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懂啦。这么说,你要我帮你和图书馆员管理局打个招呼,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就向你报告。”
“不,因为我料想这件事不会有什么麻烦。我会要求把几本太空分析的标准参考书列为限阅书籍,任何询问这些书籍的人,若是无法证明自己是萨克人,就把他们留下来问话。当局会同意这样做,因为他们知道,或是他们的某些上司会知道,这样的计划根本徒劳无功。”
“为什么?”
“因为,”现在强兹说得很快,像是陷入一团颤抖的怒火,“我确定我们的人的确依照他的计划,已经降落在萨克市太空航站,然后可能立刻遭到萨克当局监禁,甚至杀害——无论他是否神智健全。不过这方面我也会追查。”
阿贝尔将几乎饮尽的酒杯放下来:“你在开玩笑吗?遭到杀害?”
“我看来像是开玩笑吗?不到半小时前,你对我怎样描述萨克人的?他们的生活、繁荣与权力,全都仰赖他们对弗罗伦纳的控制。过去二十四小时我读的那些书,又告诉我些什么?弗罗伦纳的蓟荋田是萨克的财富。如今却出现一个人——不论精神正常与否,这都没有关系——他声称有个攸关整个银河的重人事件,使弗罗伦纳男女老少都有生命危险。你看我们的太空分析员最后一次的通话记录。”
阿贝尔拿起强兹丢到他膝盖上的那段胶卷,又接过强兹举到他面前的阅读机。他慢慢看下去,衰老的双眼凑在目镜上,一下凝视一下眨眼。
“里面没有多少资料。”
“当然没有。他说有一场危机,说那是十万火急,如此而已。可是当初绝不该把它送到萨克人手中。即使这个人错了,萨克政府又怎能允许他到处宣扬心中的疯狂想法——姑且算它是疯狂的——弄得银河人尽皆知?即使不考虑在弗罗伦纳可能引起的恐慌,以及对蓟荋纤维产量的影响,至少还要顾虑萨克与弗罗伦纳政治关系的肮脏内幕,将全部暴露在整个银河的目光下。想想看,他们只需要解决一个人,就能避免这一切后果,因为他们知道我不能光凭这个通话记录就采取行动。在这种情况下,萨克会不下这个毒手吗?你口中的这样一群遗传学实验者,是绝对不会犹豫不决的。”
“那你指望我做什么呢?我必须告诉你,我仍然不清楚。”
阿贝尔似乎不为所动。
“查出他们是否杀了他。”强兹绷着脸说,“你在这里一定有个谍报组织,这点我们不用争辩。我在银河闯荡够久了,早就过了政治青春期。在我利用图书馆作借口分散他们注意力的同时,你帮我追根究底查个清楚。一旦你发现他们是真凶,我要川陀做到一件事,那就是让银河任何地方的政府都了解,杀害分析局的人绝对不能逍遥法外。”
他与阿贝尔的首度会面就此结束。
强兹说对了一件事,在安排图书馆配合这方面,萨克官员十分合作,甚至相当赞同这个做法。
可是,他似乎只说对了这件事。几个月过去了,阿贝尔的情报员在萨克到处都找不到失踪者的下落,更不知他是死是活。
十一个多月以来,情况一直没有改变。强兹几乎开始觉得该罢手了;他几乎已经决定,最多再等最后这一个月。就在这时,事情却有了突破性的发展。那并非阿贝尔的功劳,而是来自他自己设置的、如今却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稻草人”。萨克公共图书馆送来一份报告,促使强兹来到弗罗伦纳事务部,坐在一位弗罗伦纳籍官员对面。
那位秘书对这个案子做好了打算,公文已经合十。
他抬起头来:“好,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强兹精准地陈述:“昨天下午四点二十二分,我接到一份通知,萨克公共图书馆的弗罗伦纳分馆为我留置了一个人,那人想要查询两本太空分析的标准参考书,而他并非萨克人。接下去我就没有听到进一步的消息。”
他提高音量不让秘书接话,继续说下去:“我下榻的旅馆有个公共接收器,能够收到超视新闻报道。昨天下午五点零五分,报道提到在萨克公共图书馆的弗罗伦纳分馆中,有个弗罗伦纳巡逻队员被打昏了,涉嫌这桩暴行的三个弗罗伦纳人已被通缉。在后来的新闻提要中,没有再重复这项报道。
“而我十分肯定,这两条消息有连带关系;我也十分肯定,我要的那个人已遭巡逻队逮捕。我曾要求批准我前往弗罗伦纳,可是被拒绝了。我曾用次以太联络弗罗伦纳当局,要他们将那个人送到萨克,结果也没有收到答复。现在我亲自来到弗罗伦纳事务部,要求你们对这件事采取行动。要不就让我去,要不就让他来。”
秘书以死气沉沉的声音说:“萨克政府无法接受分析局官员的最后通牒。我的上司曾警告我,说你或许会问起这些事,还指示了哪些事实是我该让你知道的。那个据报曾经查询限阅书籍的人,还有他的两个同伴,一名镇长和一名弗罗伦纳女子,的确犯下你提到的攻击罪行,而且遭到巡逻队的追缉。然而,他们并没有被逮捕。”
强兹突然感到一阵痛苦的失望,他甚至懒得企图掩饰:“他们逃掉了?”
“并不尽然,他们躲进一个叫马特,柯洛夫的人开的面包店。”
强兹瞪大眼睛:“竟然让他们留在里面?”
“最近,你有没有会晤过尊贵的路迪根·阿贝尔阁下?”
“这和他有什么……”
“根据我们的情报,你常常出现在川陀大使馆。”
“我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大使了。”
“那么我建议你去见见他。我们允许那些罪犯安然躲在柯洛夫的店里,是出于尊重我们和川陀的微妙星际关系。我接到上司的指示,若是有必要就告诉你,那个柯洛夫——你或许不会感到惊奇——”说到这里,那张白皙的脸孔露出像是冷笑的表情,“我们的国家安全部早就知道他是川陀间谍。”
在强兹会晤那位秘书之前十小时,泰伦斯离开了柯洛夫的面包店。
泰伦斯沿着城中巷道小心翼翼向前走,一只手始终没离开路旁工寮的粗糙外墙。除了上城间歇射下的苍白光芒,他全然置身黑暗中。下城唯一的光线,就是巡警射出的珍珠色闪光,他们总是两三人一组在城中巡逻。
下城就像一只沉睡的毒妖,油滑、盘旋的身躯躲在光辉灿烂的上城之下。其中某些部分或许还有朦胧的生气,例如农产品的批发集散地,但绝不是在这里,不是这个贫民窟。
清脆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泰伦斯退到一个满是灰尘的巷内。 (就连弗罗伦纳每晚的阵雨,也几乎无法穿透上层的水泥合金,来到下层的幽暗区域。)一百码外出现了儿道光束,它们慢慢移动,最后消失无踪。
整个夜晚,巡警不停走来走去。他们只需要这样做,如此所激起的恐惧感就足以维持秩序,几乎不必再展示什么武力。虽然无数偷鸡摸狗之辈大可借着黑暗作掩护,但即使没有巡警,这种危险也不至于多严重。食品店与工厂有严密的守卫;豪华的上城高高在上;而若想互相偷窃,也只是寄生于彼此的困境中,只落得徒劳无功。
其他世界上所谓的罪恶,在此地的黑暗中根本不存在。穷人可以束手就擒,但早已一贫如洗,而富人则绝对遥不可及。
泰伦斯悄声前行,每当经过上方水泥合金的开口时,他的脸孔就映上苍白的光芒,而他总会忍不住抬头仰望。
遥不可及!
他们真的遥不可及吗?他这一生对萨克大亨的态度曾有多少转变?小的时候,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巡警是银黑相间的怪物,任何人不论有没有做错事,看到他们一律拔腿就跑。大亨则是神秘莫测的超人,是至善的象征,他们住在名叫萨克的天堂,细心地、耐心地沉思着弗罗伦纳上所有愚夫愚妇的福祉。
在学校里,他每天都会重复一遍:愿银河圣灵看顾大亨,
有如他们看顾我们一般。
没错,他现在想,就是这样,一点也没错!但愿圣灵对待他们的方式,与他们对待我们一样。他的拳头使劲握紧,在阴影中几乎冒出火来。
十岁的时候,他曾在学校写了一篇作文,内容是他想像中萨克的生活。那纯粹是凭空想像的创作,为的只是表现他的文采。详细的内容他已经忘了,只记得其中一段。当时他描写每位大亨都有二十英尺高,形象庄严壮丽;每天早上,大亨们聚在一个色彩有如蓟荋花般缤纷的大厅中,辩论着弗罗伦纳人的罪过,并沉痛地默哀,决心要让他们改过迁善。
老师读了之后非常高兴。那一年年底,当其他小朋友继续上另一节读写与道德课程时,他升到一个特别班,开始学习算术、银河舆理和萨克历史。十六岁那年,他被送到了萨克。
他仍记得那个伟大的日子,但他猛然抽回记忆,想到这件事令他感到羞耻。
现在,泰伦斯已经接近城市近郊。偶然袭来的阵阵微风,为他带来蓟荋花在夜晚所散发的浓郁香气。再过几分钟,他就会来到相当安全的田野。那里没有巡警的定期巡逻,而且他能透过夜空残云重新见到天上的星光,甚至包括萨克的太阳,那颗坚实、明亮的黄色恒星。
他这一生,有一半的时间都把那颗恒星当成他的太阳。当他从太空船的舷窗首次近距离望见它时,真想当场跪下来。它不再是一颗星,而是一个光芒耀眼、不可逼视的小圆球。一想到自己正接近天堂,连第一次太空飞行的恐惧感也消失无踪。
他终于在心目中的天堂着陆,随即被送到一位年迈的弗罗伦纳人家中。那老人照顾他沐浴更衣,然后带他前往一座庞大的建筑。途中,老人向经过的一个人弯腰鞠躬。
“鞠躬!”老人气呼呼地对年轻的泰伦斯低声道。
泰伦斯照做了,可是一头雾水:“那是什么人?”
“一位大亨,你这个无知的农工。”
“他!一位大亨?”
他立即僵在路上,直到老人催促他向前走。这是泰伦斯首度见到大亨,这位大亨根本没有二十英尺高,看起来像平常人一样。换作别的弗罗伦纳少年,可能会从这种幻灭的震撼中恢复,但泰伦斯却一直没有。他内心某个地方起了变化,永久的变化。
后来他虽然接受了各种训练,而且都名列前茅,却从未忘记大亨只是普通人。
他花了十年的岁月求学。课余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被要求在许多小事十做个有用的人。他学会了跑腿送信、倒垃圾、大亨经过时要弯腰鞠躬、大亨夫人经过时要恭敬地转头面壁。
后来,他又在国务院工作了五年。他的职位一换再换,以便在各种不同的环境下,让能力受到最佳测试。
有一次,一位和蔼可亲的弗罗伦纳胖子来拜访他。这个人笑容可掬,轻轻掐着他的肩头,然后问他对大亨有什么看法。
泰伦斯压下掉头就跑的念头。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以某种密码印在脸部的线条上。他摇了摇头,喃喃说了一串赞美大亨的陈腔滥调。
那个胖子却咧了咧嘴:“你言不由衷,今晚到这里来。”他递给泰伦斯一张小卡片,几分钟后,那张卡片自动碎裂烧毁。
泰伦斯依约前往,他虽然害怕,却非常好奇。他在那里遇到好些自己的朋友,他们望着他的眼神都透着神秘;后来他们在工作场合再遇到他,却只对他投以漠然的一瞥。在那次聚会中,他倾听他们的言论,发觉许多人似乎跟他深藏在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本来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创见,别人从来没有想到过。
逐渐他了解到,至少有某些弗罗伦纳人认为大亨都是卑鄙的禽兽,这些大亨为了自私的理由而榨取弗罗伦纳的财富,却让辛苦工作的本地人闲在愚昧与贫困的泥沼中。他还了解到,一场反抗萨克人的大暴动即将来临,成功之后,弗罗伦纳所有的财富将重归真正的主人之手。
怎么做?泰伦斯问道,问了一遍又一遍。毕竟,大亨与巡警都拥有武器。
于是他们告诉他川陀的存在,过去数世纪以来,这个庞大的帝国不断膨胀,如今涵盖了银河中一半的住人世界。他们说,在弗罗伦纳人的协助下,川陀将摧毁萨克。
可是——泰伦斯先对自己说,然后又公开发表——既然川陀这么大,而弗罗伦纳这么小,难道川陀不会取代萨克,成为一个更大、更暴虐的主宰吗?如果那是唯一的出路,他宁可选择忍受萨克的统治。熟悉的主宰总比不熟悉的主宰要好。
他被嘲笑一番,然后被赶出去。他们还以性命威胁他,不准他对人提起当天所听到的一切。
可是过些时日,他注意到那些谋反者一个接一个失踪了,最后只剩下原来那个胖子。
偶尔,他还会看到胖子在各