之扬又赏它一片鱼肉,示意树枝还需更粗更短。飞雪反复尝试,抓来各种树枝,试了大约两个时辰,突然间,白隼钻入洞窟,双爪之间,赫然抓了一根木桩。
两人终于成功,喜极欲狂,一时忘乎所以,四手紧握,连跳带笑。欢喜了一会儿,方才还醒过来,叶灵苏自觉失态,抽回纤手,红着脸说:“别闹了,还不快大大地犒赏它?”
乐之扬笑嘻嘻上前,挥剑将野猪肉切割成条,喂给飞雪,果如少女所说,白隼吃饱,神态慵懒,闭目假寐。
冲大师等人回到住所,观看崖壁上的动静,虽见白隼不时上下,乐之扬等人却没有冒险下降。冲大师大放其心,知道对方势难下山,故也打坐调息,温养内伤。
为免敌方知晓,挨到黄昏之间,乐之扬才命飞雪抓取木桩,忙到三更天上,歇息半夜,次日东方初晓,白隼又下山搬运木桩,直到凑足了三十根木桩才算完成。
席应真修炼“蜇龙眠”,除了身子温软,几无生存痕迹。偶尔醒来,也是举动慵懒,无精打采。但无论如何,总是活了下来。
当天晚上,星月不明,夜色晦暗,乐之扬派白隼当空巡视,警惕四方来人。叶灵苏则打桩入孔,搭建木梯。乐之扬放下自来石,关闭古墓,背着席应真跟在少女身后。
如此绝壁天梯,狭窄不及旋踵,空手行走已是惊险,更遑论背了一人。乐之扬走在木桩之上,脚酸腿软,心跳如雷,汗水汹涌而出,若非叶灵苏不时扶持,只怕不到十步,就要带着老道士一命呜呼。
走走停停,花了半夜工夫,三人终于落地,此时云开月出,银光洒遍岛上,叶、乐二人躺在地上,不胜疲惫。席应真心中感激,说道:“大恩不言谢,老道我这条贱命,全拜二位所赐,若有机缘,必当奉还。”
乐之扬笑道:“席道长,我一向敬你洒脱,怎么今天尽说废话?”叶灵苏也说:“真人于我东岛有恩,灵苏结草衔环,也当报答真人。”席应真无言以答,只好长长叹了一口气。
为防对手察觉,叶灵苏撤去木桩,仍是只留石孔。忙完一切,三人找到泉水痛饮,再去一个隐蔽处休息。
次日中午,乐之扬恢复精神,心下寻思:“席道长不能动武,我也成了半个废人,纵与叶灵苏联剑对敌,也难以胜过三个恶棍。不如前去查探,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想着摇动玉笛,引来白隼,交代一番,纵鹰飞去。过不多时,白隼停在远空盘旋。乐之扬心知敌人就在下方,当下提起真刚剑,腰别空碧笛,大踏步向前走去。
《灵飞经IV》
卷肆 西城八部
第十六章 风流云散
叶灵苏忍不住问道:“你上哪儿去?”
乐之扬说了,叶灵苏接口说:“我和你一起去。”乐之扬笑道:“你去了,谁来照看席道长?”
席应真此时清醒,接口说道:“这儿隐蔽,岛上又无猛兽,你们只管前去,不用担心贫道。”
乐之扬只好应了。两人并肩而行,赶到飞雪下方,还未走近,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